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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狐狸精vs老狐狸 文 / 府天

    凌波驚愕的是武三思動作迅速,這麼快就開始殺雞儆猴。然而,當她看到裴先這模樣,不免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他才到長安沒幾天,之前一直都住在塞外庭州,應該和王同皎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這會兒露出這樣的表情,難道是為了同病相憐?思來想去,覺得此事干係重大,她便決定開口問個清楚。

    「莫非裴伯父和小王駙馬有舊?」

    裴先此時的驚怒勁頭已經過了,曉得這衝進來的氣急敗壞的丫頭不是外人,他斟酌片刻便解釋道:「小王駙馬祖上和裴家有舊,他又是仗義的人,所以我此次到長安先是暗地裡拜訪過他一次,蒙他盛情,昨夜飲宴之後便住在他家裡,今早才出門來此拜訪。誰知忽然之間有如此大變,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此時,凌波也顧不得面前是裴願的父親,連忙追問道:「裴伯父今早離開王家的時候,可有行李以及其他東西留在王家?還有,你出門的時候可注意過有人尾隨?」

    「我只是昨夜受小王駙馬之邀過去吃了一頓酒宿了一夜,並沒有帶什麼隨身行李,至於出來的時候……」茲事體大,裴先不敢掉以輕心,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就搖搖頭說,「我一大清早出門,外頭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麼人。我還先回了一次客棧結帳,把東西都搬到了臨時賃下的房子,這才來了平康坊。小王駙馬乃是天子親婿,莫非也被捲進了什麼事端裡頭?」

    「這不是什麼事端。」

    凌波低聲道出了七個字。見裴先疑惑地皺起眉頭瞧著自己,她便露出了一絲淡然而譏誚的笑意:「小王駙馬豪爽俠義,卻結交錯了人。他好心收留了兩個原本該在嶺南數星星地官員,結果反而被人家告了。士為知己者死,可他把卑鄙小人養在家裡當成國士相待,最終卻被反噬一口。人家告他陰結豪傑,欲圖進兵御闕,迫陛下廢後。這樣的罪名,別說是天子婿,就是天子的親兄弟。只怕也同樣是死路一條。」

    若是換成年輕氣盛時能夠當面指斥女皇的裴先,此時必定會拍案而起,但此刻已近不惑之年的他卻感到一種徹骨的冰寒。早年的兩次杖刑給他的身體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每到雨季,那種鑽心的疼痛幾乎讓他整夜整夜不能入眠。他甚至曾經多次問過自己,倘若時光回到當初,他是否會暫時隱忍以待將來,可世上終究沒有後悔藥。十幾年過去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小子,凌波又說得透徹。他怎會不明白其中地意思?

    「小姐……」

    不等裴先繼續往下頭說,凌波便擺了擺手道:「裴伯父無需如此客氣,撇開其他不談,只說和裴願的交情。你單單叫我一聲十七娘就好。事出非常,長安城內只怕要亂一陣子,而且若是別人告密,你在外更是寸步難行。若是你信得過我,那就先在我這裡住幾天。等過了這風頭。我便設法讓人送你到相王那裡去,他和裴願乃是忘年交,見到你必定是高興的。」

    裴先一向就是當機立斷的人,此時哪裡會糾纏什麼信得過信不過的問題,立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然而,一想到昨夜曾經歡談暢飲的王同皎極可能命喪九泉,他還是感到心中壓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本能地想開口求懇幾句,卻硬生生把話吞回了肚子。

    雖說裴願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說這位武家千金可*。但她畢竟姓武。如果他所料不差,這一次的王同皎案,只怕也是如今權傾天下的武三思所為。他陰差陽錯捲入此間,要全身而退就已經得看人安排,難道還能奢望武家人內鬥?

    「朱顏,你去收拾一個空院子出來。帶裴伯父他們過去先住下。然後處理一下先前的拜帖,對外就宣稱是我娘地遠房親戚來我家住幾天。反正我家的情形自來就沒人關心。別人更不會管我家裡是否多了幾個人。」

    凌波對朱顏吩咐完之後,便轉頭對裴先道:「待會我派幾個人去裴伯父你的落腳地把行李拿過來,然後讓兩個不相干的人過去住著。長安城中若是遍查戶籍,只怕是賃下地房子也不安全。」

    朱顏愕然片刻,再聽那稱呼,立刻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裴先也不再客氣,道謝一聲便跟在朱顏後頭出了廳堂。凌波望著他後頭那兩名猶如啞巴似的隨從,心中忽然有一種無比煩躁的感覺。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裴願太木訥太淳厚,可如今她卻分外希望裴願的這位父親也能心思少一些,只可惜那似乎是奢望。

    為什麼一個老狐狸的父親會有那麼一個愣小子地兒子?

    她當然沒有想到,她在暗自腹謗人家老狐狸;裴先在安頓好之後,卻也在暗自盤算她。

    裴願歸來之後確實對他提過在中原有傾心的女子,但他聽過之後也沒放在心上。一來裴願年輕,二來他覺得武氏女絕非良配,結果問過駱五方才知道自己的愣兒子承了別人不少人情,於是便想趁著親自來長安的機會了斷這樁事。然而誰能想到,他今天親自登門不但不曾達到既定目的,反而欠下了更大的人情。

    此時,原本一直一言不發的隨從之一忽然上前低聲問道:「主人,我們若是住在此地,一舉一動都受人鉗制,萬一那武十七娘生出歹心可如何是好?」

    裴先眉頭一挑正要答話,忽然聽見外頭大起喧嘩,不禁心中大凜,立刻朝另一個隨從使了個眼色。那人匆匆推門出去,不一會兒便回轉了來,面上帶著深深的疑惑和茫然。

    「主人,外頭來的是宮中中使,說是來冊封地。」

    「冊封什麼?」

    「據說似乎是冊封什麼縣主。」

    兩個隨從都是庭州本地人,並不瞭解這冊封的含義,裴先卻是大吃一驚。要知道連武三思也從梁王降封德靜王,這當口,武十七娘居然要冊封為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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