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8 陽建國的心聲 文 / 昏水墨魚
陽建國自然不是在說我，走進店內，就看到已經有好幾個記者正試圖採訪一下身為當事人同時也是受害者的陽建國和武英夫妻倆。此時的陽建國氣呼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武英也只是在一邊嗚嗚咽咽的低聲哭泣，有好幾個記者什麼都沒問，只是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奮筆疾書。
「滾滾滾！老子沒什麼好接受你們採訪的，都給我滾！」陽建國手裡揮舞著一張報紙，對面前的記者大叫道，「都是你這王八蛋，老子說的話全被你歪曲了，果然不愧是靠筆桿子吃飯的，這翻雲覆雨的手段倒是讓人敬佩的很啦，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污蔑的我們一家子，還有許老師會是什麼感受？我們陽家受了許老師的大恩，他要是看到這樣的報道，會不會說我陽建國沒良心？你們這是在逼我去尋死對不對？」
「陽先生，請您不要這麼衝動，咱們有話好好說嘛。」正跟陽建國說話的便是昨天來採訪過他的那個記者，他嬉皮笑臉的，絲毫沒有將陽建國的怒罵放在心上，笑呵呵的道，「你看我們也是根據事實報道不是？你看我們報道裡的對話，都是你自己說的，這一點你承認吧？」
「承認？老子恨不得一拳打死你，狗東西，把老子說的話留一半掐一半，直接就讓老子的話的意思都變了，你還好意思說你沒捏造？是！你沒捏造，但是你這樣的報道更讓人痛恨！」陽建國拳頭捏得死緊，但終究還是不敢打出去，都說記者是無冕之王，誰又敢真的招惹他們？
「陽先生，陽先生，請問你對於被老師盤剝有什麼感想？」正在奮筆疾書的其他記者這時候卻是不甘寂寞的大聲問了起來，陽建國轉過身去狠狠的瞪了一眼，幾乎流出淚來，痛聲道：「我求求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的生活了好不好？我們的生活沒有什麼特別的值得報道的，許老師也沒有盤剝我們，他是在幫我們陽家！反正我這張臉皮也不值錢，我就直說了吧，你們自己去調查一下就值得，就是已經倒閉的特鋼廠，我陽建國還算是有那麼一點名氣的。」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下眾人的反應，見大家似乎都在認真記錄，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思繼續道：「我陽建國以前是個爛賭鬼，這一點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也就知道了。為了許老師的名聲，我特麼也不在乎這些了，當時我沒工作，是陽光那小子，偷偷瞞著我去做遊戲代練，賺了錢拿回來補貼家用，卻被我都拿去賭了。當時我輸了之後還能厚著臉皮拍著桌子大叫這是老子兒子賺的錢，老子輸得起。」
他自嘲一笑，卻是有些出神，許久之後才道：「你們或許都不會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爛的人吧？其實那時候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我也想要戒掉賭癮，可是那時候我真的戒不掉啊，找不到工作，又沒錢，每天除了打牌還能幹什麼？我也想在賭桌上賺點錢讓老婆孩子過上有錢人的生活。可是賭這東西就靠得住嗎？」
聽他說起不久之前的往事，武英哭得就更加的厲害了，眼淚稀里嘩啦的掉下來，顫聲道：「你還好意思說，那時候讓你戒賭讓你戒賭，你偏不聽，還想把房子都賣了拿去翻本，我跟兒子差點都沒個落腳的地方了。」
陽建國握了握妻子的手，低聲道：「老婆，對不起，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陽建國沒本事。你是個好女人，明知道我已經爛得不可救藥，卻還是沒有離開我。其實我都知道的，那段時間老洛想娶你，他當時都跟我說了，出兩萬塊讓我跟你離婚，我沒答應。」
「什麼？你難道還想答應？你這沒良心的東西！」武英頓時柳眉倒豎，重重的在丈夫的腰上軟肉用力擰了起來。陽建國痛得呲牙咧嘴，卻是不敢反駁，低聲道：「老婆，這些事情咱們一會兒私下裡說，現在是先幫許老師挽回名聲更重要，他跟我們老陽家無親無故的，只是因為他是陽光的老師，就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們做人不能像某些人那樣胡編亂造忘恩負義，我們要將良心，你說是不是？」
夫妻二人用力的點頭，陽建國很是灑脫的一笑道：「各位記者同志，我這人以前爛得很，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那時候孩子辛苦做代練賺錢，你以為就比現在好過了麼？他還要擔心家裡面的事情，我跟老婆那時候三天兩頭吵架，動不動就吵吵鬧鬧的鬧離婚，你以為這樣的環境下孩子就能健康成長麼？不是的！如果不是陽光自己懂事堅強，或許現在他也變成了個小流氓小混混也說不定，這一點我必須感謝許老師。」
「那後來呢？」有一個比較年輕的記者終於忍不住有些動容，這種事情在聽當事人自己說出來的時候，似乎觸動更大一些，他停下了筆頭追問道。
「你能保證如實報道麼？」陽建國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信任的目光讓年輕的記者有些自卑，低下頭點頭道：「如實報道是我們的職責，雖然我們只是一家小報紙，但我保證會將自己聽到的一字不落的報道出去的。」
陽建國這才點了點頭，又道：「後來……那已經是我沉迷於賭博三四年之後的事情了，許老師成為了我們陽光的老師，那是我們陽家的福氣。那一天他來家訪，你知道嗎，當時其實我是看他很不爽的，年紀輕輕就擺出一副老成的樣子，真以為自己是個老師了麼？不就是個教書匠而已……呵呵……這或許也是以前見多了那些虛情假意的老師的原因吧？以前那些老師來家訪一次，之後就再也不來了，對我們陽光的教育也不那麼盡心了，但是許老師不同，他來了不止一次，還帶了陽光的同學來。後來我才知道，陽光在學校裡沒什麼朋友，因為他根本就沒時間跟朋友一起玩，當時許老師不知道我們家裡的情況，是來讓陽光交朋友，順便好好讀書的。」
「後來的事情就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當時我第一次見許老師的時候，我可沒給他好臉色，而且那時候我的爛賭鬼性子也沒改，我能看出當時許老師很生氣，也很失望。我本來以為他會像其他老師那樣對我們陽家敬而遠之，可是後來他還是來了，那一次是陽光說有一家職業俱樂部邀請他打職業比賽，每個月有一點工資。你知道當時我心裡多高興嗎？我當時竟然想的是這樣真好，這下子老子又有錢拿去賭了！」陽建國的話與我自己的經歷卻是完全不同的一面，他一邊剖析自己當時的心理，一邊與我的行動做對比，我躲在一邊聽了都有些慚愧。其實我的目的並不是那麼高尚，當時我只是覺得陽光這小子很讓人疼愛而已，我做這些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那麼多。
沒有記者繼續追問，陽建國自己便又娓娓道來：「後來陽光進了一家職業俱樂部，那家俱樂部叫夢想還是什麼的？我現在不是記得很清楚了，因為那時候我可不關心兒子到底是去了哪裡，我只要他能夠拿錢回來賭就夠了。現在想來，我還真是王八蛋啊，為了賭博，連親情都不顧了，賭博這東西，就真的能養家餬口麼？」
他又是自嘲一笑，抖抖索索的從衣兜裡掏出一包香煙來點著，見眾人都看著他，他竟然晃了晃手裡的煙道：「看到了嗎？三塊錢一包，我現在都盡量少抽，我想要彌補以前的過錯。現在許老師給我的待遇也很高，每個月有固定的收入，但是我不能亂花，現在房價這麼貴，陽光又為了家庭差點放棄了自己的學業，我得為他以後娶妻生子著想，得多存些錢。」
陽建國的話很樸實，也是一個普通百姓的心聲，或許買房、娶妻、生個孩子，就是他這樣的人人生中的全部夢想了。儘管看起來很庸俗，但也正是這份淳樸，讓人能夠看到他的努力。
「後來聽說陽光在俱樂部裡被欺負，是許老師帶著人去把他帶了回來。後來聽說是一個很有點勢力的女同學欺負他，故意排擠他造成的後果。不過我不想追究那個女同學，如果不是我沒本事，陽光也不至於被人欺負，他會是一個單純的孩子，一個快樂的高中生。」陽建國越來越快速的說起了自己心裡的變化，道，「你們或許想不到吧，許老師自己本來也沒什麼錢，聽他自己說，以前他是在一家建築工地上班的，好不容易才存了那麼一點錢，準備留著以後買房子的。」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煙，將煙蒂扔在地上，重重的蹂躪了兩腳，好像是在蹂躪自己的過去似的，道：「許老師什麼也沒說，為了讓陽光達成自己的夢想，為了讓我們家有個穩定一點的收入，他將自己所有的錢都投了進去，建立了現在的宏光俱樂部！那一天陽光回到家裡哭得很厲害，他說宏光這個名字就體現了許老師的心意，他是希望陽光以後能夠成才，是為了讓陽光能夠達成自己的夢想！一直到那一天，我陽建國才知道，我其實還不如一個年輕人，許老師是個好老師，他比那些虛情假意只知道教書的老師好了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