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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孽情 籠中金雀 第201章 人之將死 文 / 雲深無跡

    夏去秋來,秋去冬至。

    當平安夜的鐘聲敲響的時候,漫天的飛雪籠罩了大地,為這個聖誕節增添了濃厚的節日氣氛。

    本城,最好的私人醫院。

    寬敞的vip特護病房裡,一個婦人正躺在病床上,無神的雙目盯著雪白的屋頂,枯瘦的手指偶爾動一下,已經是奄奄一息。

    當病房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的時候,她無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頭緩緩移向外面。

    病房的門開了。

    一個年輕的女子帶著一個半大的孩子走了進來,雖然步履匆匆,但是,為了防止驚嚇到病房裡的人,還是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香姨?你醒了?」

    看到病床上的女人睜開了眼睛,她驚喜地問道,忙拉著身邊的孩子要上前。

    而她身邊的孩子卻是在看到病床上面目枯黃、骨瘦如柴的婦人後,躊躇著不肯過去。

    年輕的女子轉過身來,拉了拉那個男孩子,催促道,「小沫,不認識媽媽了,快叫媽媽啊……」

    在病榻上婦人熱切的目光裡,男孩子遲疑半天,終於怯怯開口,「媽媽……」

    雖然聲若蚊蠅,還帶著陌生,但是足以讓病床上的婦人驚喜交加。

    「哎,哎……好孩子…」

    她連連答應的同時禁不住淚流滿面,但是,接下來急劇的「咳咳」聲讓她的咳嗽聽上去撕心裂肺而恐怖。

    男孩子頓時嚇得轉頭趴在年輕女子的懷裡。

    好容易止住咳嗽,香姨喘息著,伸開雙手,示意要抱抱孩子。

    但是,男孩子顯然被這個年老的女人的咳嗽聲嚇壞了,怎麼不肯離開身邊年輕女子的懷抱。

    香姨的胳膊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神情悵然若失,許久才頹然道,「也好,不過來也好,省得傳染上……」

    「小沫,那是媽媽,現在呢,媽媽生病了?是不是該去安慰她?」年輕女子心裡酸澀,面上卻是帶著微笑,半蹲下對眼前的男孩子開導著,「你來的時候怎麼答應姐姐的?還記得嗎?」

    男孩子面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轉過身,啃咬了一會手指頭,這才彷彿下定決心般走向床前,然後說道,「媽媽,我……我想你……」

    香姨怔住,猛然警醒過來,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從床上抬起上半身,不管不顧地抱著孩子大哭。

    這樣的場面任誰看了都是無比心酸。

    哭了一場後,香姨擦乾自己腮邊的淚,戀戀不捨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重新來到年輕女子的身邊,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眼睛緩緩移向窗外,好一會才道,「舒池,你的心盡到了……你們走吧——不要再來了……」

    舒池沒有說什麼,帶著剛才被香姨的激動心情弄得也是淚水漣漣的舒沫走到病房外,說了幾句話後又折了回來。

    病床上的香姨隱約聽到舒池說道,「乖,小沫,一會姐姐陪你去買聖誕老人,好不好?」

    「好,我要最大的那個……」

    ……

    她閉上眼睛,心如刀絞。

    自己這一病,難道就像變了個人嗎?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自己了……

    舒池安慰好舒沫後,轉身來到病房,將房門輕輕掩上後,來到香姨的病床前。

    伸手拉過香姨如枯樹枝般的手,輕輕道,「香姨,你放心吧,小沫他會很快好起來……」

    躺著的香姨紅腫無神的眼睛依然望著窗外,「希望吧,他的後半生——你就將他送到孤兒院就好……」

    孤兒院?

    舒池心裡如同被針紮了個遍。

    她看著香姨——

    神情漠然,語氣平淡,

    這樣的語氣,如果不是一個人平靜到了極點,那就是真的沒有退路,或許就是萬念俱灰吧。

    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一切全變了。

    這床上躺著的香姨,現在已經是病入膏肓,一紙肺癌晚期的診斷讓她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如同折枝的花兒,很快會枯萎,然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舒池怔怔望著這個曾經與自己是一家人,而後在突然的變故里變得歇斯底里與自己為敵的香姨,為了尋找被劫走的香姨,她不僅一身傷痕,還差點回不來……

    往事如煙般拂過她的腦際,心裡的痛何止是一星半點?

    看來,就算是臨死,這個香姨,也並沒有放棄她一直堅持的觀點——

    舒池,就是原本那個幸福家庭瞬間支離破碎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不打算原諒這個自己的丈夫一直呵護並撫養到大的「野種」。

    聽聽就知道了,她剛才的話如果算是遺言的話,她甚至都沒有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自己的意思。

    孤兒院?

    難道自己不是這個孩子的親人嗎?

    舒池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她的手猛然一動,一驚,垂眸間,原來是香姨的手掙開自己的手。

    「她是要死的人了,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和她計較,她怨的未必就是你,或許是命運——」

    這是門外在等待她的栗小麗一直囑咐她的話,此刻迴盪在耳邊,舒池唯有心底苦笑。

    「香姨,我已經給小沫聯繫了國外的醫生,等他這期的培訓結束了,我就帶他過去……醫生說,還是有希望的……」

    香姨原本一直別向一邊的頭轉過來,盯著舒池,好一會,這才忽而一笑,淡淡道,「那個男人,他好像很喜歡你?」

    「……」

    舒池一滯。

    這個問題,實在是——

    怎麼扯他身上去了?

    舒池愣神的功夫,香姨低低歎口氣,幽幽道,「你和他,不會有結果的……」

    舒池再次無語。

    她不知道她是該讚歎香姨慧眼看破一切,還是該肯定她對自己與那個男人複雜關係的最終宿命提前給自己打了預防針,讓自己不至於胡思亂想?

    但是,誰又能說這不是這個將死的女人其言根本不善的詛咒呢?

    舒池心底卻是五味雜全,本想保持沉默,又聽香姨說道,「如果哪一天你見到舒清明,轉告他,這輩子他負了我,就算他下輩子償還,我也不會原諒他……」

    ……

    醫院門外,大雪鋪路的街道上,舒池渾渾噩噩地走著,看著栗小麗牽著興高采烈的舒沫,心裡一股股的酸澀和說不清的感覺都往胸口處攢聚翻湧。

    走了一會,她一下摀住胸口,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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