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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浪花(上) 文 / 薄慕顏

    玉儀喚醒了丈夫,一番收拾之後趕去趕去上房。

    一進門,就看見熱熱鬧鬧擠了半屋子的人。四房因為挨著上房近,所以四夫人和兩位兒媳、庶女,以及下面的孫子輩都到齊了。五夫人似乎是前腳進的門,正在帶著兒子給魯國公請安說話,小湯氏坐在床邊,還不時的回應解釋幾句。

    玉儀冷眼瞧著,自己和羅熙年都沒有地方插腳。

    回頭一看,羅熙年眼裡有著說不出的嘲諷,似乎眼前的景象看多了。

    好在五夫人的餘光看到了這邊,回頭道:「小六,你們倆過來跟爹說說話。」她這一開口,圍在跟前的人才退開了些。

    「叫太醫看過了嗎?」羅熙年問道。

    「看了,在威北公府時就看過了。」小湯氏眉頭帶著憂色,揮散不去,「太醫說不妨事,讓靜養一些日子就好了。」自己膝下本來就沒有兒女,丈夫雖老也是一個倚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就更直不起腰桿了——

    可惜遲早都有那麼一天,或早或晚。

    一屋子的人各有各的心思,沒人顧得上小湯氏的擔憂,倒是魯國公鎮定如常,揮了揮手,「行了,不就是崴個腳嗎?都圍進來做什麼,人都悶壞了。」

    小湯氏朝眾人笑道:「大夥兒還是去外頭坐吧。」補了一句,「太醫說了要靜養,人多反而吵鬧的慌,還是先讓國公爺歇一歇。」

    「小六。」魯國公叫住小兒子,說道:「你先留下。」

    玉儀用眼角餘光看了看,五夫人微微一笑,第一個領著兒子出了門,四夫人稍遲疑了下,緊接著出去,然後弘大奶奶帶著賢哥兒也出去了。恭二奶奶走在最後,兩面看了看,才叫**道:「快把平哥領好。」

    玉儀正要走,小湯氏卻笑著站了起來,「走,咱們娘倆兒去旁邊說說話。」

    其實在醫療條件不發達的古代,以魯國公的年紀來說,早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了。按理說,魯國公早就該上表定下世子之位,但不知道為何一直不提,也正因為如此,才加劇了四房和六房的矛盾。

    畢竟羅晉年和羅熙年都是繼室子,身份上相差無二。

    可是在玉儀看來,羅晉年正當年富力強的盛年,為官時日長久,再者底下兒子孫子都有了,夫人兒媳又是出身高門,幾乎就是世子的不二人選。

    沒有人猜得透魯國公的真實心思,也沒有人敢問。

    在這種複雜的場合下,玉儀當然不會去做什麼出頭鳥,陪著小湯氏坐在側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反正全都無關痛癢。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有丫頭過來,「六夫人,六老爺讓夫人一起回去。」

    玉儀出門看了看羅熙年,留心觀察了一下,還是萬年不變的王八表情,當著人也不好多問,上前笑道:「走吧。」

    這邊小湯氏掀了簾子進去,親手添了涼茶。

    魯國公由兩個大丫頭攙扶著,坐了起來,問道:「怎麼彷彿聽說,前些日子小六給他媳婦沒臉了?」

    「小兩口拌嘴罷了。」小湯氏心思轉了轉,——至今跟了國公爺十六年,愣是看不出他老人家的真意,這也是叫自己為難的地方,生怕最後站錯了隊。因此只要四房的人不在跟前,一般還是向著六房說話的,「國公爺也知道小六的脾氣,說惱便惱了,所以就去了丫頭屋裡。」笑了笑,「這不……,前幾天又帶著媳婦出去散心了。」

    魯國公皺眉道:「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什麼時候睡不得?」他是做公公的,不便多說兒子的房事,只是想起那些嚼舌頭的話,很是有些不悅,「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還跟以前一樣不懂事。」

    小湯氏笑道:「國公爺急什麼,等小六當爹了自然也就穩重了。」

    「他那媳婦年紀太小。」這是讓魯國公最不滿意的地方,喝了口茶,「我這活一天少一天的,還不知道看不看到他當爹呢。」

    小湯氏心裡一驚,莫非有人在國公爺面前說了什麼?心下猶豫不定,試探道:「若是國公爺著急的話,要不然……,就先抬了小六屋裡的丫頭?萬一有了兒子,養在小六媳婦跟前也是一樣的。」

    魯國公手上茶蓋一頓,看了過去,「你是這麼想的?」

    小湯氏覺得真是要冤枉死了,不過是順口試探了一句,怎麼就成了自己所想?又怕丈夫起了疑心,忙道:「妾身能有什麼想法?只不過盼著國公爺舒心罷了。」

    魯國公揮了揮手,「我躺躺,你也出去吧。」

    小湯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順從的悄聲出去,到了偏房找到竇媽媽,把剛才的事說了,然後問道:「媽媽……,你說國公爺是不是有什麼打算?咱們可別弄錯了。」

    竇媽媽左右也是猜不出,只道:「反正這一趟渾水,太夫人別趟進去就是了。」歎了口氣,「不論最後是誰,太夫人始終都還是太夫人啊。」

    魯國公只是不慎崴了腳,並不是害了重病,本來算不上什麼大事,但是因為他年紀大了,由不得叫國公府上下的人懸心——原本就是暗流湧動的國公府,漸漸生出一些火藥味兒。

    這段日子裡,羅熙年似乎變忙了許多,很多時候都只是真的睡覺,沒有其他,玉儀也就沒好意思再提甘菊的事。試想公公都抱恙了,自己還在這裡為了通房jjyy,不管是什麼男人,都會覺得有點煩吧。

    玉儀想了想,覺得主要還是甘菊同學太閒了。

    於是找來了人,讓她給自己做一條十二幅的月華裙,詳細的要求了花樣、顏色,甚至連襴邊的細節,也都一一仔細交待了。

    甘菊果然很勤奮、很認真,兢兢業業的做起了針線活。

    玉儀覺得日子清淨了點,慢慢開始適應在羅家做兒媳的生活,反正每天除了閒還是閒,差不多就剩下吃飯睡覺兩件事。

    一晃小半個月過去了。

    到了初八這日,正好是玉儀舅舅顧紹廉的生辰。

    玉儀一大早去給小湯氏請了安,順帶問了問公公的身體,這才開口道:「早起跟我們老爺說好了,等下我和嫂嫂們先去公主府那邊,他晌午了直接過去吃飯,然後再一起回來。」

    小湯氏穿了一身墨綠色暗花褙子,下著一襲素面儒裙,自從魯國公靜養以後,她的裝束越發的素淨。聽了玉儀的話,笑吟吟道:「去吧,親戚間原該多走動走動。」一臉惋惜之色,「要不是我得在家陪著國公爺,也想去湊個熱鬧呢。」

    玉儀笑道:「爹身邊也得有人照看,改日再去也使得。」又道:「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們帶回來也是一樣。」

    恭二奶奶湊趣笑道:「還是六嬸嬸想得周到。」

    玉儀一直不是太喜歡她,但也說不出來原因,總覺得這位侄媳婦的笑容裡面,像是含了雜質一樣,叫人不舒服,於是只笑了笑。

    四夫人坐在下首,側頭問了弘大奶奶一句,「給公主府的壽禮備好沒有?」

    「備好了。」弘大奶奶含笑回道:「馬車、婆子什麼的也都安排妥當,等下大夥兒只管出門就是。」

    看來不當家也有省心的地方,只用做一個甩手掌櫃就行。

    「我這幾日有些受了暑氣,就不去了。」五夫人略有歉意,對玉儀笑道:「等下記得代我向公主告個罪,得空再去說話。」

    「五嫂只管好生歇著。」玉儀知道她孀居之人不愛熱鬧,因此笑道:「平時見天都見著面的,不差這一時三刻。」

    五夫人微笑點頭,說道:「四嫂和六弟妹早點出門吧,過去說說話也是好的。」

    到了公主府門口,下人們全都換了鮮亮衣裳,朝內唱道:「魯國公府的四夫人、六夫人,弘大奶奶、恭二奶奶到了。」

    玉儀等人坐著轎子一路進去,身後吟唱聲不斷,耳畔不時聽到諸如,「廣寧郡王妃和世子夫人到了……」「平昌候夫人和容大奶奶到了……」等語,想來門口正是一派車水馬龍的景象。

    到了內院下了轎,玉儀因為算是半個舊主人,於是便在前頭做嚮導引路,時不時的說上幾句,羅府女眷很快到了正廳。

    豫康公主穿了一身緋紅色的通袖圓袍,梳了乾淨利落的團髻,再配以一整套華麗耀眼的金頭面,襯得氣色年輕了不少。先跟四夫人寒暄了幾句,讓了座,然後將玉儀叫到了自己身邊,笑道:「這做了媳婦的人,看著就是比從前穩重了不少。」

    四夫人帶著禮節性的笑容,順口誇道:「還不都是因為公主教導的好。」

    豫康公主樂呵呵的,慈愛的看著外孫女兒,笑道:「從小就是個愛淘氣的,只怕她不懂事,好歹有你們幾個嫂嫂在前頭,提點她幾句才好些呢。」

    四夫人自然是說不敢當,又誇了一番。

    玉儀等著她們客套完,因為等下還有人要來,便領著四夫人等人去了客房,自有顧府的丫頭們接手,自己得了空,找了借口溜去了表姐那邊。

    一進門,只見夏崢嶸早就到了。

    玉儀上前笑道:「還是你們自由自在,不像我,偷個懶兒都得找借口。」笑著在旁邊坐了,這才發現明芝臉色不大好,不由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顧明芝一臉不快,「算了,別提了。」

    玉儀便將視線轉向夏崢嶸,對方搖了搖頭,「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只得又去拉了拉明芝,婉聲道:「到底有什麼煩心事,說出來聽聽。」

    顧明芝看著最要好的兩位好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方道:「前些日子,爹爹納了一位姨娘。」咬了咬牙,「長得妖妖嬈嬈的,一看就是一個狐狸精!」

    啊?玉儀差點跌落下巴,舅舅納妾了!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從前舅舅不納妾未必是不喜歡女色,而是迫於當時局勢,不願意弄出妾室、庶子什麼的,免得被小人鑽了空子。現今過得一帆風順,舅母也不是二八少女了,誰不想左擁右抱、軟玉溫香?對古代男人來說,添一、兩個妾室,跟賣兩床電熱毯沒多大區別。

    玉儀甚至想到,羅熙年之所以打發了那麼些人,想來也是從大局考慮,不想自家後宅雞飛狗跳的。如果沒有四房時時刻刻盯著,羅熙年沒有了顧慮,再有中意的美人送到他跟前,應該也不會拒絕——

    照這麼說,自己還得感謝四房的盯梢了?

    玉儀雖然對舅母有著芥蒂,但是一樣不希望舅舅納妾——試想明淳明芝都已經成人了,一直過著沒有姨娘的幸福生活,結果突然冒出來一個姨娘,還可能再添一、兩個弟弟妹妹,心裡該多難受啊。

    原來十年時光,居然讓認為自己是顧家的一份子。

    玉儀心內五味陳雜,——感情是世上最難割捨的東西,即便惱恨舅母自私涼薄,卻依然清晰的記得兒時情景,記得自己生病難受的時候,舅母守在床邊哄著自己喝藥,往事歷歷在目。

    可是後來……

    玉儀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李氏,下意識裡有一些逃避,而且在舅舅納妾的這件事上,作為晚輩更沒有任何發言權,於是抿嘴沉默。

    顧明芝氣悶好些天了,今兒對著好友說了一番痛快話,心裡舒服不少,並沒有把一個姨娘放在眼裡,起身道:「不說這些煩心事兒了。」一手拉了一個,「走……,我們到外面說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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