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死鬥 小極天秘境 第125章 六月六 秘境啟 文 / 夏胤
也許是因為水土不服，又或者是不斷迫近的秘境試煉帶來的壓力，羅拔頗感焦躁，一直靜不下心來。()這般狀態持續了一兩天，他才將自己的心態調整了過來，慢慢適應了這樣的環境。
這四天之內，羅拔一直呆在小珠峰內，再也沒有去那個極天坊市，只是偶爾想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才會架起觔斗雲，遠赴深山，找個幽僻的地方，看看風景，或者是喝喝悶酒，發發呆。
大多時候，他都在房間內修煉，或者是研究一下丹術，晚上會跟烈陽峰和真雷峰的幾個弟子一起喝酒，坐在繁花似錦的院子裡，賞月聊天。
因為秘境的緣故，所有人都表現出一種肆意放縱的姿態來，似乎想要在這幾天之中，好好地活一把，不留下絲毫遺憾，畢竟誰也不知道再過一個月，他們還能不能這般聚在一起，喝酒玩樂。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那個日子不斷地迫近。
羅拔慢慢習慣了這種既緊張，又輕鬆無比的氛圍，很快便安之若素，然而偶爾的時候，還是會一個人躲起來，追憶著以往的時光，尤其是一想到莫瑤師姐，心裡就苦悶無比，想著若是自己就這般死在了秘境之中，那就永遠也見不到師姐了。
每每這般想著，就會心如刀絞，難受不已。
這段時間裡，每天早上的時候，羅拔亦會閱讀《金閣日報》——他將那枚金閣坊的徽章也帶了過來，每日早上，那遞送報紙的信鷹，都會將報紙丟到他設在門前庭院裡的報箱上。
報紙上關於小極天秘境的報道越來越多，往往都會佔了一大半的篇幅，不是介紹各個門派的參加人選，就是分析這一屆各宗派的實力對比，關於仙魔兩道孰強孰弱的文章更是反覆出現，各有論調。
通過這些報道，羅拔倒是對於此次秘境試煉的人選多了不少的瞭解，更記下了不少值得注意的人物，尤其是那仙魔十傑。
四天一晃而過，轉眼間，便到了六月六。
這一天，天空陰霾，似乎象徵著那殘酷而迷茫的未來。
前一晚，所有人聚在一起，又是一場盛宴，一直喝到了半夜，方才散去。那會兒，羅拔已是醉醺醺的，費了好大勁才摸到自己的房間。
因而這日清晨，一直到有人來敲響房門，羅拔才迷迷糊糊醒來。
打開房間的窗戶，高空猛烈的寒風立馬灌了進來，吹得羅拔清醒了許多。伸了個懶腰，往外看了看，卻見天色陰沉，黑雲積壓，卻不是羅拔心目中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洗漱一番，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方才出門。剛將自己的房門拉上，就見隔壁的房門打開，走出個瘦瘦弱弱的少年來。
吳恩澤昨晚上情緒激動，更是喝到不省人事，估計後來也是被人給抬回來的。此刻一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毫無血色，一對眼神更是呆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羅拔打了個招呼，那個烈陽峰的少年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身子劇烈地抖了抖，這才驚醒過來，抬起頭來看了看羅拔——那眼神中有著濃濃的驚懼。
「哦！是羅兄啊！」他蒼白瘦削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意，整個人像是木偶一般朝羅拔揮了揮手。然而，只是這樣一個輕輕的動作，卻像是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動作顯得遲緩無比。
「你沒事吧？」羅拔皺了皺眉，擔心地問。
「沒……沒事！」他喏喏道。
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下頭，啞聲道，「怎麼可能沒事呢，今天就是秘境開啟的日子了，我以前總是在想著，若是這一天真的到來，我又該如何面對，那個時候，我總以為自己會堅強，一定能夠淡然面對的，可是……可是這幾天來，我一直無法擺脫那種面對死亡的恐懼，今天早上一醒來的時候，我心中害怕得要命，那種無邊的恐懼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現在幾乎崩潰了，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這個時候……」
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顫抖了起來，帶著哭腔。說到最後，情緒已經有些失控，肩膀劇烈抖動著，更是頹然地蹲下身，將頭埋在了雙膝之上。
羅拔一下子沉默了，只感覺心口堵得慌——這些恐懼，他又何嘗沒有面對過，只是早已將其按捺了下去，此刻看著這個與自己同齡的少年默默地抽噎，心中亦是感同身受。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呢？如果沒有秘境試煉這種東西的話，不就好了嗎？」吳澤恩喃喃道。
羅拔默不作聲地歎了口氣，靜靜地站在那兒。
這樣的問題，他又能如何回答呢？對於宗門來說，他們這樣的弟子，只是一個棄子而已，太華煉氣弟子幾乎近千，犧牲那麼幾個，又能如何呢？一入宗門，有時候便已經是身不由己，要怪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吧……
就這麼沉默了半響，吳澤恩終於收斂了情緒，抹了抹眼淚，重新站了起來。
「又讓羅兄笑話了！」他紅著眼睛，不好意思道。
「沒事！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羅拔笑了笑，輕聲道。
早飯時間，偌大的廳堂之內顯得有些沉默，前一晚還引吭高歌，放蕩不羈的眾人，在這個清晨，沉寂了許多，幾乎沒有人大聲說話，皆是默默地解決著眼前的早飯。一時間，大廳之中，只有碗筷碰撞以及吞嚥的聲音。
吃罷早餐，孫長老帶著眾人來到外面，依次分發了那傳送符。
這傳送符乃是一張輕薄的黃紙，上繪繁複的硃砂靈紋，仔細一看，可見隱隱的靈光在其上流動。聽孫長老介紹，這傳送符極為特殊，乃是子母傳送符，只有一張母符，其餘皆是子符，這母符掌握在實力最強的青哲手中，到時候其餘人傳送的時候，皆會傳送到青哲的身邊。
這令羅拔暗自不爽了很久，心想那傢伙會不會趁著這個時候做手腳，可是想了想，便覺得有些不太可能，畢竟傳送符這東西玄妙的很，想來青哲這個天劍峰的傢伙，也做不了手腳，況且對方實力這麼強，想要對付自己一個煉氣期的修士，多的是機會，又何必急在一時。
孫長老又提起了關於秘境空間不穩定，進去之後在一段時間內傳送符不能使用的事情，在眾人之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幸好大多數人都已經知道了，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反應，只是臉色難看了許多。
當有人問長老，這情況會持續多久的時候，孫長老忽然輕歎了口氣，搖搖頭說：「據目前的推測來看，情況不容樂觀，估計會達到一兩天，在這一兩天的時間裡，你們只能萬分小心了，一定要謹慎再謹慎，不僅僅要小心秘境裡面各種的危險，還要提防其他宗門的人，除了我們九華一系的人，其餘人一概不可信任，就算是同為仙門子弟，交往之時，亦要多留個心眼，以最壞的打算來揣測人心。等到你們手中的傳送符發出靈光的時候，就代表著可以使用了，到時候你們一定要盡快匯合，只有依靠眾人之力，才可在秘境中生存下來。」
「至於爭奪靈藥之事，若是有機會，你們定要竭力爭取，若是形勢不對，你們還是保命為先，畢竟相比靈藥來說，命還是最重要的，對於煉氣弟子來說，保命第一，靈藥第二，而對於築基弟子來說，你們的責任不僅僅在於維繫同門的安全，更要多多採集靈藥，到時候出來的時候，按照靈藥的價值，宗門會給予相應的獎勵，收集的靈藥越多，那獎勵就越豐厚，對於你們的修煉亦是大有幫助。」
「這一次的試煉持續三十天，一個月後的今天，秘境中將打開無數空間通道，通過那個通道，就可回到鏡靈湖，所以你們也不用擔心到時候怎麼回來的事情。」
又講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孫長老祭出那青色巨舟，載著眾人朝著不遠處的鏡靈湖飛去。
陰風怒號，黑雲滾滾。羅拔站在甲板之上，靠在船舷上，看著遠方隱沒在一片灰霾之中的群山。
巨舟緩緩而行，幾乎感覺不到它的移動。過了片刻，那宛如水鏡一般的湖泊已經遙遙在望。
這時候，羅拔看到四周的山峰上，不斷飛來一艘艘飛舟，有大有小，樣式各異，皆朝著不遠處的鏡靈湖匯聚。這些飛舟的船體上，都繪有各個宗派的標誌，而且看樣式就能分辨出是魔道還是仙門，仙門的大多堂堂正正，樣式大方，不是裹著五彩靈光，就是罩著祥瑞的霞光，而那些魔宗的飛舟，大多樣式稀奇古怪，陰森詭異，有些還是用無數骷髏拼湊而成，鬼氣繚繞。
在湖邊落下，就看到湖邊的一片平地之上已經旌旗遍野，那些黑白兩色的旌旗在怒號的陰風下，獵獵飛舞，予人一種凝重而壓抑的感覺。
陸續落到地面，羅拔抬頭一看，才發現落到這邊的飛舟皆是仙門的，頓時大感奇怪，往四周掃了掃，才發現那些魔宗的飛舟全部落於對岸，正好與這邊遙遙相對。
原地站了一會，看著四周不斷有飛舟降臨，一個個黑影駕著五彩靈光落下，羅拔忽然大感壓抑，深吸了口氣，才平復了一下略顯緊張的心情。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有些像是正要開赴戰場的士兵，就要面臨著殘酷而血腥的戰鬥，前方等待他的，或許是勝利的凱旋，抑或是埋骨荒野的淒慘結局。
飛舟漫空，人影憧憧。這樣的場景令眾人越發緊張，在眾人的臉上，早已看不到半分的輕鬆，有的只有凝重，甚至，更有些恐懼。
站了一會，忽然有一中年男子過來，與孫長老交談了片刻，隨即孫長老便帶著太華宗的弟子，來到一桿早已立在地上的黑旗前站定。仔細一看，卻見這迎風飛舞的黑旗之上，有著大大的「太華」二字，往旁邊的旗桿看去，左邊是「赤火」，而右邊則是「金剛」，顯然這四大仙門都被分到一塊了。
而那四大劍門的弟子，則由黑冥軍的韓鍾離帶到另外一邊等待。
無所事事地等了一會，那些宗門之人皆已到位，左邊是一群身著黑色金烏道袍的修士，而右邊則是一群身著明黃色袈裟的和尚。
漫空的飛舟消失一空，露出鉛灰色的天空來。
在這灰霾的天幕下，鏡靈湖畔旌旗遍野，人山人海。然而這一刻，卻並無喧嘩之聲，湖岸兩畔，只有狂風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遠處樹海的沙沙作響聲。
鏡靈湖波瀾不起，寂寂無聲。幾百年來，這個湖泊也不知道見證了多少這樣的時刻，它似乎在用它那特有的沉默，來面對這特殊的一刻。
大風起兮，迷亂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那一刻，五道身影忽然從天而降，渾身氣勢沖天，那一道道噴薄而出的靈力光柱直插雲霄，似乎要把這陰霾的天空都捅破一個窟窿。被這靈光罩著，根本看不清楚面目，但是羅拔一看便知，這五個皆是金丹老祖一級的人物，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可撼動風雲。
湖岸兩畔登時爆發出一陣陣的驚呼聲，所有人皆是仰首望天，緊盯著半空中那貫通天地的五道靈力光柱。
這五道身影分佈鏡靈湖五個方位，恰好構成五行之陣。忽然間，從每一道靈力光柱中飛出一面小巧的鏡子，迎風便漲，化為七尺方圓，其上靈光燦燦，威勢莫可測度。
五面鏡子色彩各異，分別是金色，青色，紅色，土黃色，以及藍色，正好對應五行。
這些鏡子懸停在五道身影之前，忽然輕輕一顫，其上靈光大盛，爆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柱。
五道光柱彙集在了中心一點。那一刻，劇烈的白光一閃，羅拔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感覺到大地都在震顫，空氣正在不斷嘶吼，猶如天塌地陷。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大約半刻鐘，才漸漸消停。再抬頭一看，卻見那湖面之上，已然出現了一個高約兩丈的黑洞，遠遠看去，像是一團如墨般的黑雲在攪動著，形成一個不停旋轉的漩渦。
我靠，這玩意靠譜麼，怎麼看起來一副很不安全的樣子。羅拔撇撇嘴，暗暗心想。
這時候，其中一道靈力光柱之中，又射出一道金光，這金光瞬息間飛至黑洞之前，斂去靈光，往湖岸兩邊一個伸展，便成了一張連同湖岸與黑洞的金色階梯。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孫長老轉過身來，道：「該準備一下了，我們太華是第四個進入秘境的……」
聞言，隊伍之中一陣騷動。羅拔不由有些緊張，看了看湖面上那個不斷攪動的黑色漩渦，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平復內心之中的忐忑。他回過頭，看到吳澤恩的臉色極度蒼白，身子更是因為害怕而輕輕顫抖，其他幾人的臉色亦有些不太好看。
仙門這邊，玄元宮的修士第一個走上金色的階梯，他們魚貫而入，很快消失在了黑色漩渦之中。看著黑色漩渦吞沒那一個個身形的時候，羅拔忽然一陣的毛骨悚然，他總是在想若是這玩意出問題了，那豈不是要被空間亂流撕裂，抑或是傳到什麼烏七八糟的鬼地方？
只是片刻的功夫，金剛寺和赤火宗的修士皆已入內。青哲一馬當先，帶著太華宗的弟子，緩緩踏上了金色階梯。
一步又一步，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走在後面的羅拔回頭看了一眼下面，只見那一片黑壓壓的修士沉默而立，皆是注視著這邊，予人一種巨大的壓力。
他的目光掠過底下的修士，投往了不遠處那連綿的群山，還有那低垂的天幕。
腳步稍稍停頓了片刻，羅拔毅然轉身，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走到漩渦邊上的時候，從另一邊的階梯之上，走來了一群裹著黑袍的魔道修士，這些修士皆戴著斗篷，看不清楚面貌，但是在大風的吹拂之下，黑袍獵獵，露出底下的百鬼夜行道袍來——這些是厲鬼宗的修士。
雙方打了個照面，很有默契地轉過頭，朝著黑色漩渦之內走去。
在這一個鉛雲如墨，重雲欲雨的六月六，秘境試煉終於開始。在踏入黑色漩渦的那一刻，羅拔心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到底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然而唯一確信的是，在那一個盡頭，等待他的只有無邊的血色與殘酷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