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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文 / 寄奴

    雨先前畢竟下了很久,所以陽光出來的時候,時辰已經有些遲了,這時候因為又拖延了一段時間,所以天光黯淡下去,到處瀰漫著黃昏的色彩。廳堂裡還亮著的蠟燭「呲呲」地燒著。夕陽給雨後的秋日傍晚裝點上昏黃的色澤,山川、河流、樹木、花草,還有歲月……彷彿也都是昏黃的。搖曳的燈火下,空落落的廳堂,一些雖不輕巧但卻顯然也不那麼的嚴肅的閒談正上演著。

    「許公子,妾身……是不是很沒有用?」少女蔥根般的十指交叉著輕放在身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失落和感傷的情緒非常明顯。

    「都不知道要怎麼做了呢……走了這麼多的人,墨商大會又馬上要開始了。」這般說著,微微垂下的腦袋輕輕的擺了擺,額前髮絲隨之揚了揚,有些無助地說道:「怎麼辦啊?」

    「呵。沒有啊,你很厲害的。」許宣朝少女笑著偏偏頭:「就在剛才……很厲害了。」

    許安綺聞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許宣,想要認真辨別一下他這話背後的含義到底是寬慰多一些呢,還是真的就這般覺得,不過橫豎並沒有結果。想了想,她隨口問道:「哪裡厲害了?」

    「你爹說的話很厲害啊。」

    「呃……嘻嘻。」少女愣了愣,大概是回憶起了先前的場景,隨後輕笑起來。過得片刻才小心地問道:「總不能說那些話是妾身自己說的吧?不會有人相信呢……」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才繼續下去:「許公子……不會生氣了罷?」

    「嘖……總覺得佔你一個弱女子的便宜,不太厚道啊。」許宣說完看了看許安綺的臉色:「好吧,弱女子不是說你啦!」

    「哦~~」少女說低低地應了一下,這般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什麼了:「對了,許公子啊,先前一直要和妾身說什麼的,到底是何事?」

    許宣聞言點點頭:「今天主要目的是來看望病人的,我老家那邊探望病人都不空手……」

    老家?許安綺看著許宣自然的神色,心中有些疑惑,這裡難道不是麼?隨後想到自己先前在閨房裡對許宣的調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許公子,妾身是說笑的呢。」

    「我說的事實啊!」許宣一邊說著這些一邊掰著手指:「人參啊,靈芝啊……」隨意地說著一些名詞,許安綺聽著,有些是知道的,但聽不懂的更多,那邊許宣數著手指,口中說道「花籃」「腦白金」之類之類的東西,微微愣了愣,隨後意味莫名地拍了拍後腦:「反正……都是好東西。」

    「嗯。」許安綺頭輕輕點了點,這時候她的心思被某些負面情緒填充著,對這些並不上心,只是覺得這書生大抵是在寬慰她。

    「真有的啊!」少女臉上應付的情緒很明顯,許宣於是收攏了下神色,伸手在袖管裡摸索了著說道:「說拿便拿……」

    許宣從袖中摸出一隻小木盒,巴掌大,輕輕地在桌角放下來,隨後朝許安綺那邊推了推。盒子用的是很粗糙的木料,從隨意的做工看便也知道它的製作者一定很不負責任。

    許安綺隨意地拿過來,這時候她對盒子裡的東西並沒有期待,不過好奇的情緒還是有的。這個時代,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大體來要更偏重禮儀一些,君子之交淡如水麼,也是一種美談。在許宣的那個時代,朋友之間偶爾用些小禮物聯絡一下感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在少女那裡還是有些新奇。

    盒子並不大,外觀也實在無法引起人的興趣,許安綺這時候抱著接受許宣好意的心態,將盒子輕輕開了一條縫隙,藉著火光隨意瞄了一眼,隨後有些渙散的目光頓時一凝。大概是以為看錯了,手裡下意識地將盒子猛地合起來。

    「啪」!

    先前小小的動作,盒子裡某些東西的味道卻已經飄出一些來。雖說因為生病的緣故,少女的嗅覺不太靈敏,但即便是這樣,還是聞見了。畢竟……太濃了一些。

    是墨的味道,她太熟悉了!許安綺目光疑惑地看了看許宣,那邊書生正滿臉鼓勵的神色。

    從墨香來看,盒子裝的墨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她有些奇怪,許家其他東西不說,但是墨實在是不缺的。許安綺從記事起,就沒有少打過交到。於是一時間有些把握不住許宣的用意。

    許安綺收拾了一下情緒,才藉著搖曳的燈火,又一次將盒子打開,不過這一次,神色明顯認真了幾分。

    燈火下微微露出來兩塊成型的墨錠。

    少女看清楚了,或許是因為身子虛弱的緣故,又或許是其他,總之拿著木盒的手微微顫了顫。木盒從她的手裡滑落下來,跌在桌上,「啪嗒」一聲輕響。

    「這墨……」少女皺了皺眉頭,低聲呢喃了一句。隨後的動作便也直接,她輕輕的將那墨錠拾起來,藉著火光打量一番後,眼神變得很奇怪。

    許安綺伸手在墨錠上輕輕摩挲了一番,又呢喃了一句:「這是……」似乎對有些東西,覺得有些難以理解。一時間她似乎忘記了許宣還在身邊的事實,自顧自地沉浸在某種情緒之中。

    許家是墨商世家,許安綺自幼便和各種墨打交道。在她還是孩子的時候,父親許惜福常常會帶著滿足向她介紹許墨的歷史,許墨中的精品,也讓還是孩子的她覺得很驕傲。當然,也不只是這些。徽州墨業發達,比許家更好的墨她也是見過不少的。比如羅墨和程墨中的一些極品,甚至她的閨房中還存著半塊李墨。所以,她在墨道上的造詣還是有的。

    但是,無論如何,總覺得這兩塊墨,好像有些不一樣。

    手中的墨質地堅細,指端回饋的緊實感,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膠質也極為合適。至於墨的色澤,更是黑中微微泛出紫色來——是極好的墨才會有的氣象。

    這種墨,她確實不曾見過……居然比許家的「非煙」和「岱雲」還要好?

    不,甚至和程家的「百子榴」、「青玉案」相比較也毫不遜色……甚至,甚至還要超出一些。雖然這是一種難以想像的情形,但現實也由不得她不相信。於是眉眼間寫滿了不可思議。

    這是一種新墨?

    少女看著看著書生從容的面色,心中升起了某種荒唐的想法。她覺得嗓子有些干癢,長長的睫毛緊接著閃了閃,大概覺得自己看錯了罷,於是又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放下來後,平復了一番情緒,才繼續去看那墨。這一次,才發現不僅不曾看錯,甚至還發覺了些別的東西。

    如今徽墨品種雖然繁多,但是大抵說來走得都是堅實路線,以大件居多,圖案文字很多用的都是陽文,陰文是很少使用的,墨的紋飾之類也剛健,手摸上稜稜有感。

    但是眼前的墨,卻是一種前所未見的風格。少女怔怔地望著手中的墨,精緻典雅就不先說了,但就雕刻而言便讓人眼前一亮。墨模雕刻刀法嬌細,有一種清雅柔麗的風貌,她這般看著,覺得……覺得很有些溫潤秀潔的感受。墨應該是成套的,一錠金光閃閃,一錠本色細潤。制墨的人手法老道,墨被雕刻成人形,栩栩如生的感覺。更生動的是那墨人雙胸前也捧一圓大墨,圓墨上用小篆字體寫著「人磨墨墨磨人」幾個字。

    「這墨……」少女呆呆的看了很久很久,抬起頭來的時候,心中想到了某種可能,於是有些震驚:「是哪裡來的?」

    聲音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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