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29章 鴉九屠蛇 文 / 夏胤
羅拔蹲下身，望著那塊漆黑的隕鐵，苦笑了出聲，「這窮鄉僻壤的，哪兒去找一個鑄劍大師啊！」
他嘟囔著，苦惱地抓了抓了腦袋。
思忖片刻，他忽地眼前一亮，喃喃道：「對了，既然這條線索指向了這塊隕鐵，那麼定然存在著將它鑄造成武器的可能，或許在城裡就有一個鑄劍大師……」
「可是……城裡也太遠了，太大了，先不說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我拿什麼讓他幫忙鑄劍？」羅拔頓時愁眉不展。
苦苦思索一會，他忽然想起了村裡的一個人。
這人是個有名的酒鬼，姓秦，名老九，並不是村裡土生土長的人，聽說是十來年前從外面來的，在村裡一呆就是十幾年。
這秦老九生性沉默，嗜酒如命，與村裡人一直格格不入，被視為怪人。他也一直獨來獨往，整天坐在房門口，喝著酒，發著呆，就像是在緬懷著過去。
劉大牛與他不是很熟，但每每經過那座房子時，都會看到那坐在門口的身影，孤寂，落寞，那一臉的滄桑，令大牛印象格外深刻。
大牛一直覺得，這老九定是個有文化的人，見過世面的人，跟村裡那些老人完全不是一個氣質的。
村裡人都在傳，這秦老九以前是個大人物，剛來村裡那會兒，還有人專程來拜訪他，但也不知怎的，逐漸就沒人來了，留他孤寡一人。
至於是個什麼樣的大人物，有說是武林高手的，也有說是大官的，還有的則說是個鑄劍師，之前那些來拜訪他的人，就是來求劍的。
總之，眾說紛紜，誰也不清楚，這老酒鬼此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想到這裡，羅拔就有些肯定了，這秦老九很可能就是個隱世的鑄劍師。
不管這猜測是否正確，羅拔都決定要去試上一試，若真是個鑄劍師，那就省卻了一番功夫，至於如何說服他，那就到時候再說了。
打定了主意，羅拔稍稍鬆了口氣，伸手去摸了摸這塊隕鐵。
外表有些炙熱，無法直接用手觸碰，他只得去摘了一些寬大的葉子，將其團團包裹，再用籐蔓捆綁起來。
隕鐵有些沉，費了好大的勁，羅拔才將它弄了上去，一路拖著，回到了村裡。
到了村裡，已是深夜。
羅拔本想回家中休息一下，但考慮到時間緊迫，便直接去了秦老九家。
爬上了一座山坡，前方不遠處立著一座木屋，屋內點著燈火，透過窗紙映了出來，在夜色中顯得昏黃暗沉。
秦老九還沒睡，正坐在門檻上，迎著徐徐的山風，喝著酒，怔怔出神。
見到從山路上走來的身影，他回過神來，凝目看了過去，看清來人後，便是一怔，喊道：「是大牛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九先生！」羅拔恭敬地喊了一聲，接著將那塊隕鐵搬到秦老九身前，躬身道，「今日我來，是想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目光落到那塊隕鐵上時，秦老九渾身一震，一對原本渾濁無神的眼瞳中，猛地暴起幾縷精芒，呼吸亦急促了起來。
但下一刻，他眼神又黯淡了下去，抱著酒壺，歎息道：「大牛啊！你這是幹嘛？我一糟老頭子除了會喝點酒，還能做什麼！」
羅拔懇切道：「先生有驚世之才，又何必謙虛！」
看他剛才的反應，羅拔越發肯定，這秦老九定是個鑄劍大師。
「唉！什麼驚世之才，不過一糟老頭罷了！以前或許有點本事，但歲月催人老，如今早不中用了……」秦老九眼神落寞，看了看那塊隕鐵，輕輕搖頭。
羅拔聽得他語氣中淡淡的回絕之意，忽地一咬牙，撲通一聲跪下，毅然道：「如今惡蛇肆虐，為非作歹，害得村裡人心惶惶，更戕害孩童，再過不久，又將是一名孩童喪命於蛇口，大牛我本一介粗人，但獨獨有一腔熱血，想要斬殺惡蛇，為民除害。」
「斬殺惡蛇？你是說那蛇仙？」秦老九悚然動容，雙目綻出奕奕精芒，緊盯著眼前這個青年。
這青年壯碩，魁梧，一身粗布麻衣，看起來有些粗鄙，但那一對眼神，卻是堅毅如鐵，沒有半分畏怯。
「沒錯！就是那蛇仙！」羅拔斷然道。
秦老九有了意動之色，但沉吟良久，還是歎了口氣，「大牛啊！你有這想法是好的，但蛇仙蛇仙，本就非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對付的，就算你去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難道先生以為，袖手旁觀，坐看那些孩童去死，要比奮起反抗更好嗎？若是這樣，那我們又與惡人有什麼不同，我劉大牛寧願戰死蛇口，也不願意如此苟且偷生。況且，正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就算我不行，不能殺死這頭惡蛇，但我相信，繼我之後，定有更多的人站出來，直到斬殺這頭惡蛇為止。」
聽罷，秦老九身軀一震，放下手中酒壺，半響無言。那一對渾濁的眼瞳中，卻是逐漸明亮起來，像是一對星辰，綻放出奕奕的光彩。
他霍然立起，哈哈大笑一聲，身上煥發出驚人的豪邁氣勢。
「好！好！大牛你說的好，你有這等俠肝義膽，實在是難能可貴……更可貴的是，你竟然尋來了這樣一塊神鐵，老頭子我畢生都想要打造一把絕世神兵，以流芳千古，但慚愧的是，我卻從未得償夙願，一生雖有些成就，但如今看來，那都是狗屁，沒想到在我行將就木之時，卻終於等來了這樣一個機會。」
秦老九大笑，「這神鐵非凡俗之物，必能鑄就一柄絕世利器，用來對付那蛇仙。這樣你也有幾分機會，可以斬殺此獠，但你要明白，就算有了足以刺穿蛇仙鱗甲的武器，你此行也是凶多吉少……」
「這我自然明白，既然我來找九先生您，定然有了必死的覺悟。」羅拔道。
「好！好！那我就豁出老命，助你一臂之力。今日已是正月十一，距離供奉已沒幾天了，雖時間有些緊，但我必能在此之前完成，大牛你就安心去準備吧！」
「多謝先生……對了，還請先生留出一些材料，打造九支箭矢。」羅拔道。
「好！沒問題，就交給我吧！」秦老九拍著胸脯，一口答應下來。
下了山坡，羅拔終於輕舒了口氣，如此一來，也算是解決了最重要的武器問題。
方才一番話有些過於慷慨激昂了，但大部分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或許正因為是真心，方才說動了那秦老九吧！
忽然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知道這只是個幻境，這一切不過都是用術法製造出來的，但他卻是融入到了其中，開始感同身受，感受到了劉大牛的憤懣與一腔熱血。
回到家中，睡了幾個時辰，起來時，天還沒亮。他坐在窗前，開始制定殺蛇的計劃。
思來想去，明顯闖入蛇穴是不太現實的，那蛇穴可是在江中，他一介凡人之軀，在水中根本無法自如行動。
那只剩下一個選擇，便是將這妖蛇引誘出來，製造陷阱，伏殺之。如此，他方能有更大的把握來斬殺此獠。
既然選擇伏殺，那時間，地點，方式，還有陷阱，這些都需要一一權衡，務必求得萬無一失，畢竟他只有一次機會，若是一擊失敗，被這妖蛇逃了，或者他不幸戰死，都意味著闖關失敗。
他都已經闖過了三關，更使用了那枚天兵神降符，若是倒在這裡，豈不是可惜。
他絞盡腦汁，考慮了方方面面，終於制定了一個粗略的計劃，等到天亮之後，便出去實地勘察，敲定地點，依托地形，設計陷阱，並補全了計劃的一些細節。
到了下午，他已完成了勘察，便一路回了村莊。路過一片山林時，突然聽得嗖的一聲，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砸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嘩啦啦一陣樹枝斷裂聲，轟然墜地。
羅拔愣了愣，趕過去一看，卻見是個一身黑衣的大漢，此刻早已摔得暈厥了過去，一動不動。看他臉色，似乎受了傷，胸膛上還有刀劍的傷痕。
「怪了，這傢伙又不是修士，怎麼就從天上掉下來了，對了……凡俗中有輕身功法，這傢伙應該是個武林高手吧！」
羅拔喃喃一聲，雙目猛地一亮，暗道既然是個武林高手，那是不是代表著可以將他利用起來呢！
他上前幾步，查看一下，發現此人傷勢極重，若是用一般的藥丸根本就救治不了。
羅拔猶豫了一下，從胸口掏出一顆碧綠的藥丸，這是他用尋常草藥與一株靈草調配出來的，對於這等傷勢有神效。
本是留給自己用的，但考慮到自己總共有四顆，少這一顆也沒關係，況且若能以一顆藥丸為代價，換取一個武林高手的幫助，對自己的計劃無疑有極大的幫助。
將藥丸塞入其口中，過不了多久，此人身上的傷口便迅速癒合，幽幽轉醒。
他一看身上的傷勢，立時大驚，撲通一聲拜倒，沖羅拔磕了幾個響頭，大呼活神仙。
羅拔翻了個白眼，只道自己略通醫術罷了。
這大漢直道要報恩，羅拔便跟他說了要去斬殺妖蛇的事，大漢一聽，倒沒露出懼色，但卻有些為難，說他過幾天有要事，無法幫忙斬殺妖蛇。
接著，又拿出一個漆黑的金屬筒，還有幾顆漆黑的鐵球，贈予羅拔。
經介紹，這金屬筒是一種出了名的暗器，名為暴雨梨花針，一經發出，萬千銀針如暴雨梨花一般，無堅不摧，威力絕倫，而那幾顆鐵球則名為轟天雷，受到猛烈衝擊時，會爆炸開來，威力不俗，也是一種上好的暗器。
羅拔頓時心道，真是好巧，竟然救了個暗器高手，這定不是偶然，怕是幻境故意安排的。
旋即，他開始琢磨，如何將這兩樣東西應用到計劃中去。
片刻後，大漢告辭一聲，縱身躍上樹冠，疾行而去。
回到家中後，他開始忙活起來，為計劃做準備。
先是憑著自己在機關學上的積累，很快設計出一架具有極強威力的弓弩，再拿著設計圖去找了村裡的木匠，委託他製作零件。
然後，他去鐵匠那裡，鑄造了各種形狀的鉤爪，以及錐刺，還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接著，他去收集了堅固的繩索，並且拜託二麻子進城的時候帶一些回來。
三天一晃即過，終於到了十五號。
這一天，正是舉行獻祭，將孩童送往祭台的日子，也是任務的倒數第二天。
從早上開始，村裡的氣氛就有些沉悶，籠罩在一片愁雲之中。
這次被獻祭的是個七歲的女童，早上就被帶到了宗祠，舉行祭祖儀式，然後坐上轎子，被人抬著，送去江邊。
羅拔沒有去送行，找了個借口，先一步離開宗祠，來到江邊的一處懸崖上埋伏起來。
想要引蛇出洞，沒有比奪它貢品更好的方法，羅拔準備劫走這女童，引妖蛇入陷阱。
正午剛過，送行的隊伍便到了江邊，在江邊舉行了祭拜儀式，整個過程雖是嗩吶聲震天響，看似熱鬧無比，但在這熱鬧底下，更多的是幾分淒涼。
儀式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接著女童被送上了船，到江邊的一處礁石之上，然後將她孤零零地留在那兒。
女童被灌了安眠的藥，睡了過去，一點也察覺不到異常，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礁石上。
村民們陸陸續續離去，剩下幾個留在岸邊，以確保獻祭順利進行。
羅拔耐心等待著，據說這蛇仙往往近黃昏時，方才會出現。
他躲在懸崖上，從身側的包裹中，取出一柄雪亮的長劍——不可思議的是，那塊隕鐵明明是漆黑的，但鑄造出來的劍卻是雪亮的。
在這如冰雪一般的色澤中，隱隱流轉著一抹殷紅的血光，這是秦老九的鮮血。
昨日羅拔依約去取劍時，秦老九已是模樣大變，以前雖是乾瘦，但還算是健康，但這一刻，卻已是枯瘦如柴，臉頰都凹陷了進去。
羅拔見到他的時候，他正靠在門上，雙目無神，沒了精神氣，像是時日無多。
秦老九拉著他，拿出這把劍，戀戀不捨地撫摸著。
他說，他已經完成了最後的傑作，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只要能斬殺妖蛇，此劍必定流芳百世，也算是完成他畢生的夙願。
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囑羅拔，一定要斬殺妖蛇，不僅是為了他，為了這柄劍，也是為了這村莊。
將這把劍交到羅拔手中時，他神色鄭重，說他已經給這劍取好了名字，就叫鴉九。
隨劍贈送的，還有九支漆黑的利箭，以及一件漆黑的鎖甲。
羅拔撫摸著這把劍，回想起臨走時，老九看著他的目光，戀戀不捨，卻又充滿了期許。
他唏噓一聲，收起鴉九劍，再脫下衣袍，穿上了鎖甲，一切準備就緒。
待近了黃昏，他下了懸崖，摸到那幾個村民後面，埋伏起來，等到江中起了浪濤時，他驟然爆發，如矯健的豹子一般衝出，利索地將這幾人一個個敲暈。
接著，他潛入水中，游到礁石邊，爬了上去，低伏在那兒。手中悄然握上了一把弓弩，利箭上弦，只待那妖蛇出現。
浪濤越來越急，一浪高過一浪，嘩嘩作響。忽然，那女童身軀一顫，竟是醒了過來，左右一看，登時驚恐地大叫，旋即哭聲震天。
羅拔正要上去穩住她，忽然聽得前方嘩的一聲響動，有一龐然大物從水中緩緩鑽出，正是一頭通體覆蓋漆黑鱗甲，兇惡猙獰的大蛇。
其模樣醜陋，一對銅鈴般的蛇瞳大睜，閃爍著駭然的凶光。蛇口大張，讒水直冒，滿口細密尖利的牙齒。
女童一看，竟是生生被嚇得暈厥了過去。
羅拔看了這大蛇一眼，便一咬牙，飛身躍起，一手迅速抱起女童，另一隻握著弓弩的手高高抬起，憑感覺瞄準那蛇口，一箭射出。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大蛇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箭射入口中。
這箭乃是由隕鐵所鑄，更塗抹有劇毒，雖對於這條蛇的體型來說，這點毒液算不了什麼，但終歸還是能起到一點作用。
大蛇登時發怒，嘶聲尖嘯，瘋狂扭動身軀，攪起漫天巨浪。
這時，羅拔仍是面不改色，伸手往不遠處的懸崖一甩，便聽嗖的一聲，袖中有一道黑影射出，呲的一聲刺入崖壁，旋即一陣巨力湧來，他被拉得從礁石上飛了出去，狠狠撞上了崖壁。
緊接著，他往上升去，到了盡頭，將手中女童拋上懸崖，然後自己收了錐刺，徒手爬了上去。
陰沉的天幕下，他立在崖邊，往下方一看，那大蛇在江中瘋狂扭動，炸開漫天水浪。
在這白茫茫的浪花中，這條大蛇駕著水浪，漆黑的身軀若隱若現。一對蛇瞳射出猩紅血光，穿透了漫天浪花，直刺而來。
羅拔再不遲疑，迅速轉身，抱起地上那女童，便撒開腿飛奔而去。
轟隆隆，身後傳來了隱隱的震動聲，那是水浪沖擊崖壁的聲音，顯示出妖蛇心中滔天的怒火。
他沿著早已計劃好的路線，往那決戰之地飛奔。
這是一處山谷，距離江邊並不遠，四面皆是懸崖，唯有一谷口可以通行。
從谷口進入谷中，羅拔沿著早已設好的機關，迅速攀至崖頂，再將女童遠遠送出去，遠離這處山谷。
做完這一切，他來到那谷口的上方，靜靜地埋伏著。
片刻後，那妖蛇貼地而飛，迅速竄至，所過之處，樹木嘩嘩倒下，聲勢驚人。
待它進了山谷，羅拔引爆一顆早已設好的轟天雷，炸開崖頂，化作漫天碎石，封堵住了谷口。
旋即疾步前衝，從懸崖上飛躍而下，抓住早已設好，交錯縱橫，密密麻麻如蛛網一般的繩索陣，緩了緩速度，再穩穩站立。
而下方，那妖蛇盤踞起來，嘶聲咆哮，在谷中形成了淒厲的回音。
一人一蛇，隔著虛空，遙遙對峙。天幕陰沉，已是黃昏。忽然間，起了一陣大風，那踩著繩索，懸立空中的身影忽然往前一傾，宛若一道流星，逕直墜下，落入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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