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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霄天下寒 第356章 :將軍之威 文 / 自由精靈

    第356章:將軍之威

    澹塹關。

    湘水東流,索橋依舊。

    賀蘭靖高矗於馬背之上,目光熱切地望著對岸。

    「駕——駕——」

    煙塵起處,一聲聲高喝傳來,數十飛騎迅馳而至。

    「對岸仗馬而立的,可是逐鳳將軍?」

    「正是!」賀蘭靖豁亮的聲音響起,竟蓋過湍急的流水之聲。

    「列隊!」又是一聲高喊,輦車從林立的軍士們緩緩駛出,在棧橋邊停下,幔簾掀起,一身明黃服飾的流楓皇太孫赫連慶昭由宮侍攙扶著,下了輦車,穩穩立於黃沙地面上。

    「太孫殿下!」賀蘭靖看得真切,趕緊翻落馬背,上前兩步,曲膝跪倒於地,便朝赫連慶昭重重叩拜下去,身後十萬兒郎也齊齊俯身低頭——他們當中,雖有不少人已經替換成燕國人,但仍然頂著「護鳳軍」的名號,在赫連慶昭面前,也當稱臣。

    「免禮!」赫連慶昭雖只十歲,卻氣度雍榮,袍袖微擺。

    「請將軍過橋接駕!」職司禮儀的官員再次揚聲喊道。

    賀蘭靖一步步走過棧橋,直到赫連慶昭跟前,復又跪下:「太孫殿下,請啟行,末將為您開路護行!」

    「好!」赫連慶昭頷首,又轉頭看向身後的流楓兵士,唇角緩緩浮起絲笑,「燕皇曾認皇爺爺為義父,算來也是本宮的姑姑,況流楓與大燕素來交好,本宮到了燕國,等同於回到家中,諸位將士們,請回吧!」

    「恭送太孫殿下!」所有流楓將士也低頭行禮,看著賀蘭靖親護赫連慶昭慢慢走過棧橋,上了早已備好的輦轎,這才紛紛調轉馬頭,飛馳而去。

    湘江兩岸,再次恢復了昔日的平靜。

    圓滿完成任務,在賀蘭靖的指揮下,十萬軍士開始啟行,踏上歸程。

    「大將軍,那是什麼?」赫連慶昭雖說聰慧,但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又是初次踏上他國,難免好奇,頻頻從車中探出頭來,這裡瞧瞧那裡瞧瞧,揪著賀蘭靖不住地問這問那。

    賀蘭靖倒也不嫌他羅皂,反滿臉微笑:「那啊,是水車。」

    「水車?」赫連慶昭托著腮幫子,「做什麼用的?」

    「運水灌田的。」

    「運水?」赫連慶照頓時雙眼大亮,「水,也是可以用來運的麼?」

    「這個自然,」賀蘭靖正想細細解釋與他聽,前頭忽然一陣喧嘩,接著一名傳訊兵飛速奔回,口內喊道,「報——」

    「何事?」賀蘭靖笑容一收,勒住馬韁,整個人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前方發現大隊倉頡騎兵!」

    「倉頡兵?」賀蘭靖面色微變——三年前,萬嘯海在洪州大敗那奴奔,逼其退兵,又兼倉頡內亂,那奴奔兵敗遁走,最後去向不明,那奴巖奪回王位,重新掌控睿格王地,但自己的部將也損失慘重,故此一直按兵不動,休養生息,而燕國用兵,向來是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道,故而也並未對倉頡兵窮追猛打,難不成那奴巖養足精蓄足銳,便要來尋燕國的晦氣,還偏挑上今日?

    可是他細一想,又不太對——睿格王地距此有千餘里之遙,那奴巖縱有犯境之意,又怎會捨近求遠?

    「再探!」

    「是!」傳訊兵調轉馬頭而去。

    賀蘭靖緩和面容,正想回頭安撫赫連慶昭,卻見他正雙目灼灼地看著自己,眉宇間竟浮動著興奮之色:「大將軍,要打仗麼?」

    「太孫殿下?!」賀蘭靖大覺意外,眼中卻也浮起幾絲欣喜——看來太孫殿下性格剛強,竟無絲毫懼色,單憑這份過人的膽氣,將來也必定大有可為。

    赫連慶昭卻從轎中跳了出來,一把扯住賀蘭靖的韁繩:「帶我去帶我去,從小到大,我還沒有見過打仗呢!」

    賀蘭靖無奈,將他攜上馬背,口內勸道:「太孫殿下,你聽末將說,打仗可不是好玩的,還是回轎裡坐著吧!」

    「不!」赫連慶昭卻發了倔脾氣,「我聽宮裡人說,當年大姑姑十五歲時,就親率百萬大軍上陣殺敵,如今我已經十歲了,還是個大男人,難道還不如大姑姑?」

    提起赫連毓婷,賀蘭靖心中也是一陣熱血沸騰,頓時意氣風發,拍馬向前而去,所過之處,兵士們紛紛側退到一旁。

    及至到了最前方,果見數里開外的斜坡之上,身穿皮袍的倉頡騎兵一字排開,為首的將領卻面生得很,而且非常年輕。

    正凝思間,傳訊兵再次奔回,在賀蘭靖耳邊壓低聲音道:「啟稟將軍,那人自稱那奴雷,是新任的倉頡右鷹王,此次不過是帶著部下騎兵隨意走走,絕無犯境之意。」

    「是嗎?」賀蘭靖兩道濃眉一挑,眸中一片森寒——倉頡人向來驍悍,不屑中願禮儀,燒殺搶掠無所不為,四方諸國皆知,他們的話,可能信否?

    可是,俯身看看身前的赫連慶昭,他的眼中不由掠過絲猶豫——離京之前,殷玉瑤一再叮囑他,他此次的任務是平安迎回流楓皇太孫,絕不可滋擾生事。

    思至此處,他壓下滿腔火氣,對傳訊兵道:「那你去問問,他們為何擋我去路?」

    「是!」傳訊兵撥馬而去,打著手勢與對方溝通,少頃折回,面現難色地對賀蘭靖道,「將軍,他們的首領說,他們行軍一日一夜,人馬均已飢渴不堪,請將軍,分些糧草與他們——」

    「豈有此理!」賀蘭靖一聽,臉上頓時一片赤漲。

    後邊的副將柳雲見這裡出了狀況,趕緊打馬近前,細細問明情況後,勸解賀蘭靖道:「大將軍,依末將看,還是暫且答應他們吧——我軍雖說人多,但並未作開戰的準備,倘若倉促迎敵,既使能贏,只怕也要折損不少兵馬,更何況,還有太孫殿下……」

    賀蘭靖緊緊地蹙著眉頭,時而看看對面的倉頡兵,時而看看赫連慶昭,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柳副將,好好保護皇太孫,」小心翼翼將赫連慶昭遞到柳雲的馬背上,賀蘭靖單騎一人,緩緩向倉頡軍而去。

    赫連慶昭瞪大雙眼,不安分地扭著身子:「柳將軍,大將軍這是要做什麼啊?」

    「噓——」柳雲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不要作聲。

    青天流雲,遼闊曠原,雙方數十萬人馬,都將視線集中到了賀蘭靖的身上。

    離倉頡軍尚有三百餘米,賀蘭靖便停了下來,抬眼目測了一下距離,忽然發一聲喊,手中長槍重重往地上一拄,霎時,滿地的亂石像被狂風刮起,捲成一團,如冰雹般劈頭蓋臉砸向倉頡騎兵。

    倉頡軍的隊伍中頓時一片騷亂,唯有那年輕首領一動不動,任由石子辟辟啪啪地打在自己身上,雙目凜然,只定定地看著賀蘭靖。

    做完這一切,賀蘭靖打馬而回,揚聲喊道:「軍需官,留下一千石糧草,起行!」

    長長的隊伍再次開拔行進,而擋在斜坡上的倉頡騎軍自發地讓開了,任由護鳳軍安然通過,秋毫未犯。

    「快哉快哉!」回到賀蘭靖馬背上的赫連慶昭,連連拍手,眼中滿是祟拜,「大將軍,你好威武!」

    「太孫殿下過譽!」賀蘭靖卻毫無自矜之色,彷彿他方纔的施為,不過隨意拈來,根本不值一提。

    再瞧那些軍士們,也是個個面現紅光——一直以來,他們只聽說護鳳將軍武藝精湛,世罕匹敵,卻無甚機會親眼得見,今日目睹,才知他們的將軍果然英武異常,不由個個心生敬畏的同時,也暗暗將賀蘭靖視為自己學習的榜樣。

    十日之後,護鳳軍平安抵京,早有禮部尚書毛思儉率領禮部所有官員列隊迎候,見到赫連慶昭的車轎,頓時齊刷刷跪倒於地:「拜見皇太孫殿下!」

    「免禮!」這會兒,赫連慶昭已然收起路上的調皮勁兒,擺出副小大人的模樣,令眾人起身。

    仍是由賀蘭靖打馬在前開道,赫連慶昭的車轎在後,禮部官員隨侍兩側,護著赫連慶昭往永霄宮而去。

    卻說永霄宮交泰殿中,早已佈置一新,殷玉瑤端坐於御案後,下方文武百官分列兩旁。

    「流楓皇太孫到——」

    隨著宮侍長長的傳唱,賀蘭靖伴著赫連慶昭,一同步入大殿,在丹墀下跪倒。

    「赫連慶昭拜見燕皇陛下。」赫連慶昭脆生生地說道,同時兩手拱於胸前,規規矩矩地向殷玉瑤大禮參拜。

    「末將賀蘭靖,奉命迎候皇太孫殿下,幸不辱命,現回朝交旨,請皇上示下!」賀蘭靖單膝跪地,亮聲稟報道。

    「賀蘭將軍辛苦了,著禮部議賞。」殷玉瑤命賀蘭靖退下,目光繼而落到赫連慶昭身上,細細打量起來,但見他前額飽滿,鼻若懸膽,一雙曜眸亮若朝露,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皇家風範顯露無遺,心中暗暗點頭,已有幾分喜意——毓婷,毓婷,倘若你泉下有知,看到流楓國後繼有人,當能魂安靈息了吧?

    「來人,引皇太孫至明泰殿歇息,明日在交泰大殿,設國宴為太孫殿下接風洗塵!」

    交泰大殿設宴?眾臣聞言不由一怔——看來皇上對這流楓皇太孫,果然重視得緊。

    毛思儉眉頭皺了皺,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單延仁伸手扯住。

    轉頭看了他一眼,毛思儉硬生生將送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仍舊默然地站立著,直到退朝。

    吏部衙署。

    「單大人,」看著端坐案後的單延仁,毛思儉頷下喉結不住滾動,「皇上此舉,明明不合禮儀,單大人為何不諫?反阻攔在下?」

    「毛大人,請先喝杯茶。」現在的單延仁,比起數年之前,城府更加深沉,對人對事,洞細幽微,遠非一般朝臣能及,尤其是揣摩殷玉瑤的心思,可以說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毛思儉雖心裡焦燥,到底不敢駁了這位寵臣的面子,只得坐下,接過茶盞來慢慢喝著,直到他神色平靜,單延仁方緩緩地道:「毛大人,你可知皇上現下最欲作為的,是什麼?」

    「皇上……欲作為?」毛思儉為官雖已三載,但向來只知照章辦事,無論朝中的人事變動,還是觀風看向,他都不參與,殷玉瑤正是看中他這點,才將他簡拔上來,頂替了韓元儀的位置。

    「皇上現在想要的,乃是大燕的長治久安,」對於這個「老實人」,單延仁也並不排斥,有心點化於他,「而流楓,是我們長期交好的盟友,更何況,流楓長公主,和流楓帝君,都對今上有莫大深恩,皇上豈能不重之親之?」

    「可是——」毛思儉張口結舌,額上冒出密密的細汗來,「可是按例——」

    「律法不外乎人情,更何況是這些小事,毛大人,你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失於自持,況且接待流楓皇太孫之事,也只此一次,毛大人何必逞著自己的脾氣,給皇上找不痛快呢?」

    「是……麼?」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毛思儉不作聲了。

    明泰殿中,看著御案前三個齊齊整整的孩子,殷玉瑤滿眸喜色,情不自禁地下了座,走到他們跟前,伸手將他們圈到身邊,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單論樣貌,赫連慶昭卻是三個人裡最出眾的,眉清目秀,面容潔皙,黑眸生暉,文采風流,將來長大,必是個翩翩佳公子;再看燕承宇,小小的臉龐上時刻流露出一股英氣,自帶燕氏皇族不怒而威之氣勢,而旁邊的燕承瑤,卻是顧盼自如,櫻桃小嘴,巧笑婉約,舉手投足之間,是一股子難以形容的優雅。

    看著赫連慶昭與她,殷玉瑤心內一動,卻只是悄然按下——罷了,三個孩子都是好的,只不知將來如何,倘若自己憑著喜好為他們作了主,他們自己卻不願,豈不是憑添一樁煩惱?況且兩國聯姻,非同小可,一旦定下,牽扯的方方面面都太多,她不想在自己女兒的姻事上,沾帶其他的東西。

    想至此處,殷玉瑤微笑言道:「昭兒、宇兒、瑤兒,從此以後,你們便是親兄弟,親兄妹了,一定要記住,相親相愛,以誠相待,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母皇。」

    「是,皇姑姑。」

    三個孩子答得響亮,殷玉瑤按個兒拍拍他們的頭:「既如此,一起去玩吧。」

    「好咧!」燕承瑤畢竟小兩歲,正是孩子心性,一手拉起赫連慶昭,一手拉起燕承宇,便往殿外而去,佇在原地看著他們蹦跳的背影,殷玉瑤眸中慢慢溢滿欣慰之色——

    無論如何,赫連慶昭來浩京,也算從了她的心願,一來可以替毓婷好好看顧她這個侄兒,二來,若赫連慶昭青少年時期在這裡長大,必然會對大燕生出不一樣的感情,將來等承寰回宮接位,慶昭也回流楓登基,兩國之間的盟約,便可再繼續下去。

    承寰,承寰……

    想起此刻尚不知身在何處的大兒子,殷玉瑤心中又是一陣酸澀——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她念子之心越來越切,雖燕承宇與燕承瑤都伴在身邊,卻仍然消淡不了那份血濃於水的思念——

    數載光陰彈指瞬間,想來寰兒,也有十二歲了,也不知長成何等模樣,會不會像他父皇那般,英姿天縱,氣魄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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