《》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56章 :險招 文 / 自由精靈
第256章:險招
人,在處於絕境中時,往往會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尤其是強者。
渾身的銀甲,已經被鮮血染成褐色,可那雙黑色的眼眸,卻越來越沉靜。
一個念頭從燕煌曄腦海中剎那閃過——擒賊先擒王!
唯今之計,只有拿下姬元,至少重傷姬元,方能解這滅局!
揮刀再次砍翻兩名倉頡兵,趁著身邊人影重重,遮蔽了姬元的視線,燕煌曄的左手迅疾探入懷中,摸出顆小黑球,瞅準方位,揚手擲出!
黑球呼嘯著,直奔姬元的面門!
姬元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倒不是他自恃膽大,而是一來不識這東西為何物;二來燕煌曄這一擲用力其大,他就算想躲,也已經來不及!
從旁觀者眼中看去,只是短短一瞬,那黑球已經飛至姬元胸前,然後「轟隆」一聲遽響,爆散成一朵赤金色的花朵。
「姬元死了!姬元死了!」與此同時,燕煌曄揚起手臂,唯恐天下不亂地大聲喊道。
「姬元死了!姬元死了!」燕兵們也不是傻子,紛紛扯開嗓門兒應和。
一般說來,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心理都是脆弱的,極易受到外物影響,即所謂——聽風便是雨。
倉頡兵們作戰雖勇猛,但論心理素質,自然無法與名將相提並論,當下紛紛向後退去。
「殺啊!」燕煌曄是何許人?好不容易製造出這麼個破綻,自然是緊緊抓住不放,立即率領剩下的士兵們拚死力戰,衝出重圍,馳回洪州城。
洪州。
都衛府。
燕煌曄一臉沉凝,端然坐於榻上。
錢允捧著熱水及乾淨棉沙,細細地處理著他的傷口。
奇襲不成,反而折損數千兵士,這對燕煌曄而言,可是平生從未有過的慘敗,教他如何不惱?
更何況,城中糧草短缺的問題依然存在,洪州城隨時面臨被倉頡兵攻陷的危機,到那時,他又該往何處容身?
難道,上天真要亡他燕煌曄,真要讓大燕,再次遭受戰火的塗毒嗎?
「殿下,早些休息吧。」處理完最後一處傷口,錢允收拾器物,低聲叮囑道。
燕煌曄沒有答話,只是輕輕一擺手。
略一躬身,錢允歎了口氣,自己端著托盤,離開了廂房。
一切,歸於岑寂。
「嗖——」
人影閃過,已於床前立定。
燕煌曄唰地睜眼,恰恰對上一雙……難以形容的眸子。
是的,難以形容。
他這一生,見過很多很多的人——達官、顯貴、帝王、將相、兵卒、平民,男人的,女人的,小孩兒的,卻從未有一人,如面前這男子般,沉黯無光,卻斂著尋常人等無從辨識的內芒。
他,到底是誰呢?
「屬下玄方,參見殿下。」
「玄方?」燕煌曄微微愕然,迅速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確定自己從來不曾聽說過,看向這人的目光裡,便多了幾絲疑色。
玄方也不解釋,從懷中掏出樣物事,遞到燕煌曄跟前。
燕煌曄接過看罷,頓時倒吸了口寒氣:「你是——」
只說了兩個字,面色旋即大變:「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奉主上之命,特來相助於殿下!」
「本王這兒不用你,」燕煌曄心中一陣焦燥,「你且回浩京去吧!」
「殿下雖貴為王爺,卻無權命令玄方,玄方今生,只效忠於主上!」
燕煌曄咬牙,但玄方所言,卻也是事實,自來宮中暗衛,皆由歷任皇帝親自挑選、訓練,只受命於皇帝本人,皇帝的意志,便是他們的意志。()
兩人默默地對視著,直到燕煌曄確定,此事已無可更改,方再次凝目注視著他,冽聲道:「那麼,你能做什麼?」
「襲營。」
燕煌曄一聲冷笑:「本王親率六萬鐵騎,深入敵軍陣營,卻落得慘敗而歸,你有何能耐,說襲營便襲營?弄得不好,也不過憑白送死罷了。」
受他這麼一番奚落,玄方倒也不惱,聲音裡帶著幾絲冰涼:「殿下不能功成,那是因為信息有誤,非殿下用兵之過。」
「信息?」燕煌曄墨眉一揚,這才想起,倉頡軍「糧倉」所在之地,是由殷玉恆透露給自己的,可殷玉恆也沒有理由欺瞞自己啊。
「此事亦非少將軍之過,」玄方猜出他心中想法,淡然道,「少將軍也是受了敵方的佯弄。」
「依你這麼說,那他們的糧草輜重,到底屯於何處?」燕煌曄收了面上冷色,變得慎重起來。
「屬下已經得到可靠消息,倉頡大軍此次的屯糧之地,根本不在其大營,而在離洪州三十里外的橫天崗。」
「橫天崗?」燕煌曄唰地站起身來,由於動作幅度過大,扯得身上的傷口一陣撕痛,他不由咧了咧嘴。
燕煌曄駐軍於洪州,已有兩年有餘,對周邊的地形,可以說熟悉之極,那橫天崗,地處倉頡與大燕的邊線上,地勢極其險要,整個山體多由花崗岩組成,底小頂大,頂部是光禿禿的平台,遠遠看去,就像個狹長的「一」字,橫在天與地之間,故而叫「橫天崗」。
橫天崗地勢雖險,卻因一無屏障,二無水源,無法長期駐軍,故而長期以來,大燕與倉頡雖在邊境線上屢起爭端,卻從不曾有人想將橫天崗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不意此次姬元卻大大出人意料,竟將糧草屯積於此,難怪聰敏如殷玉恆,也會受他愚弄。
「橫天崗……」燕煌曄喃喃低語了一句,再次看定玄方,「那你,可有什麼法子?」
玄方唇邊綻出絲冷笑:「橫天崗地勢雖險,卻頗窄礙,根本無法駐留更多的兵卒,現崗上只有步軍六百人,待今夜子時,屬下率領十名暗衛潛入崗中,只用三四個時辰,可盡誅所有倉頡駐軍,王爺再派一支精騎前來,只管馱運糧草便是。只要崗上沒有信號傳出,料那姬元,根本無從得知。」
燕煌曄高高地皺起眉頭——這法子聽起來,確實不錯,可是……
「殿下可是擔心,若是消息走漏,姬元將親率大軍殺出?」
「正是。」燕煌曄也不避諱,當下點頭。
「自古以來,不管對敵雙方強弱形勢如何,在戰爭的結果未出來之前,都難確勝負,屬下這計,也屬險招——現下殿下兵困洪州,城外倉頡大軍虎視眈眈,而近期倉頡國內還在不斷調集兵勇,似乎有意向洪州增兵,倘若殿下不能趁此時節,奪取糧草扳回一局,待到倉頡再派大軍前來,只怕——」
「罷了!」燕煌曄重重一掌拍下,「就依你之計!只是此次,再不能失敗了!」
是啊,再不能失敗了——就在昨日,自己站在令台之上,誓師出兵,豪言壯志,盡皆成空不說,反而枉送數千條鮮活的性命,他的心中,已經充滿了愧疚和自責,倘若此次再功敗垂成,他真的,已經不知該如何自處!
不想當夜,洪州城卻下起數年難得一見的大雨。
濃密的雨簾,再加深重的夜色,遮蔽了天地之間的一切,漫說襲營,就連行路都困難。
燕煌曄負手立在廊下,看著瓢潑的雨勢,愁眉不展。
「殿下,」玄方寒涼的嗓音,在雨聲中聽去,仍舊那般清晰,「屬下已經準備完畢,請殿下將調兵的令符交予屬下。」
「什麼?」燕煌曄渾身一震,驀地轉頭,直視著他,「這麼大的雨,你還要——?」
「正因為雨勢奇大,才好行事。」玄方亦定定地對上他的視線,滿眸冷凝。
燕煌曄默然。
「請殿下不要遲疑,玄方會挑選最精壯的一千騎,讓他們不著甲冑,只帶油布及短兵器,輕裝簡行至橫天崗下,待崗上守軍盡誅,再令他們上崗,搬運糧草,現在雨勢愈發地大了,城外的道路必然泥濘難行。但屬下另有他法,反而能在雨中加快行速,姬元縱使得到消息,派兵出擊,也絕跟不上屬下。」
「是嗎?」燕煌曄眼中閃過絲微光。
「倘若此次行動有失,屬下願將此頭顱割下,讓殿下向皇上覆命!」
話,已說到這個份兒,顯見得玄方已然鐵了心。燕煌曄當下再無他言,自懷中取出令符,交到他手裡:「……早些回來。」
「是。」玄方沉沉躬身,接過令符去了。
唰唰唰唰——
天地之間,雨聲愈發地大了,如匆急的鼓點,聲聲敲擊著燕煌曄的胸膛……
都衛府。
書房之中。
燕煌曄已經來來回回地走了數次,立於案側的數名軍中將領,更是直愣愣地站著,任憑睡意如何洶湧,始終不敢有任何妄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燕煌曄的面色越來越難看——玄方啊玄方,你到底,有幾分勝算呢?
「回來了!」
「回來了!」
忽然,屋外傳來極其亢奮的喊聲,燕煌曄心中一動,雙眼霍地驟亮,領頭兒出了書房,逕往聲音的來源處而去。
「殿下!殿下!」一名傳令兵滿眸興奮地飛奔而至,「甘將軍,甘將軍回來了,還帶回大批糧食!」
士兵一行說,眼中亮著興奮的光。
「太好了!」燕煌曄重重一拍手,顧不得磅沱的雨勢,直衝向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