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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客別這樣》章 節目錄 19房客別這樣19 文 / 藍白色

    冷靜終於明白剛才那一記讓人光聽著就耳膜鈍痛的碰撞聲到底從何而來,可他異乎尋常的淡定表情實在太有迷惑性,使冷靜又觀察了好一陣才試探地問:「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

    他臉上不知是沁出的汗珠還是車子衝進窪中濺起的水花,襯得眼裡都氤氳了,幽幽地看著她:「嗯。」

    轉頭又對剛淌水走到岸邊的胡一下說:「抱歉,不能陪你們打球了,替我們向詹總道個別。」

    他句句話都說得無比客氣,動作卻一點都不客氣,二話不說就牽起冷靜的手,稍顯急切,冷靜心裡小小的「咯登」了一聲,就像某跟心弦被撥動了似的。

    一個腳傷患者,一個受傷患者,就這樣相依相伴地來到醫院。

    冷靜在走廊上坐著,等得直打瞌睡,身體快要下滑到長椅底下去了,這才猛地驚醒,坐直了睜開眼,恰好看到韓敘站在自己面前。

    這廝這麼悄無聲息地站了多久?這個問題在冷靜腦子裡幽幽地飄著,以至於餘光瞥見他似乎要在自己身旁落座時,冷靜條件反射地「噌」一下站起來。

    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樣牽動起韓敘嘴邊一抹笑,「看來我真的很惹你討厭。」

    他迎視著她,有種成為柔和的光在眼裡徐徐地漾著。冷靜乾咳一聲避開,低頭在他身上找些別的東西來看——他左手拿著醫院的大紙袋,右手打著石膏,三角巾吊著,掛在脖子上,原本玉樹臨風的小樣兒瞬間大打折扣。

    愧疚之心就這樣悄然滋生,無奈她左思右想,從來不懂迎合的嘴只蹦得出倆字:「謝謝。」

    不幸的是,要被奸商捕捉到破綻,兩字足以:「謝?怎麼個謝法?」

    o_o

    韓敘趁勝追擊:「估計接下來兩個多月,我這手都不能拿筆拿筷子了。」

    如果他這麼做是為了讓她心生愧疚,那他成功了,冷靜頓時覺得無言以對,「你不會……要我負責你這倆月的生活起居吧?」

    「這倒不必。」

    冷靜剛舒一口氣,他慢條斯理補充道:「我只想盡快從詹亦楊那兒拉到風投。」

    「……」

    「和詹氏夫婦成為朋友,對我絕對沒有壞處。」

    「……」

    「將來我的公司上市,冷小姐你就是我們所有員工的恩人。當然,如果你……」

    「打住,打住。」冷靜趕緊比個暫停的手勢,「韓先生,有話直說,真不必繞這麼大彎子。你不就想讓我做你和狐狸兩口子之間溝通友誼的橋樑麼?」

    他以微笑回應她的指控,以沉默靜待她的答案,談判桌上的菜鳥遇上個中老手,冷靜徹底甘拜下風,口水一咽,牙一咬,眼一閉:「我盡力配合你就是了。」

    因為她這句話,這個男人原本虛虛地浮在表面的笑臉頓時變得格外生動真實,眉梢眼角都在微笑,舒舒緩緩,比這微風還要和煦。冷靜看著卻直冒冷汗,心裡歎:奸商的真面目啊……

    「今後狐狸和她老公如果有什麼活動要拉我做電燈泡,我都會帶上你。」趨利避害的本能令冷靜悄無聲息地退後兩步,轉身欲走,「咱們到時候再聯絡吧,我待會兒還有事,就先……」

    他快准狠地截住她的話頭:「現在幾點?」說著不忘瞄一眼她腕上的手錶,表情淡而無害。

    「11點46,怎麼了?」

    見不明所以的她慢下腳步,韓敘微微一笑:「正好,吃午飯去。」

    冷靜頓時有種被人一步一步領進陷進的預感,自然有點不樂意,可沒等她的異議說出口,他又截了她的話頭:「詹亦楊和胡一下也會去。冷小姐,你剛才還說盡力配合的,不會轉頭就後悔了吧。」

    她,確實,已經後悔了……

    ***

    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冷小姐的字典裡不允許再有「頹敗」這個詞的出現:「吃飯也行,不過,飯館我來選。」

    「沒問題。」顯然,韓先生已十分適應她情緒轉換的速度。

    兩個傷患打車到了附近一家頗負盛名的特色餐館,嗜辣如命的冷靜一看到那鮮紅火辣的湖南菜館招牌,徹底顧不上後悔了,腳也不疼了,往大堂裡快走,整個一健步如飛。

    韓敘始終保持優雅地陪伴左右,直到她辟里啪啦地翻著菜單,手指在上頭迅速地點著:「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個這個。」

    服務生手中的筆可快不過冷小姐的嘴,他來不及記錄,滿臉急色,韓敘看那服務生一眼,微微搖頭,示意他先別填菜單。

    冷靜正準備翻到下一頁,被韓敘按住了菜單:「你確定你的腳傷允許你吃得這麼重口味?」

    冷靜一頓,瞥一眼他打了石膏的手,對這所謂的傳媒精英又多了幾分佩服:這話說得多麼圓滑,看似在關心她,實際上卻是為了提醒她,他的手傷可不允許他吃辛辣的食物。

    冷靜自認還算通情達理的人,倆人意見一中和,片刻後上桌的菜,彼此都很滿意。臘味合蒸,東安子雞,焦鹽兔片,翠竹粉蒸鮰魚,炒素什錦,青韭魷魚絲,葵花蝦餅……

    看了就讓人食指大動,無奈另兩人遲遲不來,冷靜只得忍著饞蟲苦等,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包間裡仍舊只有韓敘一人,冷靜頓時有種想回洗手間再躲一會兒的衝動。

    無奈韓敘已經瞅見她了,甚至朝著門邊的她笑了下,冷靜只得硬著頭皮回座。

    彼此都還不熟,沉默間確實有點尷尬,韓敘為她倒上一蠱茶:「聽說你是蘇州人。」

    「嗯。」

    「大三輟學,放棄醫學,改學設計?」

    一提到這茬,冷靜臉色一滯。

    她的設計師生涯正以光一般的速度走向崩潰,工作室裡那只miss.更年期,還有家裡那隻小白臉,全都是隱形炸彈。原本還奢望能藉著corrine的合作案鹹魚翻身,可如今,她的設計圖被miss.更年期送進了碎紙機,corrine的相關人員至今也沒有聯絡過她……

    韓敘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頓了頓,徹底結束之前的話題:「對了,上次送你那鞋,尺碼還合適吧?」

    「那鞋挺貴的,算是你提前支付給我的報酬?」

    「你喜歡就好。」

    再怎麼尖酸刻薄的問題丟到他那兒都成了繞指柔,冷靜徹底放棄和他抬槓的想法,作勢看一眼手錶:「他們怎麼還沒到?」

    韓敘為她夾了個蝦餅,「他們剛打電話給我,說不來了。」

    他說得格外輕描淡寫,對於詹亦楊的缺席,似乎還挺高興,冷靜還沒從這個疑問的愣怔中回過神來,看見他左手拿筷,又是一愣。

    「怎麼了?」

    冷靜總覺得他眼裡藏著一抹揶揄,好似知道她在詫異什麼。那種被人一步步領進陷阱的錯覺再次攫住她:「你之前不是說,接下來的兩個多月你都不能拿筆拿筷子了麼?」

    「請注意,我之前說的是,估計接下來兩個多月我的右手都不能拿筆拿筷子了。但很幸運的是,我是左撇子。」

    ***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說得輕描淡寫卻照樣氣死人,冷靜好不容易忍住脫口而出的國罵,差點就摔筷子走人了,他又脈脈飄出一句話:「我還得要向你承認一件錯誤。」

    他這樣故作歉意、實則臉上就寫著「我沒錯」的表情實在太像一個人,冷靜好歹恍惚了一陣才道:「說。」

    「剛兒你電話響了好幾遍,你人又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所以,我替你接了。」

    冷靜腦中還是他剛才那副令人似曾相識的欠揍表情,不甚在意地拿起手機翻來電顯示,然後——

    徹底僵住。

    「他他他……他說了什麼?」原諒冷小姐突然的結巴吧,因為來電顯示上赫然寫著三個字:小白臉。

    「我剛『喂』了一聲,對方就掛了。」韓敘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似乎、也許、彷彿……帶點試探。

    冷靜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回撥鍵,遲遲無法按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頭那抹負罪感從何而來。

    無奈地癱坐而下,抓起筷子就把食物往嘴裡塞,什麼也不願想。

    韓敘默默看著對面的她,欲言又止幾番,見她碗裡東西吃完了,順手就給她補上:「冒昧問一句,我是不是誤接了你男友的電話?」

    冷靜剛把他送過來的一片焦鹽兔叼在嘴上,聞言一頓,眼珠子轉轉,再抬眼看看他——優質男,別有用心地散發出一種「我對你感興趣」的磁場,實際上只是單純的彼此利用,對於這樣一個人,冷靜發現真沒必要撒這個謊:「不是。」

    這個答案足矣,韓敘又為她倒了蠱茶:「我約了他們夫婦週末去朋友店裡看珠寶,有沒有興趣一起?」

    冷靜挺喜歡他點到即止、適時轉移話題的作風,起碼這樣不會讓人覺得為難,她也盡量從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與事中抽回神智,下巴點一點韓敘打了石膏的小臂:「我欠你這麼大一人情,當然會盡力配合你。」

    話說得還挺冠冕堂皇,然而此時冷靜另一部分腦子裡正在計算著,到時候把自己那條鑽石手鏈賣了,夠不夠她支付miss.更年期的違約金。

    一頓飯吃下來,冷靜辣的嘴裡火燙,整個人面光泛紅,穿過大堂時手裡還拿著瓶冰水,她歷來是對自己身體不知愛護的人,一邊想著待會兒腳一定會更腫,一邊卻又在尋思下回什麼時候一定得再來這裡吃頓地道的香辣盛宴。

    剛走出飯館的感應門,就有一股熱風襲來,知了的叫聲就這樣叩開了炎夏的大門,冷靜瞅準了馬路上那輛正迅速駛近地出租車,正準備向韓敘道別,卻見他朝她身後某處抬抬下巴,示意她回頭:「我讓助理來接我了,正好順路送你回家。」

    冷靜回頭瞅了眼停在不遠處那輛大奔,心思卻早已經飄到了那迎著滾滾熱浪駛來的出租車上,「我不是回家,是回公司吶,不順路的,就不麻煩你了。」

    他也沒有勉強,微笑著放行。

    冷靜快步走進烈日下,短短一段路就出了一身的汗,頭上戴著的那頂高爾夫球帽形同虛設,半點遮陰效果都沒有,眼看她已經攔下了出租車,手都已經握在後座的門把手上,誰料半道裡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冷靜都沒看清這人長什麼樣,這人就已經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嗖」地一下鑽進去。

    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關,出租車就啟動了,留下冷靜站在路邊,對著車尾尖叫:「有沒有搞錯?這是我攔的車!」

    她的聲音在這熱浪中只來得及發出「磁」的一聲,下一秒便被蒸乾,摘掉帽子抹一把汗,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剎車聲。

    運氣還不錯嘛,剛走一輛,又來一輛——冷靜沾沾自喜地抬頭一看,停在面前的是輛黑色大奔。

    正對她這邊的車窗徐徐降下,韓敘那張微笑的臉與車裡的冷氣一道襲來,分外沁人心脾:「上車吧。」

    ***

    就站了這麼一會兒,冷靜就已經熱得快要虛脫,車門裡那個透心涼的世界張開它冰爽的翅膀,那是多麼極致的誘惑,就這樣毫無懸念地把冷小姐勾進了車門。

    冷靜剛坐穩就驚詫到了,喲呵!短短時間裡,這位韓先生竟然已經換上了一身筆挺西裝。

    那吊在脖子上的右手卻是大煞風景,可惜了這一身絕佳的行頭。

    助理小哥開車又快又穩,車廂裡靜得就只剩下冷靜的呼吸聲,韓敘招呼她上車之後就一直忙著翻看文件,冷靜正好趁機將他上下左右觀察個遍,此人不苟言笑的模樣雖給人幾分距離感,卻讓人覺得這才是他本該有的面目,之前的種種假笑,實在不適合他。

    然後冷靜就看見他嘴角動了動。

    冷靜暗叫不好,可他緊接著便抬起頭來,優哉游哉地回視她。冷靜不自覺地咳了一下,慢慢慢慢把頭扭正,非禮勿視,只對助理小哥說:「我的公司在xx街xx道xxx號,麻煩你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助理小哥,不正是既給她送手鏈又給她送高跟鞋的偽快遞?

    助理小哥透過後照鏡朝她笑笑。「冷小姐,我們公司就在你們對面。」

    韓敘放下文件,失笑地看著她故作鎮定的側臉。汗水順著她的耳際蜿蜒進領口,像在一寸一寸親吻她的皮膚,最終蜿蜒出一個有些曖昧、有些放縱的詞:香汗淋漓。

    韓敘斂了斂眸,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擦擦汗吧。」

    「謝謝。」她的眼睛被汗水蒸的有些氤氳,不知是否是錯覺,總覺得這個精明的女孩子此刻笑得有點憨。

    誰還記得那個最初的動機:想要看看自己的校友如今混得有多慘……

    冷靜接過紙巾,攥在手裡沒用,隱隱有些不可思議:「難怪我昨天在停車場看到你。」

    這女人唇峰上那顆小小的汗珠,像她這個人一樣年輕、倔強,甚至還帶點似是而非的性感。

    突然想要碰一碰那微微嘟著的唇峰……

    ***

    韓敘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是一片無波無瀾、無起無伏的瞳光:「你這是回去上班?」

    沒人看見他放在文件夾上的手幾乎已經僵硬成拳。冷靜自然也顧及不上那麼多,如今她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待會兒如何跟miss.更年期對峙。

    想想都頭疼,或許真應了胡一下的一句話:你上輩子一定是殺了她媽,奸了她爸,把她全家都剁成了肉醬,她這輩子是來報仇雪恨的。

    屢戰屢敗多少會讓人心生膽怯,車子已然駛進地下停車場,冷靜卻突然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無奈身旁這位韓先生已經發話了:「那……週末見?」

    再這麼賴在人家車裡頭也不算個事兒,冷靜硬著頭皮拉開車門,乾笑到嘴唇都咧不太開:「再見。」

    彼此下車,各自往反方向離開,韓敘快步朝a座地電梯口走去,中途卻是驀地腳下一頓。

    回頭看一眼那個走得有些吃力的女人,眉頭微皺:「你不用跟去開會了,買幾灌跌打噴霧送過去。藥貼也買幾盒。」

    可憐了跟在後頭的助理,因為沒料到他突然停下,差點撞上他的背,都還沒站穩,就又被差遣著跑腿。

    那邊廂,冷靜好不容易挪到b座入口,眼看電梯已經下到負一層,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就這樣找到了不去設計室的理由——

    她的手機等等物件都還放在那輛大奔裡。

    曾經的職場女戰士搖身一變成了縮頭烏龜,冷靜滿懷著僥倖調頭,原路返回。此時早已人去車空,她的機車包靜靜躺在後座。

    低調的車,張揚的包包,二者風格格格不入。

    片刻後冷靜站在b座的一樓大堂,一身高爾夫球服的她與來來往往的一眾職業裝男女相比,同樣風格違和。在公司牌前看了又看,最終,目標鎖定45樓……

    她來的不是時候,「韓總正在開會。」接待員如是說。

    冷靜被領著朝接待室走去,因為還在午休,格子間裡充斥著各種小點心和閒聊的員工,冷靜彷彿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域,給前台的接待員小點心,和樂融融,一派舒緩,這種沒有等級之分的場景,絕不會出現在朱麗楠的設計室裡。

    冷靜認命地承認,她羨慕嫉妒了。

    接待室隔壁就是會議室,百葉簾並沒有合得太嚴實,坐在主席位上、神情嚴肅但不失平和地聆聽下屬發言的那位,絕對是一個體恤員工的老闆——

    精英的魅力啊!

    為什麼小白臉就不能爭氣點?

    腦海中突然冒出翟默那張虛以委蛇的臉,冷靜被生生遏住,趕緊打住這連篇亂想,晃晃腦袋,把那張臉晃到九霄雲外。

    冷靜在這邊廂自顧自糾結著,絲毫沒察覺到百葉簾那邊的男人突然毫無徵兆地偏頭看了過來,當然,她也錯過了男人藏在眼裡的那抹幾乎稱之為欣喜的情緒……

    會議室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冷靜的視線正好對上開門人的第二顆襯衫鈕扣,她的眼睛不經意地往上看,就看見男人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同一時間,耳邊飄過來一句話:「帶她到我辦公室去等吧。」

    ***

    這聲音……

    冷靜一楚,再稍稍往上看,果不其然看見韓敘的臉。

    「我只是來拿落在你車上的東西的!」她趕緊表明立場,可這般脫口而出了,才發覺自己這副這樣子,真是應了那句話:越解釋,越掩飾。

    與會時的那抹嚴肅全被韓敘扔在了會議室裡,他淡淡地笑,對她的解釋不予置評,只豎起拇指往後一指,示意冷靜朝會議室裡看——

    圓桌旁的那群大男人齊刷刷地盯著他們倆,有的豎著耳朵瞪著眼睛,就像在等著某出好戲上演,另一些人臉上則掛著曖昧不明的笑,笑得人心裡直發麻。

    冷靜識相地噤聲了。

    「等我。」他的聲音沉沉的,似乎較平時低了一個音階,冷靜點頭而不自知,等到會議室門再次合上,才驚覺自己只剩半句話沒講了,只得悠悠地、不甘地對著門板補上後半句:「你把車鑰匙借我用下就成了……」

    近距離、全方位無死角圍觀了全程的接待員笑呵呵的:「裡頭那群爺們兒,八百年沒見過我們老大跟女同事以外的異性說話了,包涵包涵!」

    冷靜略有尷尬,點點頭,都已經走開兩步了,突然又想到什麼,咬著牙,悶頭折回來,當著接待員的面兒來了個鄭重聲明:「你別誤會,我跟你們韓總沒啥關係。真的。」

    看著接待員對此話的反應,冷靜就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解釋就是掩飾」的大忌。冷靜灰溜溜地進了韓敘辦公室,和之前她所看到的格子間裡的冷清場面不同,幾乎每隔五分鐘就有一個職員進來,藉著端茶送水送點心的名義來她跟前走一趟,敢情都把她當成稀有動物參觀來著。

    哭笑不得。

    等到冷靜面前的茶几上已經放了5杯果汁、3杯水、4碟開心果,韓敘仍舊沒出現,送走又一個端水進來的女職員後,她算是被他的員工組團參觀的精神給徹底驚著了,在這茶几前再也坐不住,「噌」地一下從沙發上蹦起,躲到一扇門之隔的辦公間去。

    辦公間的落地玻璃視野開闊,綠屏植物被陽光襯得熠熠生輝,冷靜卻沒空欣賞,外頭的窗景看得她直納悶——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再走近瞅瞅,冷靜一驚,朱麗楠的設計室就在對面樓下,那片她所熟悉的嚴苛無比的工作環境,輕輕鬆鬆就盡收眼底。

    窗邊甚至還架著副天文望遠鏡,冷靜心念一動,直接把鏡頭對準miss.更年期的辦公室——

    除了miss.更年期,辦公室裡還有兩個人,她們似乎在開會,冷靜甚至能看見miss.更年期手裡拿著一份類似文件的a4紙。

    敵情就在眼前,冷靜那叫一個心急如焚,無奈作為一個門外漢,她怎麼調都無法把望遠鏡調到合適的焦距,那滋味,比貓兒爪撓在心窩最癢處還難受。

    就在冷靜急得幾乎要跺腳時,她驚覺身後貼過來一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子氣息。

    頭只回過去一半,對方的手已經自後攬向前,手掌覆蓋在了她握著鏡筒的手上。

    ***

    「你得先用肉眼在望遠鏡外粗略對準目標,調節調焦螺旋,再轉動調焦手輪,使天頂鏡接口端慢慢旋出。這個過程一定要慢,如果調節幅度過大,很容易錯過最佳成像點。就像這樣——」

    他的聲音像是被裁紙刀裁過一樣,簡潔有力,冷靜覺得思緒有一時的板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直到他把目光從望遠鏡上挪開,仰起頭,重新看向她,薄唇帶笑:「已經調好了,你看看。」

    目光碰撞,冷靜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半步,差點就擦撞到他打石膏的手。看著他這副傷患的模樣,冷靜這才稍稍從此時的詭異氛圍中抽回神來,依他所言,彎身去看鏡頭。

    一個望遠鏡前擠著兩個人,冷靜這樣湊到鏡頭前去看,她原本以為他起碼會把臉微微側開些,免得彼此距離太近,哪料他只是偏著頭,好整以暇地等著她靠近似的。

    他的左手雖看似在扶著望遠鏡,實則卻更像是要將她環摟入懷,但是即便如此,他一個傷患,對她也不會有什麼實質的威脅性,她的忌憚似乎有點多餘。

    「麻煩讓開下。」

    她義正言辭的表情配上一張殷紅的唇,越發顯得嗆辣,令人不禁回想起她在滿桌的香辣菜色前大快朵頤的豪爽樣,只是不知這小巧的緊實的嘴巴,被品嚐起來口感如何?

    韓敘被自己這想法鬧得分外無語,退後一步,在彼此之間隔出一個手臂的距離。

    冷靜這才安安心心彎身看望遠鏡。果真是好東西,她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確認miss.更年期辦公室裡的那兩個客人,就是她上次見過的corrine珠寶的代表。

    不僅如此,她現在連miss.更年期手中那份文件的標題都看得一清二楚——

    解約書。

    無奈miss.更年期此刻的情緒有些歇斯底里,拿著文件的手氣憤地揮舞著,使得冷靜除了「解約書」三字,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也有值得慶幸的,那就是miss.更年期似乎為了找回最後一點面子,刻意放緩了說話節奏,從miss.更年期的口型來看,冷靜幾乎能讀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代我向小聖人傳句話,做人不能這麼趕盡殺絕的。」

    冷靜在心中一字一字地默讀著miss.更年期的口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可是轉念一想……等等……miss.更年期剛才說的是「小聖人」?

    一定是看錯了——冷靜這麼告訴自己。

    只可惜corrine珠寶的代表已經不打算多談,離去之前都沒再說什麼,只簡單地向miss.更年期道了個別,冷靜也就沒什麼好偷窺的了,悻悻然直起身子。

    韓敘還是那樣好脾氣的樣子,把剛從外間拿進來的果汁遞給她:「我很好奇你剛才看到了什麼,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的。」

    她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又是咬牙又是假笑的,甚至破天荒柔聲細語喚他:「韓先生……」

    韓敘看著這樣的她,心裡是詫異的,面上是微笑無虞的:「怎麼了。」

    「我以後能不能經常來這兒用你這台望遠鏡?」

    「隨時恭候。」

    冷靜如今心心唸唸的全都是這台望遠鏡了,他與她短短兩句對話的間隙,她已經偷瞄了窗口不下三眼,韓敘微微抿唇,盡量不讓自己再度失笑:「我待會兒還有行程,抱歉不能送你下去拿包。車鑰匙在我助理那兒,我讓他過來領你下去……」

    慷慨大度的冷小姐連忙擺手:「不要緊不要緊,你去忙你的吧,我……我在這兒等你,晚上還準備請你吃飯吶!」

    冷靜一下午都留在這間辦公室裡,看到miss.更年期在對面大發雷霆,看到送到miss.更年期手裡的那些趕工而成、粗製濫造的設計圖,看到miss.更年期臉上每一道皺紋在鏡頭下分毫畢現,她就渾身舒爽。

    誰能想到,通過這台小小的望遠鏡竟能獲得如此多變態的快`感?

    下班時間一到,miss.更年期黑著臉離開設計室,百米外的偷窺者冷小姐則滿足地倒在沙發裡。

    心裡正盤算著明天要不要來這兒繼續觀察,就這樣無意瞥見了沙發角落的那個封好了口的紙袋。

    這才想起韓敘臨走前似乎說了句:「袋子裡的東西給你的。」

    勾過紙袋,看看裡頭有什麼東西——

    一罐雲南白藥,一罐好得快,一盒五虎丹,又一罐雲南白藥,以及她所見過的市場上所有牌子的狗皮膏藥。

    冷靜心尖麻了一下,一下下而已,但已經足夠她坐立難安,這一袋子藥她統統沒要,就這麼兩手空空地溜出總裁室。

    同一時間,韓敘的車證夾在下班高峰的堵車車流中動彈不得,他時不時瞥一眼操作板上的電子時鐘,連助理都讀出了他的急切,真可謂奇事一樁,「老大,我都按你吩咐把你晚上的行程全部推掉了,你就回家休息唄,真犯不著這麼急吼吼地回公司。」

    韓敘看看旁坐的機車包,再看看駕駛座中人,有點無奈。自己怎麼會請了個這麼笨的助理……

    ***

    冷靜隨身帶著的那點錢只夠坐公交,繞來繞去的公交路線加上路上大塞車,她回到家時早已是夜幕降臨。

    大門只鎖了一道,她直接按密碼開門,熱流稍稍退了些,有風徐徐地吹,直吹進玄關。

    屋子裡冷冷清清的,一盞燈都沒亮。

    突然之間有點遲疑。「我回來了。」

    沒人回答她。

    「姓翟的?」

    「小聖人?」

    「喂!死哪去了?」

    冷靜從玄關一路喚到二樓,推開小白臉房間虛掩的門,說好了要閉門思過的某人,如今徹底不知所蹤了……

    她一屁股坐在了床尾,下意識地要摸包掏手機,可周圍空空的,沒有她的包,床上什麼都沒有,連他曾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

    突然之間腦袋一片空白。

    黑暗中有房門合上的聲音。

    冷靜一驚,心臟一陣撲通亂跳,她條件反射就要站起來,依稀看見了門邊那抹熟悉的身影,這才舒口氣跌坐回去看清了:「被你嚇死了。」

    他擦著頭髮走近,沒說話。

    「躲哪去了?叫你那麼多遍都不應。」

    「當然是去你的浴室享受按摩浴缸。」說話間,翟默已來到她面前。

    他頭髮上滴水,脖子上一條毛巾,腰下一條浴巾。白得刺目的浴巾,黑得幽暗的他的眼睛。

    「我還以為……」

    翟默沒讓她說下去,濕漉漉的腦袋埋在了她的頸窩裡。

    冷靜推他腦袋,「別貼這麼緊,熱。」

    他拿鼻尖來回蹭了蹭她的耳垂,冷靜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心裡有什麼東西變得又酥又軟。

    她要站起來,但被他按住了雙肩。冷靜警惕起來:「你想幹嘛?」

    「你。」

    冷靜一時還沒聽明白他這回答是什麼意思,來來回回地反覆咀嚼,幹嘛?你。干……你……頓時面紅耳赤:「流氓!」

    翟默笑納了這個稱號,作為回饋,他稍稍咬了一下她的下巴,就這樣一點點的刺激都能讓她像小動物一樣顫抖,有趣……他樂此不疲。

    沒開空調的房間加上彼此緊密相貼,冷靜額角漸漸沁出一道細密的汗珠,沿著她頭頂上的高爾夫球帽帽簷,濡濕了髮絲:「我警告你,昨晚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

    翟默停下了。

    卻又突然一聲不吭摘掉她的帽子,仔仔細細看她的臉,彷彿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帶著審視、探究、和隱隱的一絲野蠻:「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已經動了邪念。」

    「從來都只有金主折磨小白臉的份,你倒好,反客為主。我說是最後一次,就是最後一次,沒得商量。」天知道她說這話時嘴唇都在發抖,「好了,我話說完了。滾。」

    他十分戲謔:「我哪有反客為主,我只是請你不要折磨我的靈魂,直接折磨我的**吧。」說著,抓起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身體上。

    一碰上他的皮膚冷靜就控制不住想縮手,無奈被他另一手撈住了腰身,他的手臂瘦長但有力,把她往懷裡一帶,是摻雜了**的力道。

    她的手被迫貼在他胸膛,一寸都不敢挪動,他的手卻放肆得多,輕輕滑過她汗濕的脊背,直到最後滑進她的身體。

    **一經觸發,覆水難收。

    「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誰能料到此話將成為冷小姐今後再也擺脫不了的口頭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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