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 火起 文 / 洛緗月
三火起
他一得自由便急急朝門口跑去,那門卻是被鎖著。
才升起的希望便破滅了,他驚慌失措地小聲道,「門鎖了,出不去。」
「門外十來步遠就有人看著,就是沒鎖你也逃不掉。現下你朝裡走,沿著第三根柱子爬上去!」
到了這步田地,他也只能聽這神秘聲音的了,順著柱子爬到頂,伸手向屋頂摸去,卻是沒什麼天窗之類,卻聽那聲音指揮道:「手向上頂,微用力,不用發出動靜。」
果然手上那處屋頂是活的,事關他的小命,他自然小心翼翼地掀開那片屋瓦,一道亮光透了進來,彷彿是救命的一線希望,他本是絕望的心境頓時亮堂起來,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似地將旁邊的屋瓦也慢慢地揭開,露出一個能容一人出去的洞口,雙腿一蹬便出了柴房,貓著腰趴在屋頂上察看動靜。
這一看不禁暗叫僥倖,自己出來這一面剛好是對著圍牆,若是從另一面出來,只怕立時就被柴房外看守的人發現了。
他小心地順著屋頂跳到了牆頭,牆的另一邊就是花園子,跳進去裡面又是假山又是林子,怎麼也能藏匿一時。
他輕輕地跳了下去,還好此時附近無人,找了處大樹,先躲到了樹後。
心呯呯地跳得厲害。
卻聽那聲音道,「園角的石屋無人,可以換身衣服。」
這句話卻提醒了他,他身上被打的鮮血淋淋的,只要一露面就會被發現,若是換身乾淨衣服,倒不容易引人注目。而那園角的石屋正是他的住處。
園角小石屋平時也只有他一個人住著,方便看這偌大的園子。
果然屋內無人,就是看起來被掃蕩過了,稍有些值錢的東西都被拿去。只有些不值錢的隨處亂扔著,就是他平日裡藏月錢的地方都被摸了個一乾二淨。他啐了一口,在地上挑了幾件破外衣,將身上血跡略擦了擦,多穿了好幾件衣服,好掩蓋血漬。
「園角右邊小門現在無人,快過去。」
他現在已經對這聲音奉若神明,當即依言來到那右邊的小門,此處本是個婆子看守,如今那婆子卻不知去哪兒躲懶了。
進了小門,裡面卻是一座閣子,這閣子乃是劉家有外客時住的,平時看守的人不多,卻也有兩三個僕役,他朝裡張望著,見左右無人,卻是在一間耳房裡傳出說笑吵鬧聲,聽著那些人都聚到一處賭牌作耍。
「放低了聲,到灶房去。」
他一路貓著腰,掩息屏聲進了那個已經荒了大半年的小灶房,這房中已沒了吃食等物,只有灶台上還有些刀具,灶台邊上放著些柴火,窗台擺著打火石,他正不解其意,卻聽那聲音又說道,「放火會吧?」
他心頭一驚,手不由得一抖,「這?」
「你以為不放火亂了劉府,你能逃得出去?」
略帶譏誚的聲音令他心下一橫,豁出去了!
再遊目四顧,見灶台上還剩了半罐菜油,便將那柴火分撒開,淋了菜油在上面,取了枯枝點著了火星子,朝柴火上一擲,回身自灶台上拾了把菜刀揣在懷中,方溜出了灶台。
「朝西走。」他聽著指示直向西,每到有人之處,那聲音必來指點,如此有驚無險地到了二門外。
沿路他又按照聲音所示在各處都放了把火,甚至有些地方還不待那聲音說,他便主動地放了,看著這劉府中四處漸漸大亂,心中倒頗是解氣,想不到現世報來得快!
府中三四處地方同時起火,頓時弄得人仰馬翻,亂作一團,好些看守著門的僕人也趕去救火,內外鬆懈,正是逃走良機。
那聲音甚至還指點他到一處小庫房裡摸了好幾錠雪花銀,臨走自然也是放火了之。
他最後出劉府是從僻靜小院中一處狗洞鑽出去的,這逃生的路線如此穩妥,簡直如有神助,走在離劉府三條街遠的大路上,他摸摸懷中銀子和刀,不過半天,他就由凡間跌至地獄,又從地獄中爬了出來,生死相交,恍若大夢一場。
「速出城,遠走高飛去吧!」
他也顧不得身上傷痛,忙忙地自人最少的城北門出去,一路急行,直到那僻靜無人處,等著那神祇一般的指示,卻是再無聲息了。
「您老可還在?」
他問了幾聲,卻是毫無回應,那聲音徹底地消失了!他心中駭異,卻又有些隱隱地感激與信心。
跪在黃土大道上,他衝著京城方向結實地磕了幾個響頭,「您老的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
不管助他逃走的是神是鬼,總是他命不該絕,自有大造化的,從此後自當頂天立地快意恩仇過完此生,再不與人為奴仰人鼻息!從今日起,他改名為佑生!
新鮮出爐的佑生下定決心,挺直了腰板朝北一路行去,一直到北地邊境,此後數十年,他刀頭舔血,睡臥馬鞍,做得都是賣命殺頭的買賣,終成一方豪強,而此生最得意的就是微困時曾有神助命不絕生。
雲妙站在半條街外,遙遙看著那劉府方向冒起的濃煙與火光,不由得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本來以她手段,就是將劉家父子滅了又何妨,不過是修道之人忌濫殺,以免日後大道將成之際引來天劫。這才借那僕人之手,對劉家施以小懲罷了。
等她回到雲府,見了瑞娘和雲瀾,瑞娘摟著雲妙又是擔心,又是歡喜,「先前瀾兒說你回來了,我還道他胡說哩,誰想我兒果然是回來了,這一路上可好?怎麼只打個照面就又跑去了哪裡?你師父他老人家呢,沒一道回來麼?」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雲妙都有點招架不住了。只得把能說的都說了,說師父在老家尋到了師姑,便成親了,先前回來是想跟小弟鬧著玩,後來跑出去是想起有個東西丟了路上,又返回去尋。
所幸瑞娘也不深究,只是被雲中飛成親一事吸引去了注意,又細問了一回經過,才雙手合十,笑道,「哎喲,這可也算得一段奇緣了。可惜離得太遠,不然倒要送一份賀禮才是。」
說著又想起雲濤中舉這件喜事來,眉開眼笑地跟雲妙好一通說。
母女二人親親熱熱說著話,小雲瀾卻是心中有事,只坐在一邊,可憐兮兮地瞅著姐姐。
好一會兒瑞娘才發現小兒子的異樣,「瀾兒今天是怎地了,和個閨女一般都不說話了。可是誰惹你生氣了?」
雲瀾搖搖頭,卻是哀怨地瞄了雲妙一眼,悶聲說著要去書房看書便退了出去。
雲妙瞧著好笑,又陪瑞娘說了會子話,便找了借口出來到雲瀾院中。
見雲瀾拿著本書瞪著眼看,唇抿得死緊,半天也不翻一頁的,便笑道:「喲,瀾弟跟書倒似有好大仇恨一般哩。」
雲瀾的眼睛從書上抬起,又落了回去,裝做專心唸書狀,也不接話。
雲妙從懷中取出一物,故意歎了口氣道:「唉,這枚護身玉也不知某人喜歡不喜歡。」
一聽護身玉,雲瀾的眼睛頓時發出光,扔了書就顛顛地跑過去。
「姐,讓我看看。」
雲妙攤開手掌讓雲瀾拿過去看,雲瀾只瞧得一眼便苦起了臉,哇,好難看的玉啊。
說綠不綠,綠中發黑又透著黃色,既不通透,也無水頭,分明是一塊劣質的狗屎地。
「姐?」不會就要拿這個送自己吧。
瞧著小雲瀾快要失望地哭出來,雲妙忙接過那塊劣玉,笑道,「你可是瞧著它難看?唉,就知道某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參不破其中的奧妙啊。」
手指在那玉的背後微一擺弄,那塊玉卻是從中分開,卻是個玉套子,內中還藏著乾坤。
中心卻是一塊小如指頭的通透碧玉珠,晶瑩透亮如一滴凝固的露珠兒,當中刻畫著幾道紋路,雖不識得,亦覺古樸大氣。
雲瀾這才又驚又喜,「啊呀,姐你怎麼想到的,真有趣。」
雲妙點了點他的額頭,「還不是怕人再搶了你的去,才找了這麼一塊難看的玉套,以後切不可把這個奧妙顯示給他人,記好了麼?」
雲瀾咧著嘴捧著玉,點頭如小雞啄米。
雲妙拉過小雲瀾來,鄭重道,「明日去了學裡,若是見了那劉春龍,便盡量躲著,實在躲不過,他若是問你這玉的來歷,你便說這是當年在老家的道觀,主持開過光,家中花了千兩銀子請回來的,只此一塊,萬不可說咱家還有其它的護身玉,不然恐怕給咱雲家招來麻煩。」
碧柳城外百里深山內的破舊道觀,常年人跡罕至,只有一個老道士作主持,連個弟子都不收,聽說前些年老道士也做古了。若是有人要查來歷,就讓他照這條線查去!
小雲瀾見姐姐說得嚴肅,也點著答應,卻有些奇怪,「姐,這個玉莫非有什麼來歷不成?」
「這是當年雲師父帶著我在橫天嶺中無意中發現的原石,內有天地靈氣,對人的身體是很好的,特別是小孩子和體弱的人,雲師父還因此特意從道觀中求了符文教會姐姐好刻在上面。一共也就那麼幾塊玉,都給咱家的人做了護身玉了,以後可是用一塊少一塊的。」
雲瀾羨慕地瞧著雲妙,「姐,你會的真多,怪不得雲師父就最看重你一個。」那麼小就能跟著雲師父走南闖北了,還懂得那麼多。
雲妙還未答言,卻聽院外雲濤朗聲笑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體己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