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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佳人(中) 文 / 薄慕顏

    到了晚間,羅熙年發現玉儀還是一如平常,先是有點奇怪,總覺得哪兒不對勁,細細一想才反應過來,妻子還不知道瓊姿的事呢——

    這就有些不妥了。

    單就瓊姿這件事來說,羅熙年並不覺得玉儀需要知道,自己會處理的,——但是這和丫頭沒有告訴主母,完全是兩回事。如果後宅的主母沒有威信,連個消息都不能一一掌握,那麼還談什麼管理?一旦主母震懾不了下面的人,後宅肯定會變成一鍋粥。

    這種時候,男主人的態度是很關鍵的。

    羅熙年想了想,覺得甘菊從前養成習慣了,所以第一時間來找自己,但是怎麼後來也沒說?看來還是拿妻子當小孩子了。

    看來自己有必要表一表態,不然以後大家都這樣,不拿主母當回事,六房豈不是成了一個大笑話?於是找了個機會,將事情告訴了蔡媽媽,讓她代自己跟甘菊說幾句,他本身是沒那個耐心的。

    蔡媽媽聽了連連點頭,找到甘菊道:「元寶的那件事就罷了,不用再告訴夫人。這是老爺給你留的體面,不然夫人若是知道你瞞了她,還能有好臉子嗎?」

    原本蔡媽媽過來說話,甘菊還以為是有什麼要緊事,趕忙親自去沏了茶,卻沒料到對方是來訓斥的,一時怔住。

    蔡媽媽接著道:「以後有事記得要先回稟夫人,夫人若是有不懂不明白的,自己處理不了,自然會去找老爺商量。」頓了頓,「斷不可再瞞著,以為夫人年紀小沒脾氣,就不尊敬亂了規矩。」

    這話有些重了,甘菊忙道:「我並不敢。」

    其實第一次看到玉儀的人,有可能會覺得她小,但稍稍相處,便不會拿她當一個小孩子看——以羅熙年的脾氣,怎會娶一個事事要自己操心的妻子?

    甘菊跟主母的接觸有限,加上先入為主的心理,並沒有深思過太多,——然而這樣被蔡媽媽直言教戒,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而且很明顯,蔡媽媽是奉命而來。

    自己從來都是忠心耿耿、本本分分,難道這回還做錯了?

    「眼下夫人年紀還小,咱們這些人更應該扶持一些。」其實蔡媽媽也覺得玉儀出身不夠高,娘家也敗落了,但是人已經都進了門,自然還是要團結一氣的,因此道:「若是夫人出了什麼紕漏,那丟的可就是整個六房的臉。」看了看甘菊,神色頗為嚴肅,「到時候,不單爺的臉上不光彩,咱們也一樣直不起腰板說話,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甘菊低著頭,並不敢多置一詞。

    「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就跟你說句掏心的話。」蔡媽媽歎了口氣,說道:「在內宅裡,能得老爺的歡心固然重要,但能得夫人的賞識卻更重要。」頓了頓,「你別忘了,老爺可是不管內宅事的。」

    甘菊神色一動,點頭道:「多謝媽媽教誨。」

    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蔡媽媽乾脆一次全都說完,故而又道:「你自幼就在老爺跟前服侍,樣貌不是頂尖兒的,性格也不是最討喜的,但是老爺卻留下了你。」

    甘菊忙道:「承蒙老爺厚愛。」

    「我冷眼瞧著,夫人的性子還不錯。」蔡媽媽耐著性子,說道:「因此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等將來夫人生了孩子,自然開恩讓你也添一個,少不了是要做姨娘的。」心裡卻在歎氣,這沒個兩、三年的功夫,六房怕是難以添丁——

    估計在這件事上頭,更是叫別人心裡樂開了花。

    蔡媽媽在心裡歎了口氣,憂心忡忡而去。

    甘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好似一顆熱心被潑了冷水,不由有些茫然,再低頭審視自己,——到底還是年紀大了,老爺在自己身上的心也淡了。

    蔡媽媽的話沒錯,不管夫人是什麼出身、什麼門第,自己都要在她手下討生活,若是不能讓夫人滿意,將來只怕寸步難行。

    認真說起來,夫人的脾氣的確是不錯的,從來沒有拿捏過自己,也沒有暗地使絆子什麼的,這樣的主母可是不多得。如果換成高門大戶的小姐,指不定眼界高高的,像自己這種身份的人,那就是人家腳下的泥。

    甘菊心裡患得患失,一個人在屋子裡悶悶坐了好久。

    玉儀還蒙在鼓裡,不知道麻煩已經找上門。

    正巧五月十四這天,是四老爺羅晉年的生辰。雖然既不逢十、也不交五,但以未來魯國公府世子的地位,自然少不了來結交道喜的人,一副車水馬龍的景象。

    前面都是大老爺們兒說笑熱鬧,後面則是女眷們的天下。

    小湯氏特別吩咐玉儀打扮的鮮亮一點,——有介紹一下新媳婦,再讓玉儀認一認人的意思,畢竟後宅婦人有自己圈子,在某些時候交際亦是一種任務。

    人情來往什麼的,打理好了對丈夫的事業也有幫助。

    玉儀有些感慨,虧得自己打小是在京城長大的,不然面對這麼一大群婦人,光誰是誰都要鬧半天。不過就算這樣,也還是有不少不認識的,小湯氏一一介紹了,對眾人笑道:「這是我們家老六的寶貝媳婦,你們可別欺負了她。」

    湯夫人是小湯氏的大嫂,今兒帶了三位小姐過來,十分熱鬧,先接話笑道:「看你這個做婆婆的,生怕兒媳吃了虧。」

    小湯氏笑道:「大嫂你還不是一樣。」笑容有些敷衍,似乎姑嫂關係並不太好,即便是在這種公開場合,也是貌合神離。

    據玉儀所知,小湯氏在湯家只是一個庶女,還有一個姨娘和兩個弟弟,都在這位湯夫人手下過日子。不過小湯氏嫁給了魯國公,雖然只是繼室,但身份又比在家不同,到底尊貴了不少。

    因此想來,這位湯夫人也得給幾分顏面。

    除了湯家來的人,以及國公府的夫人奶奶各自娘家,還有鎮南王府蕭家、威北公府孫家、吏部尚書夏家、順天府尹賀家,一屋子珠翠環繞景象。

    其中以鎮南王府蕭家地位最高,五夫人便是出自王府一脈,今兒來的鎮南王妃是她的堂嫂,帶了一個嫡親的女兒永寧郡主過來。夫人奶奶們各自說著家常裡短,小姐們另成一個圈子,將永寧郡主圍在中間,頗有點眾星拱月的意思。

    原本以玉儀的年紀,和小姐們說話還有一點共同話題。不過她現在是婦人了,只能湊在夫人奶奶們這邊,偏生年紀又太小,大家都沒拿她當回事兒。只能不時幫著讓人添茶倒水,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笑一笑,順便跟著附和幾句。

    最後還是鎮南王妃開了口,笑道:「你們年輕人去一處說話,跟我們在一起,沒得生生悶壞了。」

    玉儀笑道:「我年輕不懂事,跟著長輩們長點見識也是好的。」

    這一說話,眾位女眷們便將目光轉了過來。

    湯夫人打量了一番,這位國公府的六夫人小小巧巧的,眉目雖然沒完全張開,但舉止卻沒有絲毫稚嫩的感覺,——即便方才被眾人冷落在一旁,仍然表現的大方得體,畢竟是公主府養大的,不是那種真從外省來的小戶丫頭。

    「到底是嫁了人做媳婦的,好生沉得住氣。」說話的是威北公府的孫大奶奶,從頭到腳掃了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庶女,笑道:「不似我們家那幾個淘氣的,半刻也是坐不住的。」——

    若不是這位六夫人,孫家和羅家差一點就結成姻親。

    當初小湯氏給羅熙年提的孫小姐,便是孫大奶奶的堂侄女兒,也是嫡出,說起來比眼前這位身份好多了。

    偏生陰差陽錯,不知道怎麼就成全了這一位。

    仔細瞧瞧,一張瓜子臉、尖尖的下巴頜兒,面皮兒甚是白皙,顯得一雙眼睛烏黑烏黑的,對比之下落落分明。上穿明藍色的右衽交領短袖襖,裡面露出杏黃的袖子,下著月白色的襴邊儒裙,顏色搭配甚是清新可人——

    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的,頂多算是有幾分顏色懂得打扮罷了。

    玉儀一面應付著眾人說笑,一面覺得孫大奶奶瞧了自己好幾眼,覺得一頭霧水,斷乎想不出還有這麼一段瓜葛。

    小湯氏是樂意在人前做個好婆婆的,等眾人七嘴八舌之後,便對玉儀道:「你先過去陪郡主她們說話,等下吃飯的時候再過來。」

    玉儀笑道:「媳婦不覺得悶。」

    「好囉嗦。」小湯氏笑嗔了一句,「你不覺得悶,王妃她們還覺得放不開呢。」

    說得眾人都笑了,鎮南王妃更是笑道:「你做你的好婆婆,怎麼還把我們這些客人拉著墊腳?該罰、該罰,中午得多喝幾杯賠罪。」

    四夫人也笑了笑,說道:「王妃說得在理,六弟妹你先過去吧。」

    玉儀不便就走,而是先朝小湯氏說了一句,「那娘要是有吩咐,就讓人來喚我。」總不能扭頭就走,不然婆婆讓走沒走,嫂子一說反倒跑了,這不是叫小湯氏沒臉嗎?又對眾位女眷歉意了幾句,待小湯氏再三催促,方才告罪離開。

    湯夫人猶在後面笑道:「好一個懂事的小媳婦。」

    直到走得遠了,玉儀方才覺得自在了些。

    這個月份正是百花怒放的季節,到了羅府的後花園裡,放眼一片奼紫嫣紅,小姐們早就三三兩兩的散開了。永寧郡主的裝束比較華貴特別,玉儀一眼瞧見了,不知道身邊是哪兩位小姐,三個人正坐在水邊的涼亭裡說話。

    既然不熟,那還是別過去湊熱鬧了。

    玉儀將四下都看了看,正要往花籬那邊走幾步,突然肩膀被人一拍,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找什麼?我們在這兒呢!」回頭一看,不由露出笑顏。

    顧明芝笑穿了一身海棠紅的繡花褙子,襯得整個人明艷艷的,摟著旁邊的一個瘦高個兒少女,笑吟吟道:「就知道你會溜出來,崢嶸都等你好久了。」

    「壞丫頭,當初走的時候都不說一聲。」夏崢嶸一臉忿忿之色,卻又迫不及待的拉起玉儀,「走,今兒咱們好好的說說話。」

    早年在京城的時候,玉儀、顧明芝和夏崢嶸三人最是要好,算得上是手帕交,只要一聚會便要湊在一處。夏崢嶸是容珮的親表妹,從前容珮為了討好心上人,買東西一般都是三份兒,然後再讓表妹轉交。

    玉儀想到這些兒時舊事,心裡突然暖暖的,——這些純淨又美好的記憶,自己在孔家的時候時常憶起,一直陪著自己,度過了最艱辛難熬的時光。

    如今自己終於又回來了。

    夏崢嶸是個十分爽利的脾氣,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便開門見山問道:「聽說你娘家出了事,嫁到國公府以後還好吧?」

    「挺好的。」

    夏崢嶸見她一臉容光煥發的樣子,想必日子還算滋潤,因此笑道:「從前倒是看走了眼,沒想到你還是馭夫有道的。」抿嘴一笑,又瞧了瞧顧明芝,「快跟著學學,回頭好把我表哥降伏了。」

    玉儀「哧」的一笑,「她還用學嗎?早就降伏了。」

    兩個人笑得抱做一團,氣得明芝直瞪眼,咬牙道:「你們兩個合起來欺負我!」伸手去抓住一個,又跑了另外一個。

    「好了,別鬧了。」玉儀等她氣消了,方才坐下笑道:「今兒來的人多,回頭見了還以為是三個瘋子呢。」

    顧明芝啐道:「是你們倆個瘋子。」

    「是是是。」玉儀趕緊做小伏低,哄道:「回頭我給你做個荷包賠罪,好不好?」

    顧明芝好笑道:「你還當我是小孩子呢。」

    「大表嫂的胎像如何?」玉儀岔開話題,問道。

    「挺好的。」顧明芝有些感慨,早先還以為表妹會是自己的嫂子,沒想到……,這是這個話題不宜提,因此又問:「你呢?什麼時候也給我添個侄兒。」

    「好個不害臊的丫頭!」夏崢嶸在旁邊趣道:「也好意思說這個。」

    「行行,不說這個。」顧明芝轉過頭,問她道:「就說你,親事訂的怎麼樣了?你那伯母一向清高的很,未必肯替侄女兒細細打算。」

    夏崢嶸的爺爺是吏部尚書,門第不能算低了,可惜父母雙亡,現今跟著伯父伯母一起過日子。因為伯母和生母早年有嫌隙,又沒有兄弟依靠,表面上看著是千金小姐,實則現今的日子也很窘迫。

    夏崢嶸有些煩,淡淡道:「管得呢,我又做不了主。」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原本久別相逢的喜悅也被沖淡了。

    玉儀現今是羅家的媳婦,不如做小姐的自在,又安慰了閨蜜幾句,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先告辭了。夏崢嶸知道她的難處,說道:「你先去忙正經事,我和明芝說會兒話也是一樣,反正人都回來了,今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

    「好,回頭再說。」玉儀雖然有些歉意,想多留一會兒,但做媳婦的千萬不能順著桿子爬,——讓你來歇歇,那是婆婆給你的恩典和面子,意思意思就行了,豈能真的歇到不見人影兒?唉,這就是做媳婦的無奈。

    吃飯的時候,玉儀倒是看見了兩位好姐妹。可惜自己已經不能上席,要伺候婆婆和招呼客人,偏生這些貴婦千金又吃得慢,半天才下去一筷子。

    以媳婦的身份應付大的宴席,玉儀還是頭一遭,沒有半點經驗,都已經餓得飢腸轆轆了,還得笑勸別人多吃一點,心裡鬱悶壞了。

    好容易服侍著婆婆漱了口、洗了手,客人也吃完了,這才有功夫到小偏房,讓丫頭們端了飯菜上來。甘菊盛了一碗溫溫的雞皮湯,說道:「夫人先喝口湯,餓極了吃飯容易噎著。」

    彩鵑在旁邊布菜,回頭道:「下回就該先吃幾個小點心,墊一墊也好。」

    「下回的事再說吧。」玉儀一勺接一勺的喝,要不是還得保持淑女形象,恨不得直接端起碗倒了。一碗熱湯下了肚,總算不那麼饑荒了,這才從從容容吃飯,等到放下筷子一看,竟然比昨兒多吃了一小碗,菜也下去不少。

    甘菊笑道:「原來夫人喜歡吃這幾樣,回頭常做做。」

    哪裡是自己喜歡吃?餓了,什麼都好吃了。

    玉儀揮了揮手,說道:「你們也下去吃吧。」——主母還沒用飯,丫頭們自然也不敢先用,也不知道她們墊點心沒有,別餓過頭了。

    玉儀用飯的這會兒功夫,外頭的女眷們也喝完了消食茶,正在陸續起身,準備往戲檯子那邊過去。玉儀好歹趕上了大部隊,上前攙扶了小湯氏,笑著問道:「娘喜歡聽什麼戲?回頭也點兩處。」

    湯夫人停下腳步,回頭笑道:「有你這麼孝順的媳婦,不管聽什麼戲,你婆婆心裡也是歡喜的。」

    小湯氏笑道:「大嫂也瞧出我這兒媳婦好了。」

    玉儀看見湯夫人眉頭蹙了蹙,似乎對自家小姑子的話不滿意,但又不懂這兩位在打什麼機鋒,只好裝憨笑而不語。

    看戲的時候,湯夫人和孫大奶奶坐在了一處,兩人似乎相處的很融洽,不時的說說說笑笑,還對台上的戲文評點一番——

    倒把小湯氏撇在了一邊。

    玉儀一直站在小湯氏旁邊,一會兒遞個帕子,一會兒幫著端一碟點心,小湯氏看向自己的時候,便順著她附和說笑幾句。

    四夫人忙著招呼客人,雖然有座也是虛設,不經意扭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又和鎮南王妃搭上了話。五夫人本來就是出自蕭家,和王妃郡主的話更多一些,幾個人說說笑笑,不過都是輕聲細語免得擾人。

    至於弘大奶奶和恭二奶奶,也是各有各的說話圈子。

    其實並非玉儀不喜歡四夫人,更喜歡小湯氏,——反正兩個人只能討好一個,而伺候婆婆是天經地義,沒有丟下婆婆,反倒跑去跟嫂子說笑的道理。

    沒法子,只能盡量把小湯氏服侍好了。

    一個丫頭急匆匆走了過來,湊在小湯氏耳邊說了幾句。

    玉儀不好貼過去聽,隱隱聽到什麼,「有個姑娘……,摔下……」底下含含混混的不清楚,只聽到一個「江大人」,——不知道為什麼,玉儀第一反應就是江廷白。

    江家二房的老爺在京任職多年,乃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而江廷白本人,因此上一次從龍有功,再加上祖父的餘蔭和叔叔的提攜,如今也在吏部任職,做了正五品的郎中。

    同在京城這個公卿權貴的圈子裡,這種場合應該會出席。

    當然也可能不是江廷白,而是他的叔叔,再或者是別的江姓官員,——玉儀想了一會兒,覺得跟自己沒關係也就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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