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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四章 洞房昨夜停紅燭 文 / 月如刀

    龍府大宅,算上蘇軟,其實只有三十五位夫人。

    龍大官人酷愛娶妻,在鯤州城是家喻戶曉的事情,但迄今為止,大夫人,也就是正室的位置,卻始終空缺,這也就是為什麼蘇軟排行小三十六,卻只見到了其餘三十四位龍夫人的原因。

    三十五位夫人之中,有十二位是在一年一度的綵樓招親大會上砸回來的,包括蘇軟;有六位是城中縉紳富賈或者官宦世家托了冰人前來提親,他抹不開面子便答應了的;有十五位是他外出遊玩、做客以及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期間,各種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娶回來的;還有兩位,是他逛街的時候從人販子手裡買下來的。

    每個夫人都有或悲或喜的故事,每場婚姻都如同既浪漫又荒唐的戲劇。而龍大官人就像一個細心的收藏家那樣,用他的千般憐惜和無限溫柔,將那些女子,還有她們和他的繾綣過往,都小心收藏在這座山高水闊的巨大宅院之中。

    他是個好人。

    他對每個夫人都很好。

    所以她們不爭執、不算計、不吵鬧。

    因為她們在這裡都很很快樂。

    至少,要比在原來的地方快樂許多。

    ……

    整整一個下午時間,三十餘個女子嘰嘰喳喳地在蘇軟耳邊講著這些事,既真心誠意,又雜亂無章。蘇軟聽得有些困惑,她不相信世上真能有個地方,有個男子,能讓三十多個共事一夫的女子拋卻心中芥蒂,真正做到相親相愛,情同手足。

    這聽上去,像個溫馨得近乎恐怖的童話。

    然而聽她們彼此交談時溫柔甜蜜的語氣,看她們提到自己丈夫時那明朗朗亮晶晶的眼神,卻又不像有半點偽裝。

    「你們就真的……從不介意麼?」蘇軟忍不住問。

    雖然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但,她真的太好奇了。

    「介意什麼?」有個削減細腰,艷若桃李的女子反問,蘇軟依稀記得,她好像是十三夫人,叫做凝霜。

    「這麼多的妻子,可丈夫只有一個……」

    「起初……是有些介意的……」凝霜蹙了眉,像是在努力回憶著很久以前的事情,「但久了,見大家都那麼好,自然也就好了……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其餘眾人皆點頭稱是。

    這個解釋讓蘇軟有些轉不過彎來,但想想好與不好,原也和自己沒有太大相干,便不再刨根問底。大家聚著,又說了些冬春冷暖、刺繡梳妝之類的閒話,不覺天已向晚。

    前庭的盛宴仍在繼續,所以也仍不見龍雪辰的影子。敲過二更,外面忽然有白影展翅而來,從窗口輕盈滑入屋內,逕自落上婚床旁喜燭高燃的桌案,卻是綵樓上那只充當司儀的白鸛。

    新房裡頓時安靜下來,女子們看著那鳥兒的眼神裡,居然好像都有幾分敬畏之色。

    「二更了,夫人們請各自回房休息,不要擾了公子的洞房花燭。」白鸛說,謙恭的語氣,卻掩飾不住眼神裡的驕傲和冷漠。

    龍夫人們倒也真的聽話,紛紛起身向蘇軟告辭,轉眼之間,偌大的新房裡便只剩下了蘇軟和那只會說話的鳥。

    蘇軟不大喜歡那隻鳥。

    一隻鳥會說話,本來也沒什麼,鸚鵡、八哥、鷯哥之類的都能說話,還是很可愛的。

    但如果說話的時候總拿白眼看人,就有點討厭了。

    「那個……」

    這兩個字是一人一鳥同時說出來的,然後,彼此古怪地看了對方一眼,又陷入沉默。

    「……你先說。」蘇軟謙讓地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白鸛掃了她一眼,輕咳兩聲:「那個,三十六夫人,首先恭喜你跟公子的新婚之喜。」

    「……謝謝。」

    「其次,作為龍府的總管,有些事情,在下覺得有必要提前讓夫人知道。」

    「總管?你?」蘇軟瞪大了眼睛。

    「這屋子裡,莫非還有旁人?」白鸛冷冷道。

    「……可,你不是一隻鳥麼?」

    「誰,誰是鳥?!」白鸛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語聲陡然尖利起來,「我哪裡像隻鳥?!」

    蘇軟無語。

    彷彿意識到素質問題,白鸛又平靜下來,很優雅地甩了甩頭上那根雪白修長的翎羽,半晌才道:「在下龍府總管,夫人可以叫我阿九,也可以叫阿九總管……反正,你前面那三十五位夫人,都叫我阿九總管的……」

    「那……阿九總管好。」蘇軟決定入鄉隨俗。

    阿九滿意地點了點頭:「剛才在下說過,龍府有些規矩是必須遵守的,這其一,就是不能嫉妒,龍府上下共有三十五位夫人,但公子只有一個人,所以,他很累……」

    蘇軟非常理解地點點頭。

    「作為夫人,當恪守婦德,不能因為心胸狹窄,給公子徒增煩惱。」

    「……真怕煩惱,又何苦娶那麼多?」

    「您說什麼?」

    「哦……沒什麼……你繼續……」

    「第二,公子雖然平日裡喜歡到各位夫人處坐坐,卻從不過夜,他喜歡清靜獨居,所以夫人只消在公子來時,小心侍候,公子要走,卻不必相留。」

    「哦?」蘇軟摸了摸下巴,覺得這件事情比較耐人尋味。

    一個娶了那麼多老婆的男人,卻從來不在任何一個女人那裡過夜,這個……莫非……

    「夫人那是什麼表情?」阿九怪怪地看著她。

    「……」

    「……不要誤會,公子從身到心,都絕對正常,只是他習慣深夜讀書,所以不願擾了夫人們的清夢而已。」

    「……哦。」

    「第三,可能也是夫人最關心的,那就是招親之前龍府答應下的事情,夫人可以提了。」

    說這話的時候,那種輕蔑與不屑的味道便又昭然若揭。

    蘇軟些茫然:「什麼事情?」

    阿九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她:「夫人不必顧慮,即便是天大的事情,龍府既答應了,也必然竭力辦到。」

    蘇軟愈發摸不著頭腦:「可是,你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是什麼事情?」

    阿九煩躁地在桌上踱著步,像在竭力隱忍著什麼,終於忍耐不住,向著蘇軟大喊大叫起來:「我受夠了!你這女人真真矯情得很!難道為你辦事,還要我龍府求你開口不成?!」

    這幾句痛斥來得劈頭蓋臉,又莫名其妙,蘇軟皺了皺眉,剛想說什麼,又被它喋喋不休地打斷了。

    「趁我還有心情,快點說,是要加官進爵,還是榮華富貴,別抻得九爺我沒了耐性,你這小老婆可就白當了!」

    「我才受夠了!你這死鳥,什麼九爺九爺?!你是誰的爺?!」蘇軟終於按捺不住,跳起發飆,從白天的綵樓招親開始,這孽畜就不拿好眼神看她,言辭之間也是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她念它是隻鳥,也就忍了,現在,居然又找上門來尋釁,還說得那麼難聽,喵的,老虎不發貓,你當我是病危啊?!

    事實證明,溫柔的人一旦發飆,是非常可怕的。剛才還恬淡嫻雅的新娘子在轉瞬之間暴跳如雷,提了裙擺,青面獠牙地向一隻鳥衝過去。

    而那隻鳥由於太過意外,略有些愣神,竟然未作半點閃避,就被她輕而易舉地掐住了脖子。

    「我問你,我,是,誰?」將那隻鳥舉到面前,咬著牙一字字地問。

    「你是……三十六夫人。」鳥怔怔地說。

    「那,你又是誰?」

    「……龍……龍府總管……阿九……」鳥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也就是說,我是你的老闆娘,也就是主母,對不對?」

    「……」

    「那麼,你,憑什麼,對我大喊大叫的?!還說我是小老婆?!你們龍大官人都說了,我是這龍府的女主人,你算老幾?!你不過是一隻鳥,就算把自己當人,也不過是個鳥人?!這是我的房間,誰許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一通疾風驟雨般的厲喝,與其說是爭吵,不如說是發洩,待吼得心裡略略暢快了些,便提著那只已完全進入石化狀態的鳥,登登登走到房門口,舉起來,像扔紙飛機那樣奮力扔了出去。

    阿九昏頭昏腦地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即將親吻大地的時候,才總算想起自己是隻鳥,於是連忙撲騰了幾下翅膀,勉強飛起來,像看怪物似地看著蘇軟,半晌,才難以置信地說了一句:「你……你敢扔我?」

    「扔你又怎樣?」新房門口,三十六夫人插了腰,明艷艷俏生生地站在簷下溫暖的燈光裡,小臉上寫滿了鄙視和不屑,「一個狗仗人勢的破鳥,有什麼了不起,惹急了我,把你扒光了毛燉湯喝!」

    「真要燉了,能否勻我一碗?」

    溫柔魅惑的男子語聲,帶了些隱隱的笑意,從不遠處響起。蘇軟循著語聲看過去,怔住了。

    龍雪辰已從前庭盛筵上回來,此時正在新房門前一株雪山瓊島似的玉蘭樹下站著,四面樓檯燈火如晝,他身上那襲繡了落日明珠的殷紅錦袍便愈發流光溢彩,白日裡束髮的銀環此時被取下,銀髮如月夜長河,悠悠飄垂至腰際,修長的手指間捻了朵柔靜的玉蘭花,放在鼻翼輕輕嗅著,神情半是閒適,半是慵倦,瑩白剔透的花影映進璀璨澄澈的眼眸裡,卻不知是誰為誰增了顏色。

    ……好漂亮。

    每次看見那個男人,蘇軟都會不自覺地從心裡喊出這三個字,繼而便會莫名其妙地想,這樣的男子,難道真的是人麼?

    原以為只有天緋那樣的妖孽,才可以美麗若此的。

    「公子,這女人……簡直就是個潑婦!」

    尖利的語聲破壞了看見帥哥的美好感覺,卻是那隻鳥在告黑狀了。看那氣急敗壞的樣子,顯然是在這座宅院裡橫行霸道慣,軟柿子捏慣了,冷不防遇上個敢抵抗的,便覺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冒犯和委屈。

    蘇軟決定,為了那三十四個如花似玉的龍夫人,今天也要跟這惡鳥死磕到底。

    說不上為什麼,總之就是……跟它不對付……

    「龍大官人。」很冷靜地看著玉蘭樹下的男子。

    「你得叫我夫君,或者雪辰。」

    「……雪,雪辰。」

    「很好。」

    「那個,雪辰,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幾隻寵物來養?」

    「……嗯?」

    「比如說……狗狗?或者貓咪也可以,哪怕是養只脾氣差點的狐狸,也比養鳥強,聒噪得要命不說,還可能傳染禽流感,尤其是那種會唱幾句什麼閒雜人等——退避四周——淑女閨秀——朝前站定——之類的廢話,就把自己當成大內總管的,長相又醜,心眼又壞,倚老賣老,欺軟怕硬,實在欠揍得很,真真是動物界的恥辱……」

    氣定神閒地說完這幾句話,心裡很誠摯地向所有鳥兒道歉,對鳥類,絕沒有半點歧視,只是那個傢伙,也配叫做鳥麼?

    日——啪!

    有飛行物作自由落體後拍在地面上的聲音,低頭看看,阿九正在龍雪辰的腳底下抽搐。

    「小三十六的意思,我會好好考慮。」龍雪辰笑笑,甚至沒有去看那隻鳥一眼,舉步,逕自從它身上跨過來,走到蘇軟面前,「但今天,我們得好好享受這洞房花燭,不是麼?」

    說著,將那朵玉蘭花輕輕簪上蘇軟的鬢邊,端詳了許久,眼眸裡溫柔憐惜的神色中人欲醉。

    晚風揚起兩人的裙裾袍袖,空氣裡又瀰漫著那種清爽而憂傷的新雨味道。

    他身上的味道。

    「人生苦短,我能給你的,抑或你能給我的,終究不過百年,所以,都好好珍惜吧……」他看著她的眼睛說。

    蘇軟還在想著那句話的意思,便覺身子一輕,整個人竟被他橫抱起來,走入了紅燭搖曳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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