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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大結局(二) 文 / 薄慕顏

    眼下南邊的實情,比起玉儀猜測還要糟糕許多。

    羅熙年去的地方也受了水災,但並不是最嚴重的區域,——糟糕的是,這個月份正是秋收的季節,大片大片的成熟稻子,還沒有來得及收割就被水沖毀了。

    農戶們先是驚慌失措的避水患,帶著妻兒老小四處等高逃竄,等到大雨過去,田地裡、路上到處都汪著水,稻穀早被沖毀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糧食泡在水裡。

    且不說撈不出來多少,便是費盡力氣撈出來一點沒泡爛的,可惜天氣陰沉,根本就沒有辦法曬乾,放幾天便開始發了芽。

    這下一來,百姓們不僅無家可歸、流離失所,連基本的溫飽都成問題,人心隨之一亂,不停有人爭鬥、哄搶,局面開始變得難以控制。

    不巧的是,羅熙年是去查一個大貪官的。

    這下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衙門裡的銀庫是空的,糧庫也是空的,只有幾箱子破爛堆在牆角,一無用處——

    雖說在知府大人家的內院裡,搜出不少的金銀珠寶,可惜眼下這玩意兒不能當飯吃,只能看著那堆黃白之物乾瞪眼。

    羅熙年早就上了折子,把這邊的情況如實說了,請求朝廷撥發救災的糧米,以及相關的援手安排。

    可惜眼下到處都是水汪汪的,緊趕慢趕也得十來天功夫,才能把折子遞到京城,再等著皇帝下命令,四處調集人手派送糧食,一個月時間能送到就算不錯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由於古代的人力物力跟不上調度,不光流民們暫時得不到糧食,水災的善後工作也做不到位,——在城鎮還好一些,至少浮屍都就近找地方掩埋了。

    而在鄉下,河裡水裡有死人,岸邊有死人,被雨水泡爛了也沒有人管。

    不是政府部門的大老爺不想管,而是根本管不過來——

    活人都顧不上了,誰還會管死人?

    每天派出一隊衙役四處巡邏,帶著招募來的壯漢,路邊能掩埋的就掩埋,深山老林的誰也不願意去,眼下路都被泡壞了,萬一賠上命可不值當。

    沒過多久,漸漸有了瘟疫蔓延的苗頭。

    府丞頓時慌了神,每每遇到這種天災**,烏紗帽都難以保全,好不容易來了個欽差大人,說什麼也多拉一個人下水。

    一則自個兒好有個主心骨,二則將來撫災不利,還可以說是聽了欽差的調遣,至少有個推脫的幌子。

    因此實在捨不得讓欽差大人走,一口一個「羅大人」喚得親熱,一副唯羅熙年馬首是瞻的姿態,自己則是一問三不知。

    羅熙年本身就是個人精,哪裡會看不出來?

    但是卻走不開。

    雖然自己只能算是錦衣衛的中層頭目,畢竟是奉了聖旨而來,也就等同於欽差的身份,趕上大事當然不能臨陣脫逃。

    更不用說現在附近幾省都遭了水災,路上還會遇上流民匪寇,狀況凶險不明,就算勉強趕回去,今後也會成為京城裡的一個大笑話。

    皇帝肯定不待見,自己更會覺得窩囊抬不起頭。

    他自幼就是含金湯匙長大的,出門亦是嬌婢美童簇擁著,幾時吃過苦?好在府丞使勁巴結,外面的流民顧不上,供著羅熙年一人好吃好喝,還是沒有問題。

    可惜羅熙年卻高興不起來。

    剛出來的時候,的確有一種沒了壓力鬆口氣的感覺,不過新鮮了幾天,也就覺得沒什麼勁兒了。特別是現在這種時候,無比想念玉儀和珠姐兒母女倆,外頭千好萬好,也不如自家的小窩溫暖安寧。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時而天晴一晴,更多的時候還是烏雲密佈、雨水傾盆,水患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讓人看著水都覺得心煩。

    「老爺。」倚松跟著出來一趟,人都發愁瘦了一小圈兒,今兒卻是滿臉喜色,拿著一封信跑了進來,「京城裡來的信,夫人專門派了人送來的。」

    羅熙年心裡頓時陰霾退散,急急拆開抽出信來看,先是一怔,繼而在倚鬆肩膀上狠狠拍了一記,大笑道:「夫人又有喜了,你家六爺又要添人丁了。」

    羅熙年總算有了好心情,玉儀這邊卻是高興不來——

    魯國公病了。

    起先只是一場小小的風寒,後來不知怎地,或許是上了年歲的緣故,竟然漸漸症狀加重了。

    病了這些天,如今連神智都有點不大清楚。

    魯國公在病中氣性還挺大,整天叨叨咕咕罵小兒子,說他是個沒良心的,成日價到處亂跑,……這還沒什麼,不過是老人家想兒子罷了。

    後來說著說著,居然開始念叨起五爺羅煦年來,拉著小湯氏說,自己就數這個兒最孝順、最懂事,將來羅家就指望著他了——

    事情開始變得有點不對勁了。

    以魯國公將近八十的年紀,加上前幾年還病過幾次,身體早掏空了,所以現在不管出什麼狀況,都是有可能的。

    如今羅家的狀況十分微妙,羅熙年不在京城,玉儀自己又是一個大肚子,加上珠姐兒不是兒子,萬一魯國公再……,委實叫人懸心不已。

    玉儀是懸心,小湯氏亦是擔心,唯有五夫人和羅世晟則是傷心。

    五夫人每天要去魯國公面前伺疾,羅世晟隔幾天也要去一次,次次都聽魯國公念叨羅煦年的好處,這對孤寡母子焉能不傷懷?

    羅世晟還好一點,畢竟男孩子沒有輕易掉眼淚的習慣。

    五夫人哪裡還忍得住?便是在公公婆婆面前忍住了,回房亦是傷心不已,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再想起早逝的丈夫,那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一般。

    這些日子,整個國公府都籠罩著一層凝重的氣氛。

    唯一讓羅府的人鬆了一口氣的是,隔了些日子,朝廷終於開始四處調集糧食,準備發往南邊救災,一車一車的糧食被運出了城。

    玉儀心裡大抵也明白,誰讓羅熙年剛巧在那邊,現成的欽差人選,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回來的,至少得把救災一事安排得差不多。

    眼下自己已經開始顯懷,卻沒有一個安心養胎的環境。

    運糧的事過去了大半個月時間,玉儀等得心急如焚,羅熙年還是沒有回來,這天正在盤算著要不要送封信,小湯氏卻一臉焦急的過來了。

    「娘。」玉儀緩緩站了起來,心下揣測不會是魯國公出事了吧?不免有些擔心,上前問道:「是不是爹他……」

    「不是,不是。」小湯氏連連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是小六讓人捎給你爹的,可是你爹現在……」頓了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過來找你。」

    「沒事,我先看看再說。」玉儀拆了信,迅速的掃了一眼,臉上神色微凝,心頭卻是「撲通」亂跳不已——

    信上說,朝廷撥發的糧食有問題,陳米、糙米還算了,裡面還有發了霉的,甚至還摻了小石子和沙子!

    運去的糧食,居然有一大半都不能吃!

    「怎麼了?」小湯氏問道。

    「沒事。」玉儀情知這事兒小湯氏幫不上忙,說出去了還會添亂,因此努力綻出一個微笑,雲淡風輕道:「小六說南邊的事有點小麻煩,可能還要晚一點才能回來。」略微沉吟,「爹什麼時候清醒過來,讓人說一聲,我再跟爹仔細說說。」

    小湯氏便唸了一聲佛,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邊玉儀等她出了院子大門,臉上的笑容方才褪去,有點無力的往椅子背一靠,思緒想一團亂麻似的糾纏,半晌都沒理出一個眉目。

    羅熙年送了密信給父親,明顯是不願意把事情捅大了,肯定沒有上折子,是打算讓父親拿一個主意。

    這種事他為什麼要瞞著?

    玉儀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負責撥糧食的官員來頭很大,以至於憑著他國公府世子的身份,都不敢輕舉妄動。

    「夫人,你怎麼了?」桂枝上前問道。

    「小傢伙又鬧騰了,歇歇就好。」玉儀敷衍了一句,只覺頭疼不已,就連覺得看著人都煩,揮了揮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下去吧。」——

    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辦?

    玉儀有點想哭的衝動,卻忍住了。

    這種時候,就算自己掉一缸子眼淚也沒用,得趕緊想個對策才行。

    玉儀能想到的可以商量的人,無非是外祖母和舅舅,可是外祖母不能插手政事,舅舅一輩子都是清高的翰林,似乎也不像是能幫上忙的。

    可是自己認識的且做官的男人,就那麼幾個,剩下的便是表哥、江廷白,這兩個人一個是無用書生,一個瓜田李下不方便。

    再者說了,江廷白憑什麼要幫這個忙?

    對了……,還有容珮!

    雖然容珮和自己不大對盤,但他是羅熙年的發小,而且還是平昌候的孫子,同樣的也在錦衣衛供職,——想來想去,竟然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

    然而男女有別,直接把容珮叫來當然不行。

    玉儀在心裡仔細斟酌了一番,最後喚了段嬤嬤進來,吩咐道:「讓人備馬車,等下我要去公主府一趟。」

    「夫人要出門?」段嬤嬤不知原委,遲疑道:「夫人是雙身子的人,這……」換了商量的語氣,「要不……,夫人等生產完再去?夫人可都四個月身子了啊。」

    玉儀皺眉道:「讓人備車。」

    漫說自己現在四個月的身孕,就是今兒臨盆,為了羅熙年也一定要走這一遭,不然拖下去,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段嬤嬤仍然不願意,為難道:「前兒公主還特意讓方嬤嬤囑咐了,叫夫人不要四處亂走……」

    玉儀沒法跟她說糧食的事,更沒有耐心編一個理由,索性自己站了起來,直接走到了門邊,喊了一聲,「彩鵑,讓人備馬車!」

    段嬤嬤慌忙緊步追了出來,攙扶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慢著些。」

    馬車很快出了國公府,因為玉儀有身孕非比平常,裡面鋪得軟軟的不說,還不敢走得太快,免得震動太厲害動了胎氣。

    玉儀明白不差這一炷香的功夫,不然自己再有個什麼,那可就真的亂套了。

    因此心下雖然情急,面上也只得盡力按捺住了。

    馬車走到半路,玉儀透過車簾的縫隙,往外看了看,喊住駕車的婦人,吩咐道:「往左拐,去平昌候府!」

    那婦人遲疑了一下,問道:「不去公主府了?」

    「不去了。」玉儀淡淡道:「去平昌候府,我去看看容家的二奶奶。」

    容家的二奶奶就是顧明芝,——打著去看她的名頭,等到晌午容珮回了家,自然就能不動聲色見到人——

    至於顧家那邊,玉儀決定等理出一個頭緒來,看外祖母能不能幫倒忙再說,不然去了,也只是讓她老人家白擔心。

    段嬤嬤隨車坐在旁邊,詫異道:「夫人,你這是……」

    「嬤嬤。」玉儀心裡難受,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六爺在外面遇著了難事,眼下國公爺神智不清,我得自己想法子,今兒是去找容二爺商量事的。」壓力太大,實在需要一個吐槽的人,「嬤嬤看著我一點,別叫我慌了神。」

    段嬤嬤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怎麼……,怎麼會這樣?」繼而深深點頭,「夫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絕對不會走露半點風聲。」

    玉儀拭了拭眼角的淚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等到一番通報見到顧明芝,她臉上儘是掩不住的訝色,「你怎麼跑出來了?」歪著頭看向她的肚子,「喲,都鼓起來了呢。」

    玉儀淡淡笑道:「在家悶得慌,過來陪你說說話。」

    「你悶說一聲啊。」顧明芝有點小小的埋怨,說道:「你讓人過來知會一句,我帶著人過去看你,豈不比你跑出來要省事?」

    玉儀只是微微含笑,等到屋裡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方才收斂笑容,正色道:「容二今天中午會回來吧?其實我是有事找他。」

    「啊?」顧明芝張大了嘴巴,好笑道:「你找他做什麼?」

    玉儀看著她滿眼的天真,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微笑道:「也沒什麼,就是小六托他辦一件小事。」心下歎了口氣,還是等見了容珮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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