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40章 七派登門〔一〕 文 / 夏胤
羅拔坐於木屋頂上，拿著一份報紙，喃喃念道：「昨日於青羅山脈中，出現了丹氣異象，根據有幸目擊這一幕的一名散修回憶，當時他正在空中飛行，猛然聽得天空一聲驚雷滾過，旋即便見遠方的山脈中，有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引動天地異象。」
「等他趕過去時，異象已消失，山中亦是渺無人影，唯有濃郁的丹氣積鬱不散。」
「多名稍後趕到的修士表示，他們從未見過這等濃郁的丹氣，即便當日趕到青羅山脈查看的幾位老祖，亦是驚訝地表示，這爐丹藥可能達到了地級，否則不可能引動那等異象。」
「稍後，來自丹閣的權威消息亦證實了這一猜測，丹閣大長老宣稱，那的確是地級丹出世方才可能引動的異象，而且非是一般的地級丹。」
「這一消息頓時轟動丹界，引起軒然大波。眾所周知，一直以來，大陳丹界只有兩位地級丹師，分別在赤火宗與丹閣，而今日這神秘丹師，無疑並不是其中之一。這也意味著，大陳丹界又出了一位新的地級丹師。」
「關於這神秘丹師是新晉的地級丹師，還是從其他地方遠道而來的，一直是眾說紛紜……」
羅拔看到這裡，便抓了抓腦袋，沒想到自己煉個丹，竟然整出這樣的風波來了，幸好當時反應快，果斷遁地而去，否則可就要被稍後趕至的修士給發現了。
往下看去，是一大篇的討論，羅拔匆匆掃過，也沒細看。
翻完了這疊報紙，門口的霧牆中，忽地有一道藍色靈光鑽出，掠過靈田，逕直落到他身前。
凝目一看，卻是一隻罩著濛濛靈光的小巧紙鶴。
羅拔放下報紙，攤開手掌，紙鶴便落入他手掌心，自動散開，化作一張紙箋。
上面畫了一張笑臉，下面注著：那明日早上後山見，只要跟著這紙鶴，就能找到我哦！
羅拔看著那張笑臉，會心地一笑，將這張紙箋收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待鐘聲響過後，他便換了一身白衫，出了門，往烈陽峰去。到了烈陽峰附近，這才拿出那張紙箋，灌入一絲靈力，紙箋便飄飛起來，化作一隻紙鶴，搖搖晃晃地往前飛去。
在紙鶴的引領下，羅拔繞過幾座山，來到了烈陽峰附近的一座山谷中。
時值初春，漫山桃花開得爛漫，在初晨的霧氣中，更是蒙上了一層水汽，嬌艷欲滴。
羅拔穿過一片桃花林，再拐入一條小徑，便至一幽僻山谷，在山谷那一頭，有一洞穴。
紙鶴慢慢悠悠，飛入了洞穴之中。
說是洞穴，其實也不準確，更像是兩山之間形成的一道縫隙，內裡有些幽暗。走近了一些，聽得裡面有嘩嘩的水聲傳來，是瀑布的聲音。
羅拔步入其中，走上一會，便見前方一處山壁上，有一白色匹練直落而下，衝入下方的水潭之中。漫天水花飛濺，如那飛花碎玉一般。
瀑布之下，有一襲白衣凝立，反手握著一柄長劍，裙裾輕輕飛舞，飄逸如仙，空靈出塵。
忽然，她轉過身來，伸手接過那只紙鶴，旋即淺淺一笑，眸光投注過來，定定落在了來人身上。
「小拔，你來啦！」她背著雙手，輕輕踮起腳尖，喚了一聲。
「師姐早啊！」羅拔訥訥地點了點頭，總感覺被這麼叫著，有些不太習慣。
「哼！不是說了，不要叫我師姐的嘛！成天師姐師姐的，豈不是要把我叫老了！」她輕哼一聲，揚起臉來。
「哦！那叫阿瑤？」羅拔愣了一下。
「對啊！」莫瑤從青石上跳下，信步走來，揮舞了一下手中那柄鳳舞劍，道，「吶！今天是這樣的，我先練一下劍，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了，然後你再跟我對練一會……還有什麼問題嗎？」
羅拔很乾脆地搖了搖頭，旋即怔了怔，喃喃道：「對練？師……啊！不對，阿瑤，怎麼個對練法？」
「這個嘛！就拿出你最厲害的法寶嘍，對練主要還是為了熟悉招式，將劍招融入到實戰中去。」
「哦！那好！」
羅拔點了點頭，原地佇立一會，便走到一旁，在潭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
莫瑤看了看他，旋即神色一肅，展開身形，緩緩舞起手中長劍。
她舞得不快，一招一式，皆是優雅飄逸，逐漸的，她越舞越快，劍身上綻出濛濛清光，劍氣四溢。
羅拔看得呆呆的，有些出了神。
半響之後，莫瑤收了劍勢，輕吐口氣，來到羅拔身旁坐下。
「怎麼樣，剛才那一套練得不錯吧！」她道。
「嗯！很好看啊！」羅拔忙不迭地點頭。
莫瑤輕笑一聲，忽地撇過臉來，看了他一眼，眸光深深的，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怎麼了？」羅拔怔了怔，問道。
她移開目光，搖頭道：「沒什麼，來！我們先來練一練吧！」說著，站起身，往前走去。
羅拔祭出日月金輪，陪著她練了一會，便又坐下，看她獨自練劍，如此往復。
她休息的時候，便會坐在他身邊，兩人一同坐在青石上，仰頭望著那一道白色匹練。水汽伴著大風吹來，打在臉頰上，微微冰涼。
兩人很少說話，但卻一點也不尷尬，恰是無聲勝有聲。
不知不覺中，便已是黃昏，直到入夜，天色完全暗下來後，兩人才停下，結伴而行，穿過那片桃花林，漫步於山野之中，遊蕩上一圈，方才分別。
一連十數天，皆是如此，除了練劍，兩人還會四處遊玩上一會。羅拔以前老是窩在藥園中，哪曾好好地逛過山門，見到處處美景，不由大為驚歎。
太華宗內，有九處景致最為出名，素有仙塵九境之稱，在師姐的陪伴下，他見識了其中幾處，每一處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這十幾日的功夫，一晃即過。
這一日，與師姐分別之後，已是黃昏，他悶頭從半山腰走下。走了一會，他忽然一振，頓住腳步，抬頭一看，見得下方台階的拐角處，佇立著一道身影。
她身著一襲華服，顯得雍容華貴，正背負雙手，背對著他，望向了遠方的群山。
隱隱約約的，羅拔心中忽地生出幾分不妙的預感，似乎此人正是衝他而來，特意在此地等他。看這架勢，也不像是有好事。
羅拔原地沉吟片刻，便繼續邁步，往下方走去。
這時，那女子終於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端莊清麗的臉龐，看起來已是四十來歲的模樣，但卻是風韻猶存，好一個氣度雍容的美婦人。
羅拔登時一怔，皺了皺眉，躬身行了一禮，道：「青竹峰弟子羅拔，見過長老！」
美婦人輕蹙娥眉，打量了他一眼，目中泛起一抹冷意，輕哼一聲道：「我就看不出了，你到底有什麼特殊的……」
「嗯？長老此話何意？」羅拔疑惑道。
美婦人神色不善，冷冷道：「我是瑤兒的師父！」
「原來是凌長老，不知道長老找我何事？」羅拔面露驚容，詫異道。
他自然聽說過莫瑤的師父，名為凌暮秋，乃是烈陽峰首座的道侶，不僅修為高絕，在宗內地位亦是極高。
看她神色不善，羅拔便隱隱明白過來，她找自己是什麼事了，當即便是心中一沉。
美婦人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眉宇間的威嚴卻是越發濃重，「我今日來，也是為了你好，望你好自為之，莫要癡心妄想！」
「你雖是不錯，聽說有幾分丹術天賦，還有幾分運氣，但……也僅限於此罷了！就憑你，又怎麼配的上瑤兒，瑤兒可不是尋常女子，她天賦驚人，將來必能凝脈，甚至能結成金丹，而你……根骨低等，不過一靈藥童子出身，又如何配得上她！」
這一番話，語氣雖是淡淡，卻是異常刺耳。
羅拔勃然色變，雙拳緊握，心中生出一股憤懣之情。
「怎麼？你不服？」凌暮秋冷聲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莫要以為憑借一點小小的運氣，在宗內出了點風頭，便看不清自己了，你莫要忘了，你終究是靈藥童子出身，根骨奇差，又出身羸弱的青竹峰，在宗內更無師承，還四處樹敵，你這樣的人，有何資格追求瑤兒。」
「我的要求其實不高，只要是傑出的年輕俊彥，又能打動瑤兒，那我也便允了！」
「至於你……我也不知道你使了什麼手段，竟能打動瑤兒，但我就直說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這樣既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瑤兒好！」
羅拔臉色鐵青，低著頭，身軀因為憤怒而輕輕顫抖。方纔那一字一句，都如尖刺一般，血淋淋地刺在他心口上。他想要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此人畢竟是師姐的師父，況且此人對自己的偏見已是根深蒂固，爭辯也是毫無用處。
凌暮秋淡淡地瞥了身前這個青年一眼，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你也莫要生氣，今日我這一番話，並非故意針對你，不過是點醒你罷了！好了，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罷，身形一縱，化作一道靈光飛去，轉眼間消失在天際。
羅拔佇立原地，死死咬著牙，冷笑道：「根骨……又是根骨……根骨差又怎麼了！」
呆立良久，胸中的憤懣之情方才稍稍散去，他回了藥園，本想修煉一會，但心中卻是浮躁得很，老是回想起方纔那凌暮秋的一番話。
他呆坐在木屋門前，望著星空，一時煩躁不已。
連日來的喜悅，盡皆在方才被碾碎得一乾二淨，凌暮秋那倨傲輕蔑的態度，更是令他憤怒得無以復加。
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從她的角度而言，說出那番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師姐不僅生得傾城絕色，根骨天賦皆是驚人，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耀眼人物。
而自己，除了一點丹術與悟性能令人刮目相看外，無論在那些長老，還是弟子眼中，都是一無是處，最多，談起自己的時候，會羨慕自己那好運氣。
但他們哪裡想到，自己這所謂的好運氣，大多都是靠實力得來的。
曾經，自己更是宗內弟子嘲笑鄙夷的對象，茶餘飯後的談資。
驀然，羅拔長歎口氣，惆悵不已。
他倒也沒有妄自菲薄，自己清楚自己的份量，只是覺得有這凌暮秋阻撓，往後可要變得麻煩了起來。
第二天，本是說好依舊在後山碰面，一起練劍，可是當羅拔去了那兒時，卻不見師姐的身影。
他呆呆坐在青石上，看著瀑布從天而降，一直從清晨坐到了正午，再從正午等到黃昏，最終失望地回了藥園。
他心知，這應該便是凌暮秋搞的鬼，若不是她，師姐又怎麼會不來，之前都已經說好了的，就算真的有事不來，也會傳個訊息過來，可如今什麼都沒有。
到了藥園門口，便見珞冰雁立在那兒，低著腦袋，四下徘徊。
「你怎麼來了？」羅拔強打起精神，上前道。
「你終於回來了啊！」珞冰雁抬起頭來，露出一抹欣喜之色，旋即神色一黯，低低嘟囔道，「你又跟莫師姐在一起？」
羅拔怔了怔，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果然！」珞冰雁輕哼一聲，瞪了他一眼，「我怎麼會不知道，自然是有人看到，傳開了唄！」
「哦！這樣啊！不過今天沒有啊！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羅拔道。
「怎麼，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當然可以了，要進去坐坐嗎？」
「不用了！」她搖搖頭，忽地沉默了下來，良久，忽地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道，「喂！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什麼地方？都這麼晚了！」羅拔怔了怔。
「你又不用睡覺，有什麼晚的，再說了，那地方就是要晚上去才好啊！」她笑了笑，忽然變得溫柔起來，輕輕一旋身，邁著碎步，往前走了幾步。
羅拔撓了撓腦袋，有些猶豫。
「愣什麼愣！快走啊！」她忽地回過身來，看羅拔沒動，便喊道。
「你總得先告訴我去什麼地方啊！」羅拔一臉鬱悶道。
「等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羅拔咧咧嘴，擺手道：「好吧！好吧！就跟你走這一趟，你可不要害我！」
珞冰雁露出欣喜之色，帶頭走去，低聲喃喃：「呆瓜！我害你幹什麼！」
走了一會，出了靈藥園後，她帶頭駕起靈光，飛往一座靠近禁山的偏僻山峰。落到山上，沿著一條小徑走去，眼前霍然開朗，竟是一片無邊的花海，在皎潔的月光下，被風一吹，便掀起了一陣陣波浪。
風中傳來了濃郁的花香。
珞冰雁步入花海之中，猛地深吸了口氣，轉身望著羅拔道：「這裡啊！很少有人知道，但景色卻很漂亮，尤其是現在，你看，腳下是花海，頭頂是星空，多漂亮啊！」
羅拔往前走了幾步，左右四顧，再抬頭一看，不由覺得心曠神怡，一日的鬱悶都被掃得一乾二淨。
兩人在花海中徜徉片刻，便坐了下來，沐浴在星光中。
四下寂靜，氣氛寧謐。
忽然，珞冰雁收回遠眺的目光，撇過臉來，定定望著羅拔，猶豫了片響，方才吞吞吐吐道：「喂！你……是不是……喜歡莫師姐啊！」
「啊？」羅拔怔了怔，扭頭看她，旋即臉上微微漲紅。
在月光下，那一對美眸澄澈，宛若一汪清泉，眸光微微帶著一抹期許，看得羅拔心中無端端一跳。
他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忍，但還是微微點頭。
她身軀一顫，雙眸頓時黯淡了下來，蜷縮起身子，低下了頭。
沉默持續了片刻，傳來了她囈語一般的聲音：「我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
羅拔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看著她這般脆弱的模樣，忽地想起了在地底時，她撲入自己懷中，放聲哭泣的那一幕。他一顆心狠狠抽動一下，抬起頭，怔怔地望著浩瀚星空。
珞冰雁忽然抬起頭來，雙眼有些通紅，泫然欲泣，就那麼望著他。眸中那一抹脆弱，哀傷，令人心碎。
驀然，她輕輕一笑，笨拙地抹了把臉，強顏歡笑道：「其實我早看出來了……好啦！就不說這個了，你再陪我坐一會好麼！」
「哦！」羅拔木然點頭。
兩人就這麼坐著，置身花海之中，望著漫天星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拔轉身一看，發現她竟是躺在花海中，沉沉地睡了過去。他也不好離去，也不想叫醒她，乾脆也躺了下來，怔怔地出神。自從這一天後，羅拔便很少見到她了，連師姐都不知所蹤，問了岑壽，只說是被她師父拉去某地閉關修煉，為即將到來的真傳之爭做準備。羅拔不由分外惆悵，一連幾天，都沒心思修煉，被秦安好生調笑了一番，按秦安的說法，他這都是自尋煩惱，果然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連這點局面都應付不過來，聽得羅拔直翻白眼，都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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