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24章 不動尊明王印〔二〕 文 / 夏胤
鮮血,無邊的鮮血,在他眼前飛濺,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猩紅,宛若一幅淒美的潑墨畫。
震天的喊殺聲,慘叫聲,伴著刀劍碰撞的鏘然聲,直衝雲霄。
這是一片修羅戰場,雙方皆是凡人,身著重甲,揮舞著刀戟,碰撞在了一起,慘烈地廝殺著。
戰場之上,從來沒有憐憫與仁慈,有的只是殺戮。
一具具身軀被尖利的矛尖刺穿,一顆顆頭顱被利刃斬下,鮮血當空飛濺。這一幕慘烈,殘酷,幾乎令人窒息。
濃烈的血煞之氣縈繞在一起,籠罩在戰場上方,壓迫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幾欲令人發狂。
那頭盔之下,一張張臉扭曲猙獰,雙目血紅,宛若惡鬼一般。
在這裡,一切都是本能。對於生的執著引領著本能,在這殺戮地獄中掙扎求生。
置身這片戰場,羅拔倒抽了口涼氣,心中震撼難明。
這等千軍奔騰,萬馬嘶嘯的場面,著實壯觀無比,即便他曾在銀月關之戰中一騎當千,縱橫來回,見識過戰場的慘烈,卻仍被這一幕所懾,幾乎喘不過氣來。
忽然間,有一名士兵衝了上來,揮舞著雪亮大刀,嘶聲吶喊,狀若瘋狂。
羅拔怔了怔,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自己已身著鎧甲,雙手沾滿血腥。
他凝立片響,再一抬頭,神色已是冰冷,霍然拔刀,一聲鏘然,耀起一片璀璨的刀芒。
刀光如電,破空而去。那道撲來的身影頓時僵住了,臉上的表情凝固。下一刻,鎧甲碎裂,身軀分崩離析,鮮血如虹般飛濺。
狂風一卷,血沫飛濺上了羅拔的臉龐,那微涼的觸感,刺鼻的血腥味,竟是如此真實,一度令羅拔恍惚,就像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緊接著,一群群士兵瘋狂地衝來,宛若潮水一般。
他微蹙雙眉,目中泛著冷光,眉宇間煥發出驚人的戰意。他一步步走去,一刀一刀,劈砍而去,每一刀下去,必有血光乍現,一具身軀分崩離析。
這一個個士兵似乎毫無畏懼,源源不斷地衝來,一個倒下,再是十個衝上,彷彿永遠也殺不完。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羅拔已漸漸麻木,只是憑著一絲本能,不斷地揮刀,持續著永無止境的殺戮。
他身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週身血煞之氣凝成了實質,宛若罩了一層血霧。
逐漸的,他的體力開始不支,那一個個士兵突然兇猛了起來,個個如狼似虎,力量倍增,每一擊下來,都震得他手臂發麻。
他霍然驚醒,奮力廝殺。
一開始,他還能靠著技巧支撐,但漸漸的,那一個個士兵越來越厲害,他只能憑著內心求生的本能,以及堅韌的意志,苦苦支撐。
面對這如潮水般的敵人,他逐漸捉襟見肘,擋不下所有的攻擊,他開始受傷,冰冷的槍戟突破了他的防禦,刺破他的鎧甲,鑽入他血肉。
錐心的痛楚,幾欲令他發狂。
他厲嘯一聲,雙目陡然綻出血光,一把抓住那槍戟,一刀斬斷,再一刀揮去,將那士兵一刀兩斷。
他抓著斷戟,猛地拔出,帶出一蓬鮮血。他咬著牙,痛楚令他越發瘋狂,更加悍勇。
鎧甲逐漸碎裂,傷口一道一道地多了起來,即便他再悍勇,也不能超越肉身的極限,隨著鮮血流失,他開始感到頭暈目眩,眼前模糊了起來。
但他仍是憑著一口氣,奮力地支撐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週身湧來的士兵逐漸稀疏了起來,越來越少,終於,他斬殺了最後一名士兵,踩在屍山之上,望著眼前蒼夷滿目,血肉滿地的戰場,忽然身軀一軟,跪倒在地。
突然間,眼前這一幕像是波浪一般扭曲了起來,逐漸消散,恍惚之間,他又回到了現實,耳邊傳來四周修士低低的議論聲,眼前仍舊是那座高大的石碑。
他環目四顧,心神還有些恍惚,似乎意識還停留在那充滿殺戮的幻境之中。
輕吁了口氣,他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激盪的心情,再是暗暗琢磨一番,不由為方纔那幻境的真實而感到心驚,亦是猜測,這幻境應該是考驗的一種,須得先通過這一層考驗,才有資格參悟這石碑上的功法。
他挺了挺胸膛,正要凝神打量身前的石碑,忽然感應到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轉頭一看,原來是那黃衫女子。
這女子就立在不遠處,環抱雙手,斜睨了過來,目光冷冷的,充滿了鄙夷。
羅拔頓時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旋即收回目光,收束心神,轉而盯著身前的石碑。
在石碑上掃視了一番,他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細微的變化,也不知道是否錯覺,這些印痕上原本淡淡的氣息變得強烈了起來,就像是撥開了一層薄紗,更加清晰,更加真實。
來回掃視一圈,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石碑下方的一道劍痕上,凝神緊盯一會,耳畔忽然響起一聲劍吟,旋即在那劍痕之上,忽然氤氳出了一絲絲煙氣,化作一道身影,手掣長劍,翩翩起舞。
劍影翻飛之間,逐漸幻化出一個又一個同樣的身影,就這麼在空中舞起長劍,蕩起一道道劍氣。
每一道虛幻身影演練的招式不盡相同,雖大致相似,但在細微之處,有很多不同的變招。
即便羅拔從未修過劍訣,也能看出其中的一些門道來。
他目光再一移,落到側旁的一道拳印上,那一道道虛幻身影驟然消失,同樣凝神緊盯一會,在這道拳印上,有煙氣氤氳而出,化作一個魁梧的壯漢,演練起拳法來。
相比方才劍招的飄逸,這拳法更為紮實,渾厚,每一拳都是剛勁有力。
羅拔細細看了會,目光再往上移去,掠過一道道印痕。
每過一道印痕,其上便有煙氣氤氳而出,化作一道道身影,或舞動劍光,或揮拳擊掌,抑或是週身雷火冰霜繚繞,凝作各種形狀,直令人眼花繚亂。
沉浸在這神奇的世界中,他卻是懵然不知,只要他目光落在一道印痕上,這道印痕便會綻出光華,而目光移去,光華又會斂去。
第一道印痕亮起來時,圍觀眾人有些激動,以為是誰參悟出功法了,在這十二人中掃視一圈,目光便落在了那道黑袍身影上。
人群中一陣嘩然,就連那黃衫女子,亦露出不可思議之色。這才過了多久,此人就要參悟出來了?雖然才是石碑上下等的功法,但這等悟性也著實有些驚人了。
然而下一刻,印痕卻又黯淡了下去。
眾人不由一愣,旋即一陣哄然,不乏一陣刺耳的嘲笑聲。
「原來是虛驚一場,我就說嘛!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參悟出來,不過這情形也是少見,明明亮了起來,卻又暗了下去,這還是我第一回見,看來這人還真是個半吊子!」人群中,有人說道。
那黃衫女子鬆了口氣,望著不遠處那道身影,嗤笑了一聲,越發鄙夷。
然而緊接著,又有另外一道印痕亮了起來,眾人再是一愣,還未回過神來,這道印痕已黯淡了下去,再是另外一道亮起。
就這樣,從下至上,一道道印痕輪流亮起,持續片刻,又會黯淡下去。
一開始,眾人還欲發笑,直道此人還真是好笑,每次都引動印痕了,可沒一會兒,卻又以失敗告終,若是換做其他人,只要能引動印痕,幾乎必能參悟出來,而這人可好,每次都不行。
但漸漸的,看著一道道印痕輪流亮起,一直從最底下蔓延到中間位置,他們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噤若寒蟬,露出駭然之色。
那黃衫女子亦是呆住了,她對這百戰碑有所瞭解,因而也知道這一幕意味著什麼。
她張了張嘴巴,呆呆看著石碑,那亮光仍在往上蔓延,快要觸及到了最頂上那三道印痕。
一陣死寂之後,人群中像是炸開了鍋,爆發出驚天喧嘩。
在亮光蔓延到中間處時,石碑前端坐的一個個修士盡皆被驚醒,再一看石碑上的異狀,亦是露出驚駭之色。
環視一圈,最終目光落到了那道黑袍身影上。目光形形色色,有震驚,也有疑惑。
終於,亮光在中間最上面一道印痕上停下,距離最頂部的三道印痕只有一線之隔。片刻之後,不出所料,這道印痕同樣黯淡了下去。
霎時,眾人屏息以待,目光投往了最頂端那三道印痕。他們神色不一,有期待的,也有冷笑的,尤其那幾個坐在石碑前的魔門修士,更是嗤笑了出聲。
——在這百戰碑上,下面的功法最為簡單,就算是他們,也能輕鬆參悟出來,他們之所以如今還未參悟出任何功法,都是將主意打在了中間,甚至是最上面三道印痕上。
這黑袍修士雖然厲害,能引動一道道印痕,代表了他悟性超群,但想要參悟最頂上的三道印痕,可沒有那麼容易。
此刻,那黃衫女子卻是咬著嘴唇,神色複雜,她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個尋常修士,就算小有天賦,又怎麼能參悟得出這百戰碑上的功法,可沒想到,此人竟有如此驚人的悟性,比在座的一眾真傳都要厲害。
她是又羞又惱,又有些無地自容。
那道印痕黯淡下去後,良久,石碑上無半分動靜,那黑袍修士只是一動不動坐著,仰著頭,雙目定定地望著石碑的頂部。
一分一秒,時間緩緩流逝,一眾修士終於失望,紛紛搖頭歎息,另外十一名修士收回目光,重新參悟起功法來。
片刻後,那溫不凡成功參悟出一門風雷術法,引動異象,繼而得到了一本秘笈,還有一枚蒼生令與天關令,被傳送了出去。
再是片刻,一名魔門修士參悟出一門刀訣,同樣被傳送了出去。
新加入的兩人,同樣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引起了圍觀眾人的議論。談論之間,他們目光不時掠過那道寂然不動的黑袍身影,目中有幾分惋惜之色。
同時亦是感慨,最頂上那三門功法不愧是頂級功法,不知多少天才人物折在了這上面,即便以此人的悟性,竟也是遇到了阻礙,遲遲沒有任何動靜。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就在眾人徹底不抱希望,目光都懶得瞥去一眼時,在石碑頂端,那道掌印悄然亮起,綻放出燦燦金光。
剎那間,在那黑袍修士身上,有金色靈光沖天而起,同時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瀰漫開來。
感受到異狀,一眾修士茫然四顧,見得那石碑頂端綻放的金光,不由紛紛驚呼。
「亮起來了,亮起來了!」有人高呼。
「天吶!竟然真的亮起來了……該不會跟之前一樣,過了一會又黯淡下去吧!」
金光越來越強烈,而在金光之中,那黑袍修士仰著頭,雙目大睜,雙瞳像是轉輪一般,竟瘋狂地轉動起來,倒映著漫天佛光。
在他視線中,那掌印之上,有一絲絲煙氣氤氳而出,化作一尊六臂明王,其中一對雙手拍合,閃電般變幻著某種印法。
但那雙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他的視線根本就跟不上,只能看到一連串模糊的虛影。他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雙手,觀察著那印法。
片刻之後,他隱約看出了一些,有樣學樣,模仿起這印法來。
如是片刻,他逐漸摸清了這印法,嘗試幾次之後,霍然深吸口氣,雙手變幻起完整的印法來。
就在他施展完這套印法時,週身的金光突然大盛,在他背後,凝聚出一尊高大的六臂明王之像,面呈忿怒之像,威猛霸道,散發出一股毀滅之氣。
這時,他的雙瞳瘋狂轉動一番,霍然停止,在那虛虛實實之間,他將那印法看得真真切切,一切都瞭然於心,霍然開朗。
感受著這尊明王像驚人的威勢,一眾修士驚呼連連,不知這是何等功法,竟有如此威勢。
那小殺聖亦被驚動,看到這尊明王像,登時動容,低呼道:「這……這竟是不動尊明王……這印法,這古老的氣息……難道是失傳已久的《六咒明王印》?」
「不動尊明王?《六咒明王印》?」人群中一陣騷動,眾人雖不知這門功法,但看那小殺聖都是這般震驚的模樣,便知這門功法的厲害。
一個個正在參悟功法的修士被驚醒,眼見這一幕,不由駭然。他們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真能參悟出最頂上的三門功法之一。
他們越發疑惑,此人到底是誰?
按理說,擁有這等悟性之人,整個大陳怕也是寥寥無幾,必然不會是無名之輩,但看這副相貌,卻完全沒有印象,至於是否改容換形,他們也是無從得知,因為每一個座位上,都有無形的靈力屏障守護,他們也無法探出神識去查看。
這時,那尊明王虛影驟然消散,繼而那漫天佛光亦是斂去,石碑上的掌印又黯淡了下來,接著竟是緩緩褪去,從石碑上消散。
片刻後,石碑頂端只剩下了兩道印痕。
旋即,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緩緩飄下一本金色的秘笈,一枚蒼生令,以及一枚天關令。
羅拔伸出手去,取過秘笈,放到眼前一看,封面上果然寫著六咒明王印這麼幾個大字。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發現這本金光燦燦的秘笈竟是由一種金屬靈材製成,單是這材質就極為貴重。
他也不翻開,就這麼端詳了幾眼,一臉若有所思之色。
關於佛家的明王,他也知道一些,之前去金剛寺的時候,就聽人介紹過。
據說,明王乃是佛陀之忿怒化身,一律皆是忿怒之像,而在佛教的不同流派中,各自信奉的明王是不同的,有的是六大明王,有的則是八大明王,還有的則是十大明王。
看這六咒二字,估計這門功法對應的是六大明王,而這不動尊明王,便是其中有名的一個。
羅拔收好東西,再一看身前沙漏,還有一半的時間,他頓感惋惜,若是沒有只能參悟一門功法的限制,這一半的時間足以再領悟一門功法。
但規矩就是規矩,他也無法改變。
做好被傳送走的準備後,他忽然環視左右,見得那些修士皆投來複雜的目光。
那邱少白沉著臉,目中有濃濃的嫉妒之色,亦有些不甘,對於他這等天才來說,向來心高氣傲慣了,突然冒出來一個比他還要厲害的,哪能甘心。
那妖神殿的杜成雄則是陰著一張臉,表情有些詭異,見羅拔望過來,便咧嘴一笑,語氣不陰不陽。
「恭喜!恭喜!兄弟真是好本事啊!」他拱了拱手,肩上那雪白的鷹隼忽然轉過頭來,緊緊盯著羅拔看。
沒來由的,羅拔渾身一個激靈,這鷹隼的目光竟是令他感到有些心悸。他皺了皺眉,沖這妖神殿弟子一拱手,目光卻是落在那頭鷹隼之上。直覺的,他感到這只鷹隼有些不同尋常。正在這時,身周的虛空忽然扭曲了起來,臨走之前,他目光忽然瞥到,這壯碩大漢忽然衝他露出森然笑意,雙瞳如惡狼一般,凶光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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