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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四章 白兔搗藥秋復春 文 / 月如刀

    入夜,天空裡涼涼薄薄的一片月亮,月下的太子府,殿宇巍峨,玉階如水,難得的安靜,卻也少見的寂寞。

    天紫坐在鏡前,將一支精巧的纏枝花釵從頭上取下來,柔潤如絲的長髮頓時流瀉一肩,伸手拿了牙梳,輕輕梳理,有侍女欲上前幫忙,她卻並未理會,牙梳自顧自地在漆黑的發間遊走,鏡中傾倒眾生的美麗臉龐,略略顯出些心不在焉。

    太子原是說要過來的,被她以前幾日受了驚嚇,身體不適為由,委婉地擋了回去,反正那樣的男人,在這樣的夜晚,也總會有無數個去處。整個王都的人都知道,當今的太子妃極受寵,但並不專寵,作為未來的國母,賢淑寬厚是她的第一美德。

    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女人根本不把自己的男人放在心裡,那是很容易做到賢淑寬厚的。

    案邊的鎏金燈樹上,一個燈盞的火焰忽然變成了藍色,卻並沒有要熄滅的意思,反而比週遭那些橘黃的火焰更加明亮和靈動些,冰冷清透,湛然奪目。

    天紫一眼暼及,唇邊揚起些不易覺察的妖嬈微笑,淡淡吩咐身後的侍女:「我累了,你們不用在這裡服侍,都退下吧。」

    侍女們俯身退出,偌大的寢宮便愈發安靜。天紫看了看燈樹上那仍在煞有介事躍動著的奇怪的藍色火焰,笑道:「瀲灩,你真是越來越調皮了。」

    藍色火焰瞬間變成尋常的顏色,身後響起一個女孩子疑惑的語聲:「天紫姐姐,你怎麼知道是瀲灩?」

    「剛才你一進太子府,我就知道了。」天紫含笑閉目,深吸了口氣,「有瀲灩在的地方,都能嗅到湖水的氣息呢……」

    身後,一隻柔軟的小手伸過來,衫袖如冰,肌膚勝雪,從天紫手中接過牙梳,動作輕盈地幫她梳理好長髮。

    「殿下也來了,天紫姐姐隨我去見見吧。」

    「殿下?」天紫一怔,「哪個殿下?」

    瀲灩看著她,但笑不語。

    天紫似有所悟,自嘲地微微一笑:「倒是我糊塗了,與瀲灩同來的,還能是哪個殿下……天驍哥哥進府,我竟沒有察覺,他在哪?」

    「殿下在後園等你。」瀲灩拿過一根銀紅色絲帶,將天紫的長髮輕輕束起,「他不喜歡這宮殿裡的熏香味道。」

    宮燈搖曳,欄杆霜冷,沒有盛筵和樂舞的晚上,太子府後園便如同一位卸去盛裝的風塵女子,少了許多珠圍翠繞的富貴招搖,現出些鉛華洗盡的純真冷艷。

    水畔的白玉石台上波光蕩漾,有修長優雅的背影矗立其間,明明是很輕鬆地負手看月,混身上下卻透著無法言喻的孤高絕傲、華貴尊崇之氣,即便近在咫尺,也讓人不敢親近仰視。

    天紫著一襲銀紅,自對岸凌波而來,輕柔飄落在石台上,向那雪山般的男子恭謹施禮:「見過天驍哥哥。」

    天驍沒有回身,仍是淡淡看著天上微殘的月亮:「三年未見,這人間的繁文縟節,你倒是學了個十足。」

    天紫笑笑:「太子妃當為整個王朝的禮儀典範,天驍哥哥這樣說,天紫能不能看作是褒獎?」

    「隨你。」天驍對這個話題的耐心顯然十分有限:「我昨天見到那個叫蘇軟的女孩子,但是,她被天緋救走了。」

    「……我知道,」天紫笑笑,「今早整個王都都傳得沸沸揚揚,說昨夜守城軍士看見兩個雪白衣裳的……妖人在半天空裡打架,幾乎掀了東城門樓的頂子,據明輝太子說,皇帝親自下旨徹查呢。」

    「他跟那個女子,是幾時認識的?」

    「這個,天紫也不大清楚,但上元節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小丫頭,他們就已經在一起。」

    「父王說,你曾兩次想要除去那女子,但都未得手。」

    「第一次是遣了竹女去,第二次是魚妖,但拜我們的天緋殿下所賜,全都鎩羽而歸。」天紫苦笑。

    「竹女,魚妖……」天驍淡淡重複,沉靜的眼裡多了些嘲諷意味,「讓這些貨色到天緋的面前殺人,你是真想除去那女子,還是另有所圖?」

    天紫抬頭,正看見那雙無喜無怒的清冷眸子,心中不由得一凜,面上卻仍然微笑著:「正因為天紫勢單力薄,所以日前才稟明父王,請王族中的高手相助,天驍哥哥來了,除去那女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今天我來,是要知道天緋的去向。」

    「……天驍哥哥認為他會告訴我?」天紫笑問。

    「他當然不會。」天驍說,「但一個能讓他失魂落魄,離家三年的人,至少要比我知道得多些。」

    山中,清晨,早飯時間。虎王洞府外,一直通體雪白的兔子正蹲在那裡,呆呆看著地上綠油油的幾芽嫩草,紅紅的小豆眼裡一會兒是備受誘惑、欲罷不能的牽絆,一會兒是傲骨錚錚,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決絕,千愁萬緒,糾結異常。

    好漂亮的草啊,嫩嫩綠綠,清香撲鼻,口感肯定是又脆又甜……

    不對,這不對,雖然你外形像個兔子,但你並不是一隻兔子,你是人,你得吃人的飯……

    這種草看起來營養很豐富,還有很多纖維,咬上一口,嚼啊嚼啊,又筋道又飽腹,過癮……

    你有病啊!為什麼會對幾根草垂涎三尺?!為什麼一想起胡蘿蔔和豆餅就食指大動?!難道你後半輩子不打算啃雞腿,吃鴨脖子了?!

    ……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想吃就吃吧,兔子吃草,天經地義。」

    低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來,震得地皮都有些顫動。蘇軟轉身,便看見兩隻明顯屬於貓科動物的,雪白中微間些虎皮斑紋的碩大爪子,不由得怔了怔,仰頭,正對上利齒森森的血盆大口,和吊睛白額的斑斕臉龐。

    一隻老虎,一隻神形兼備,360度無死角,不需要鑒定部門認證,比任何照片都真實的,活生生的老虎。

    前腿,有些軟,後腿,更軟。

    濃重的野獸氣息撲面而來,置身於那樣一個龐然大物的陰影之下,兔子忽然有種想哭想罵街的衝動。

    我知道我倒霉,但倒霉總要有個限度吧?!

    憑什麼穿來就得碰上東方連城、逃跑就得碰上天緋他哥,做隻兔子,還得遇見這麼大一隻老虎?!

    看看,看它那張嘴,那也能叫嘴麼?!一顆牙掰下來比我的腿還粗,就算生吞了我,恐怕也不會比吃個肉丸子更費力氣。

    跑是來不及了,喵的,談判!狐狸還沒回來呢,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求生的努力!

    「那個,虎哥,我想這其中肯定有些誤會……」短尾巴學著狗的樣子,諂媚地搖了搖,小豆眼很誠懇地看著老虎,耐心解釋,「你別看我長得像個兔子,但其實我根本不是兔子,我是人,誤食過蘇丹紅,喝過某某牌牛奶,吃我,會得結石,會致癌的……」

    「什麼叫結石?」老虎很平靜地問。

    「這都不懂,結石就是……」忽然頓住,「你……會說話?!」

    老虎嘿嘿壞笑的樣子讓兔子想起了昨天把她變成兔子的某個花裡胡哨的剽悍男人。

    「斑斕?」狐疑地看著那雙炯炯有神的金色大眼。

    「我還是喜歡聽你叫虎哥。」老虎笑道。

    「你……大清早的,幹嘛變成老虎?」

    「什麼叫變成老虎?北疆虎王,當然就得是老虎。」斑斕得意地擺了個猛虎下山的造型,「怎麼樣,我的本來面目英俊吧?」

    「……」

    「你在我這裡多住些日子,就會習慣了。我每天早上出去巡山,都要化作虎形,你知道這是為什麼?」斑斕神秘而深沉地看著她。

    「……為了,嚇唬人?」

    「嘁,我才沒那麼無聊。」斑斕不屑。

    「那是為什麼?」

    「笨,因為這樣,我就可以一絲不掛,光著屁股出去,你不知道,春天的清晨,光著屁股在山林裡走,真是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啊……」

    兔子差點被雷了個趔趄,幽幽地看著老虎,正想挖苦幾句,腰身卻被一條毛絨絨的尾巴纏住,捲起來放在了虎背上。

    「幹嘛?」

    「帶你出去散散心。」斑斕寬闊的脊背隨著步伐緩緩起伏,像一座運動的山,「看看我的北疆林莽,說不定等狐狸回來的時候,你就捨不得走了。」

    作為有史以來第一隻騎在老虎背上遛彎的兔子,蘇軟的心情很快便開朗起來,雲從龍,風從虎,隨風而行,呼吸著淡淡的木葉清香,耳畔鶯歌嚦嚦,看山,看麋鹿猿猱,看清澗溪流,看淺草黃花,看千姿百態的樹,胸中漸漸雲開霧散,忍不住輕輕哼唱著一支世界名曲。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你那是什麼歌?」斑斕聽得彆扭。

    「兩隻老虎,歌頌了一段美麗的愛情故事。」蘇軟微笑,「你想學麼?」

    「不想。」斑斕堅定地拒絕,腳步漸漸放緩,「到了……」

    草地延伸到前面不遠的地方便忽然消失,走過去,才發覺已處身於凌空逸出的一截斷崖之上,湛湛晴空澄澈如洗,浮雲淺淡,萬仞山巖蒼松倒掛,峭拔孤絕,極目遠眺,更有鬱鬱蔥蔥的崇山峻嶺,崢嶸崔嵬,縱橫開闔,一直連綿到長天盡頭。

    「真漂亮……」蘇軟喃喃道。

    「那只死狐妖就喜歡這裡,所以我想,你也肯定喜歡。」斑斕將蘇軟從背上放下來,「我和天緋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個地方,那時候西方魈族進犯,他路經此地,救了我的命。」

    「魈族?」

    「對,魈族,他們是西方山嶺中的霸主,無論男女老少,都是身高過丈,通體黑毛,力氣大得嚇人,而且動作極快,往來如風,那次我被十餘隻雄魈圍困,如果不是天緋出手,現在這裡恐怕就是他們的地盤了,你那只死狐狸雖然脾氣很討人厭,但著實厲害。」

    「後來魈族退了,你們就成了朋友?」

    「我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他卻十分缺德地笑笑,說如果我真想報恩,就把皮剝下來給他做靴子,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再不提報恩的話,但這北疆的千里山林,從此就是他的家了,而我斑斕九,也從此就是他的兄弟了,兄弟就應該禍福同當,榮辱與共,可他心頭的事,我解不了,誰也解不了,所以我只能陪著他喝喝酒,打打架,現在,能替他照顧照顧小妞,也是高興的……」

    斑斕一聲長歎,看看身邊聽得有些出神的兔子:「雖然我不知道你這小丫頭到底有什麼秘密,但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喜歡你,我敢打賭,你比那個叫天紫的小母狐狸強多了。」

    「謝謝……但,誰是天紫?」

    「天紫你都不知道,那是天緋的心尖子啊……他從來沒跟你說過?」

    兔子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想不想知道?」

    兔子猶豫了片刻,又點了點頭。

    斑斕眼睛裡立刻閃爍出八婆被問及隔壁寡婦**時的那種激情燃燒的光輝,興沖沖地蹭到兔子身邊坐下,「問我,你算問對人了,你以為他堂堂雪狐族的少主人,幹嘛要到人間來東遊西蕩,賴著不走,還不都是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忘恩負義?」

    「對啊對啊,你不知道吧,我原來也不知道,這都是那隻狐狸喝醉了酒告訴我的,那個天紫……」

    ……

    像挺上足了子彈的機關鎗,斑斕的話匣子既然打開,不把苦膽吐出來是不正常的,蘇軟也不說話,只遠遠看著山與天的邊際,安安靜靜地聽。

    清爽的微風徐徐而來,陽光普照大地,峭拔孤絕的山崖邊上,大老虎和小兔子並排而坐,八卦著一隻狐狸的憂傷過往,那情景,真的很有趣。

    但心,為什麼會開始隱隱作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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