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回到惡魔島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3-11-07
「他……好像有些眼熟……」婆婆喃喃自語道。
「眼熟?」阮兒聽到了婆婆的自語,笑彎了眼睛,隨口道,「婆婆,這位公子難道是從咱島上出去的?」
「不可能!島上的人沒有島主的允許是不可能離島的,我沒聽說過有人得到了島主的允許可以離島!」領頭大漢斷然說道,「娘,這人該怎麼處置?」
婆婆充耳不聞,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男子,又伸出手去摸他的眉眼。
阮兒瞪著眼睛,小聲道,「呀,婆婆怎麼動手調戲起俊公子來了?」阿雅咳了咳,用手肘碰了碰阮兒,警告她別再胡言亂語。
「天、天啊!」婆婆突然激動起來,雙手顫抖著捧住男子的臉頰,兩眼頓時淚汪汪,潸潸淚下,「孩子,孩子呀,可算是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啊……」
事情變化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阮兒心直口快,忍不住脫口道,「矣?!這人難道是婆婆離家出走的孩子?」
領頭大漢瞪眼,「小丫頭胡說什麼!我娘親就生了我一個!」
婆婆臉上抬頭看著眾人,臉上猶帶著又驚又喜的表情,上嘴唇碰著下嘴唇,顫顫嗦嗦,竟激動得說不出來了,急得她老人家眼淚刷刷往下掉。
「婆婆您別急,千萬別急著,順好氣,有話慢慢說,我們聽著呢。」阿雅輕拍著婆婆的後背,安撫道。
婆婆一把抓住阿雅的手,「島主,你快快去請島主來……不,不行,你跑得慢……兒啊,你快去把島主請來快去啊!」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齊齊瞪向地上昏迷的陌生男子。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竟要驚動到島主?
「娘……他到底是誰啊?」這下子連領頭大漢都動搖了。難道……這個昏迷的到外人真的是娘親的孩子?所以才要請島主過來賜給他島上居民的身份?
「快去啊!就說是少島主回來了!」
少島主?!
十幾年前離開惡魔島再也沒有回來過的少島主?!
………
惡魔山莊內,走廊裡的兩名侍女竊竊私語著。
「那人真的是傳說中的少島主?不是聽說少島主當年離開這裡後再也沒回來過麼?」
「應該沒錯,島主這幾日來一直守在少島主的房裡,如果那人不是少島主,誰人有那麼大本事能讓咱島主這麼廢寢忘食地照顧著?只是……」
「只是想不到咱們冷淡高傲的島主也會有那般驚慌燥怒的表情,想不到對什麼事情都淡漠的島主會如此擔憂一個人呢。」
「是呀……」
………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他也並不想醒來。
就這麼一直睡下去罷,一直睡下去,不用再次嘗到心痛的感覺……
然而在黑暗的夢境中,卻總是有個飄渺遙遠的聲音,一直呼喚著他的名字,不肯讓他睡去。瀾……
是……誰在叫他?
瀾……
好煩人的聲音,擾得他心神不寧,胸口鈍鈍地疼。好像是胸口裡遺失了什麼東西,怎麼找也找不回來。
記憶在黑色的海中沉浮,破碎成碎片,拼湊不全。聲音的主人彷彿藏在水中深處,瀲灩波光模糊了他的輪廓,模樣辨不真切。
瀾……
他是誰?為什麼要叫他?
意識一點點清醒過來,那一遍遍呼喚著的聲音也越來越熟悉。熟悉得卻讓人心痛。
有暖暖的風拂面,帶著淡淡的梨花香氣,熟悉而久違的味道,引睫毛輕輕顫抖起來。
不一會,一雙眸子倏地睜開,清澈的瞳孔裡泛著冷冷波光。他出神地盯著上空,不知在想著什麼。
許久,他開口道,「這裡是惡魔島?」
坐在床邊的人合了手中的書卷,黑綢金邊的寬大衣袖襯得手指修長漂亮,似凝脂潤澤。夙狩抬了抬眼簾,暗紅色的眸子幽暗,斜眼掃過去,冷冷哼道,「嗯。莫不是燒糊塗了腦子,連自己的房間也記不得了?」
「你是惡魔島島主,夙狩。」
夙狩蹙眉,緊緊盯著流瀾臉上冷淡的神色,眸子裡閃過一絲疑問,「你是怎麼回事?」不對,他好像哪裡不正常。
……似乎是性格驟變?
「我是十七,並非流瀾。」十七坐起身,並不看著夙狩,而是側了頭望向窗外,目光沉靜得如靜波微瀾,波光冷冽,「你在天下第一山莊的枯井之下時,便已猜到了不是麼。」
夙狩之前雖早有此猜測,卻一直並未證實過,如今聽到流瀾的另外人格的親口承認,他還是不禁心頭大震,攥緊了手中卷瞬間化為紙屑,如飛雪般飄飄揚揚地落了一地。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夙狩神色冷酷如冰霜,赤紅的眼眸中隱隱壓抑著戾氣,薄唇張開,一字一句冷硬問道。
「他十歲,聽到父母被害的噩耗,小五出現。他十七,親眼見彥非被殺,十七出現。」冷眸流轉,側頭看向夙狩,無波無讕,「流瀾五歲時,便有了自言自語的習慣。你早該發現的。」
夙狩的臉色變得鐵青,赤眸灼似是烈焰,岩漿暗湧,他一把抓住十七的衣領扯近,低叱道,「該死!逍遙流淵!你難道想步你大伯的後塵麼!」
「島主,奴婢送藥來……」兩位侍女推門進入,才一腳邁進房裡,看到了房間裡情景,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們還從沒見過島主如此暴怒的模樣,一時嚇得呆住了,驚恐地一句話都說不出,「島、島……」
「滾出去!」夙狩斜眼瞪過去,冷冷喝道。
「奴、奴婢這就出去……」侍女被斥得渾身一哆嗦,手中晃悠,盤子上的湯藥立時撒了大半出去。
侍女嚇得連忙低著腦袋倉皇逃了出去,房門再次被關上。
房間裡的氣氛依舊緊繃凝重。
「流瀾的大伯,怎麼死的。」雖然衣領被人扯住,但是十七神情依然冰冷自若,渾然不在意,直視著夙狩的眼睛淡淡問道。
「呵。」修長白淨的五指驀地鬆開,夙狩直起身子,怒氣隱去,變回平日淡然且似笑非笑的神色,黑綢如墨,領口露骨,寬袖藏風,白玉鱗紋腰帶束身,逍遙灑脫,孤傲而孑然獨立。
惡魔島島主夙狩,本該就是如此不凡之人,不在世俗,狂傲於九天,隱在凡塵,獨飲清酒。
本不該對世俗有所在意,卻惟獨放心不下這個孩子。
因他憂,因他怒。
赤紅的眸子變回了原來的暗紅,甚至更加幽暗。眼簾半垂,夙狩輕聲道,「若淵兒的性格再惡化,他便會成瘋成魔,至死。」
夙狩的神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他說得很認真。
十七低頭不語,毫無反應。
夙狩猜不出流瀾的這個人格在想些什麼,他也沒心情去猜,他此時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淵兒發生了什麼事?!」
夙狩認識淵兒的老爹,自然也認識他的大伯獨孤無忌,就連獨孤無忌死的時候,他也在場。
所以他清楚,人格不會平白無故的發生轉換,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受了刺激,人格才會錯亂。
十七不答。
夙狩沉吟片刻,觀察著十七的神色。他不願開口,他自然有辦法讓他開口。稍一思量,心裡已有了主意,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你那失散的哥哥最近可好?」
十七毫無反應。
夙狩又道,「你們兄弟二人找到仇人了麼?」
十七動也不動一下。
暗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十七,緩緩道,「那位霓裳宮宮主,似乎是叫君無名的傢伙……他為何沒有跟在你身邊?」
從夙狩的口中聽到暗延的名字,十七竟有了反應。淵兒會變成這樣,果然是和那個男人有關麼!
睫毛猝不及防地顫抖了下,如折了翼的蝶,每一次扇動翅膀,抖落的便是疼痛。冷清的眸中一閃而過什麼,鬱鬱然然,明滅不可見。
十七的聲音變得暗啞低沉,他恍惚道,「不知道……」
瞧著他的神色,就連傻子都不相信他會真的不知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夙狩逼問道,目光凌厲,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暗延丟了。」十七的聲音很輕,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夙狩還是聽清楚了,他微怔,繼而蹙眉,「丟了?還是淵兒又把人敢跑了?姬無月的來信上講你們兩人是一起離開的苗寨,是他不肯來惡魔島,所以你們分道揚鑣了?」
十七扭頭冷冷瞪向夙狩,如刀子般凌厲的眼神警告他不准再胡亂猜測暗延。
夙狩被他瞪得挑了眉,似笑非笑地反睨回去。他心裡卻是頗為不滿,自己辛苦養大的娃竟然為了個才認識幾個月沒上過幾次床的情人瞪他,真是……真是個白眼狼!
「……暗延有跟著來。」十七冷邦邦道。
雖然從某種形式上講這是十七第一次見夙狩,但夙狩畢竟是流瀾的師父與養父,他在流瀾心中的其地位何其重要,這種重要感必然影響到了十七,否則以十七冷到骨子裡的性子,怎會一再搭理夙狩的問話。
有跟來?夙狩想到那日他趕到岸邊時的情景,島上的居民圍成了一圈,圈子中央是破爛的木船,還有燒得滾燙昏迷不醒的淵兒,便再沒有第二個人。
夙狩心思縝密,又想起數日前海上發生的暴風雨,稍作推敲,心裡已將事情猜出了大概。木船破損成那般模樣,必然是遇到暴風雨……既然另外一人沒有同淵兒一起出現,那他大概就是在暴風雨的時候……
「你們是在暴風雨那日……失散了?」
十七不答,但此時的沉默卻有了默認的意思。
一時間,兩人久久無語。
夙狩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安慰十七。十七也不願開口,流瀾逃避躲得輕鬆,這痛苦卻留給了十七承受。
那是一道誰也不能碰觸的傷口,不會結疤,只會不斷腐爛化膿,痛如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