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夜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4-02-07
「宮鈺!」卜羅追上剛剛邁出武當大門的宮鈺,「如果你不想在你流師叔回來之前就被下山那群人吞得渣都不剩,下山後你按我說的做,別魯莽行事。」
「嗯。」宮鈺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無言下山。
門後閃出幾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賊亮的眼睛盯著宮鈺與卜羅下山的方向,腦袋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師父派宮鈺師兄下山,肯定會有打架的好戲看咧!我們偷偷跟上去看熱鬧吧!」武當排行最小的弟子蘇暖年嘿嘿笑道。
「……師父這次下山竟然沒見上俺,那山下肯定很危險,不能去不能去!」阿銀縮起脖子搖頭。
「水兒,你說呢?」九夜揉把流水的小腦袋問道。
流水可愛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深思神色,「聽說正派與邪派齊聚於武當山下,此時山下必然危險萬分,我們幾個小孩子毫無本事,偷偷跟上去只可能會壞事,若是不小心撞上邪教殺人如麻的壞人我們如何自保?所以不能去。」
九夜與阿銀點頭,十分信任流水的判斷。
「喂——我說你們怎麼這麼膽小?流水你不想看到你爹爹嗎?剛才他們的對話裡可提到了流師叔的名字哦,也許流師叔他也正往武當山趕來,而且我和九夜的功夫都很高強啊,而且我是師父最疼愛的小徒弟,流水是流師叔最寶貝的兒子,阿銀是神醫的得意弟子,誰敢欺負?」
流水對蘇暖年的勸說不為所動,轉身打算回去,蘇暖年一蹬腳,急得二話不說,扛起流水就往山下飛奔而出。
「水兒!」九夜怒了,急忙追上去。阿銀抓抓頭,他要怎麼辦?唉!老大都追上去了他能不追?
四個小孩的身影跑得不見蹤跡了,門旁的大樹上跳下兩個黑衣人。
「哼,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子們。」鷹冷哼。
「他們是武當的小孩,咱們不管麼?」蛇有些擔憂地說道。
「我是邪教教主的暗衛,又不是什麼好人,要管你自己去管。」
「鷹,剛才你還沒答覆我。」蛇看向鷹,換了話題道。
「什、什麼?我不知道什麼答覆!」鷹呼吸一窒,臉色微燥,彆扭地將頭轉向別處。
「我愛你。」
「該死的,我聽不到,我去管那幾個小屁孩!」夜色下,鷹的臉色愈加得紅,撞開步步逼近的蛇,逃似的縱身飛走。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蛇輕輕低喃了一句,也緊跟著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呵,武當門前挺熱鬧。」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陌城靠著樹雙臂環胸,隱去氣息,悄無聲息地站在這裡,將武當門前發生的一切都盡收進了眼底,「不過那個小孩就是流瀾在皇宮裡撿的孩子?」
皇宮裡出來的孩子身份簡單不了,看來有必要調查下那孩子的身份……下次見面要不要送個他紅包?
按輩分,他是流瀾結拜的義弟,那這孩子也算是他干侄子嘖。
「血衣十二,十五。」
「屬下在!」
「派人將這武當山地形摸透,若發生意外,就用最快最隱秘的路將皇上安全護送下山。」
「是!」
黑影閃走,陌城抬眼望月色,今夜多雲,半彎的冷月被層雲遮擋,只剩朦朧的虛影,恍惚暗淡,夜風悄起,捲起暗湧的山間夜霧。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
惡魔島。
流瀾打開房門,只見一襲暗紅的夙狩站在門外,手裡拎著一白玉酒壺。
「師父?你怎麼過來了?啊……是想讓我陪師父喝酒?」流瀾驚訝問道,瞄了眼房內,一邊將房門合上,一邊整好有些凌亂的衣服。
夙狩睨了眼流瀾潮紅的臉色,氣息絮亂不穩,顯然自己是打擾了他們的好事。
哼,他就是偏偏這個時候過來壞他們的好事。夙狩暗紅的眸子微瞇起,挑眉冷哼,「怎麼,房內藏著個男人就不想陪師父喝酒了?」
「怎麼會……」流瀾略顯尷尬地摸摸鼻子,「美色當前,也不能冷落師父不是?亭子裡有石凳,師父你老人家先請,淵兒我今晚捨命陪師父。」
石桌上落了些許零落的梨花花瓣,夙狩拂袖,將花瓣盡數掃落,白玉酒壺往石桌上穩穩一放,方才落座。流瀾對著房門輕聲道,「我馬上回來。」然後趕緊抬腳去灌醉夙狩。
流瀾打開酒壺放鼻子聞,眼睛頓時一亮,對著壺嘴灌了一小口,清涼佳釀含入口中不咽,細細品之,咽而唇齒留香,「嘖,真是好酒啊!梨花香味清而不沉,淡雅宜人,似醉不醉,醇香縈繞而不散啊。這是師父親自釀的酒?」
「嗯。」丹鳳眼斜斜看了流瀾饞酒的模樣,淡淡勾了唇,「你這小子,為師別的沒學了去,這酒癮卻學的分毫不差。」
「人生唯有大醉圖快活,若不自醉何必苦人生。這可是師父以前常念的詞,淵兒是謹遵師父的教導,醉了,人生便快活了哈。」流瀾又痛痛快快地飲上一大口,將酒壺遞給夙狩。
「如今能讓你醉的,不是酒了吧。」夙狩意有所指地說道,接過酒壺,仰頭飲之,銀色的純釀從嘴角流出,滾著晶瑩的一輪彎月,沿著脖子沒入衣裳領口內。
流瀾玲瓏八竅的心思,自然聽得懂夙狩的意思。於是厚著臉皮一笑,「醉死方休。」暗延就是能讓他願意沉淪醉死的酒,從此人間,再無憂愁。
「這壺酒,是為師珍藏多年,只為了一日,淵兒能再回島再陪著師父飲上一回。只是這一等,卻等了近二十年。」夙狩低低一歎,將酒壺遞回給流瀾。月色冰涼,照在他冷漠俊美的側臉上,鍍上一層落寞的銀白色光暈。
數十年如一日的模樣,早已看慣了花開凋落,生老病死,明明一起都已淡漠對待,一個人時,還是會覺得冷清罷。
「師父……」流瀾手顫抖了下,手中的酒壺險些滑落,手指蒼白地將酒壺握緊,比白玉色還要蒼白,「是淵兒對不起師父的養育之恩……淵兒不走了,願意一生一世都陪在島上陪伴師父!暗延也不會走,也會和我一起陪著您。」
「一生一世,呵……」夙狩起身,腳下卻踉蹌了下,他驀地仰天哈哈長笑,「一生一世?哈哈哈哈,你知道人的一生一世在本島主眼裡是什麼嗎?只不過是一個花期!花開花落,到了明年又一春天,新的花會綻開,卻不再是從前那朵,賞花人卻還是那個賞花人……年復一年,花落了再開,賞花人卻早已記不得自己賞過了多少花期……」
「淵兒,你應該……早已發現了吧。」
流瀾的喉嚨不知被什麼哽住,話語變得艱難痛苦,一字一句皆是哽咽,「……嗯,師父容顏不會改變不會變老,甚至,沒有人該有的生老病死……」
一個人,一直是一個人,站在靜止的時間裡,看著身邊的人和事物被時間帶走,流入汪流中再也尋不回,而他卻依舊一個人,站在原地,這該多麼的,多麼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