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3 師徒話別 文 / 米小亞
說完,他瞧瞧我倆,笑著道:「我也出去,陪關御醫說說話。」我見另一個救兵也走了,只好苦著臉,望著衡儼。我見他眉頭始終不松,又想伸左手去摸,但是劇痛非常,我悶哼了一聲。心中又痛又怕,癟了嘴哭了起來。
我暈迷了多日,剛剛醒來,哪有力氣真哭,只假做哭泣。再瞇著眼看他,他臉上又氣又惱又是好笑,終於沉聲說:「別哭了。」我立刻雲收霧散,睜眼看他,他望著我半晌,慢慢臉色放緩,目光柔和,低聲說:「你這樣待我,我便是一生一世也還不清。」
我微微一笑:「那便留到下一世,你再還我。」他仍是定定地瞧著我,許久才道:「好。」
他見我還想說話,又皺了眉頭:「才剛剛醒,好好休息,莫浪費氣力。」我眨了眨眼,他這才微笑道:「如此才好。」
關至臻端藥進來,衡儼接過了藥,小心將我扶了起來。端著碗餵我,關至臻見我老實喝藥,這才笑道:「若每次這樣好好喝藥,再日日換了肩上的藥,兩個月便可好了。」我瞧了瞧衡儼,又眨了眨眼睛。他一笑,對關至臻說:「我看著她,一定遵著醫囑。」關至臻哼了一聲,竟沒理他是皇子,不客氣道:「你若負了青鳥,我第一個不饒你,還有那個什麼章華清,只怕也不會放過你。」
我一愣,忍不住開口道:「小師叔來了嗎?」衡儼看了我一眼:「他沒來,那日兩個墨劍門的弟子卻是他派來的。他們說收到章先生的信,說你可能來了搴西,怕你孤身犯險,讓他們在這裡守著你。」我聽章華清知道我來搴西,想必是已經見到了香寧與香馨,她倆當可無恙,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我說了這許久的話,現在見到衡儼無恙,又見到明希和關至臻,知道許多親人安好。心中喜樂,喝了藥便又昏昏睡去。
過了幾日,身子好了許多,除了箭傷未好,左臂無力,其他行動自如。才知道這次刺殺的事件讓皇帝震動,他放寬了對衡儼的拘禁條件,許我留在院內養傷,又許衡儼自由出入,更加強了戒衛。衡儼雖恢復了肅王身份,卻仍算是拘禁著,不可離開搴西。如今我們就如同尋常人家一樣,可又比尋常人家威風一些,除了明希帶來的王府衛隊護衛,黃衙頭也兼領了守衛衙頭的職責,黃大娘則常來探望。明希朝內有事回去,關至臻特意留下來看顧我,我雖有傷痛,可覺得這樣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只盼皇帝便就此把我們忘記。
衡儼白日裡陪著我,我所需所求無不應承。可我深夜偶爾醒來,時而見到他坐在桌前,奮筆疾書,時而聽到他在屋外,似與人低聲交談。我知道他肩上責任非常,所謀亦大,絕非我這樣的兒女心思所能困囿。可我總想著拖一日算一日。
過了月餘,終於有一日,關至臻來找我辭行。我心中不捨:「師傅,你又要捨下我了麼?」他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早晚要分別的。」
我回想起他這次說的話,扯住他的袖子說:「你先同我講了真話,方可以走。」他歎了口氣,道:「什麼真話?」
我低聲道:「師傅這樣疼我,是因為認識我爹爹的緣故。」他又歎了口氣,也不說話。
我又接著說道:「你在我那裡喝的茶,以前便是我爹爹泡給你喝的。你說春樹暮雲,是因為你同我爹爹是好友,因此你才格外看顧我。你自恃是我長輩,對肅王講話才十分不客氣。」
他捋著鬚子,嘿嘿笑道:「這聰明倒有幾分像你爹爹。」我聽他這樣說,分明是默認我適才說的話。忙抓緊了他的衣袖道:「師傅,你果然認識我爹爹。」
他伸手從懷裡摸了一本書,遞給我。我接了過來,封面上寫了四個字「梅花九針」,這字鐵鉤銀劃,我自幼便熟悉,我驚叫道:「這是我爹爹的字。」他說:「你翻開再看。」我急忙翻過一頁,便在這封面的背頁,寫了幾行字:
關兄,君受余之托,入王府以做內應,感激不盡。余自幼向道,自以為已至逍遙。然天地為爐,造化為工,世事可期難料。今大難將臨,遺下妻女,無人照拂。梅花九針,後繼無人。唯盼兄薄施援手,免我九泉之下有目難瞑。鯤溟頓首。
我匆匆念完,驚叫道:「師傅,是我爹爹臨死前將這本交給你的。」他點了點頭:「你爹爹臨死前托人秘密交給我,可我卻是在你入了王府後才拿到的。」
我不解地望著他,他說道:「我和你爹爹是多年知交,當年你爹爹求我去聿王府,也未說緣由,只說若日後有事,可作照應。聿王連著皇宮,可以借到不少皇宮大內的醫學典籍,我也樂爾往之。不料幾年後,突然從聿王那裡聽到你爹娘的死訊,我過了幾日才從別處拿到你爹爹這本書,我見聿王將你接入府中,甚為照料。便沒同你透露身份,只是暗中看著你。」
我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書,猛然又叫道:「師傅,我爹爹分明是知道有人要害他,不然怎麼會說「大難將臨」。」關至臻點了點頭:「不錯,你爹爹醫術高明,除非有人暗害,否則如何能被普通毒蛇咬傷。」
「可是……」我細細思量他說的話,又道:「即便是被毒蛇咬傷,我爹爹自然有治癒的辦法。他既擔心我同娘親,卻怎麼只是服下拖延的藥,甘願就死。師傅,這不合情理。」
「以你爹爹的性子,若不是他甘願為人而死,怎麼……」關至臻哼聲道。我聽他話裡有話,問道:「師傅,你知道是什麼人害我爹爹的?他為什麼為那人而死。」
關至臻仍是哼了一聲,卻不答我。我揪著他,哀聲道:「師傅,你既然已經說了這麼許多,便將你知道得全部告訴我。」
他沉吟了片刻,才低聲道:「這也是我自己胡亂猜測的……」我殷切地望著他,他連連歎氣,終於說道:「這人在你家裡害了你爹,一則要同你爹親近,二則要叫你爹心甘情願。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