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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照 28 心結難解 文 / 紫陌

    28心結難解

    封將軍呵呵笑了對伍亮說:「不管你的話是真還是假,那要看皇上如何聖裁。不過呢,也謝謝兄台救了小弟,小弟是不辱使命,已經探聽得郡主吐露出玉璽的秘密,只是這秘密中途被你作梗截獲,她只肯講與你聽,眾人在場都是見到的。至於是你沒聽清,還是有意『沒聽清』,是否要去叛逃投靠突厥部落,本將一概不問。多謝,多謝!」

    封將軍拱拱手哈哈而走,吩咐手下人在紫嫣身上搜摸可有什麼可疑物件。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過後,紫嫣感覺到一雙雙令她厭惡的髒手在她身上搜尋,就聽一人嚷:「將軍,有一荷包,裡面一些散碎銀兩,還有支舊木簪。」

    「將軍,搜出一方綢帕,繡得精緻。」

    「帕子拿去,點火!」

    紫嫣心驚肉跳,她不知道那些人如何去處置她的荷包裡的木簪,這時忽聽封將軍吩咐手下:「將這房子點了,這丫頭就給她個火葬。」

    好殘忍的奸賊!紫嫣心裡罵,卻有些心驚肉跳,心想她莫不是要被燒死在這荒野?

    仇婆婆的哭聲驟然響起,似就在這屋裡不遠處,哀求聲淒厲:「封將軍,伍大人,婆子的孫兒呢?婆子的小孫孫呢?你說過的,只要郡主開口說出玉璽和遺詔的下落,就還我孫孫!」

    「這個是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這就送你去見你孫兒!」

    就聽「噗嗤」一聲,隨了「楊佑」的驚叫,紫嫣聽到仇婆婆一聲慘呼,再沒了聲息。

    她的身體閉了氣,閉氣功用得不熟,一時也衝不開穴道。這反是幫了她,冷冰冰躺在床板上無法動。隨即就是「楊佑」顫抖的哀求聲:「不要殺我,求求諸位大人,不要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

    又是一聲響,「楊佑」的聲音嘎然而止。

    「點火!」封將軍一聲吩咐,窗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柴草樹枝堆積的聲音,紫嫣心想不妙,她這是在劫難逃!

    火燒乾柴辟啪的響在耳邊,嗆人的煙熏氣味,門口有人大喊:「將軍,有人馬過來了!像是北平王府的人!」

    就聽一聲:「快撤!」馬蹄聲遠去。

    情急之下,紫嫣頭腦發空,她拼盡週身的氣力去衝穴道,但是如何沖也難再衝開。不想她運用這閉氣功容易,真到要衝開卻費了氣力。直到此時,才覺得自己只學到了「閉氣功」的皮毛,生死關頭越是心裡焦急,越是束手無策,眼睜睜看了窗外火苗亂竄,漸漸的黑煙瀰漫,火苗就要蔓延進屋子,就要吞噬她。

    目光掃到了床邊,仇婆婆的屍體就爬在床沿邊的一個矮條案上,血染紅了後背,看不清面目。一旁的「楊佑」卻是嚇得她閉眼,「楊佑」的頭已經被利刃劈開成兩瓣,瞪著那雙漂亮的俊眼空洞的看著她,坐靠在樑柱旁。紫嫣一陣哀歎,心想這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就是貧民小戶的孩子,若不捲入這場宮闈爭鬥,怕也還能平安的娶妻生子終老一生,如今反落個死無全屍。再看仇婆婆,更是又恨又憐,她困惑仇婆婆為何如的背叛,如此來騙她,或許為了親人的性命情有可原,但是父親太子勇生前敬重仇婆婆如生母一般,沒有哪位僕人享受過如此的恩遇。

    靜靜地躺在床板上,紫嫣等待閻羅殿的小鬼來提她的魂魄去過奈何橋。雖然豆蔻年華心有不甘,但這怕就是命。即便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她是誰?日後何以謀生,有何顏面去見故人?活了這些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個野種,身世如此的不堪。

    「子顏賢弟,子顏!」

    秦二哥的聲音隱約傳來,紫嫣驚得想大叫:「二哥,我在這裡!」

    但是她的舌頭也僵持住,根本無法發聲,驚悸中,她盼望秦二哥衝來救她一命。可是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她該如何去面對秦二哥?若是秦二哥知道她不過是個強盜姦污了太子妃所生的雜種,又會如何看待她?秦二哥會輕視她嗎?或許不會,即便秦二哥心裡這麼想,也依然是那副不露痕跡的表情。令她不解的是,此時眼前飄過了小王爺羅成的面容,那張沒得邪魅的面容,那孤傲的目光,似乎嘴角微撇中奚落般哂道:「野種!賤貨!」

    紫嫣的淚水流下,她不想這一切是真的,如何一夜間她從天上掉到地下。從宮廷逃命出來時她都不曾如此失落,因為她是金枝玉葉的帝胄,是隋文帝楊堅的孫女,她是那麼高貴,那麼的高高在上俯視眾人,爺爺總說她如天上那耀眼的星星。可如今她算是什麼?想到這些,自己都在鄙薄自己的身份低微。

    二哥的聲音在火舌吞噬的茅草屋外嘶喊一陣,那呼聲卻隨了馬蹄聲漸漸遠去,似乎並沒察覺她在屋裡。馬蹄聲踏踏的遠去,紫嫣的心掉入絕望的深淵,她想自己今天怕是命中有此劫數,要喪命在這荒野,或許都不為人知。誰知那馬蹄聲圍住草屋轉過一陣又回到窗外,「光當」一聲巨響,門板被踹開的聲音,一聲大喝:「子顏!」

    煙霧中,就見一匹黃瘦的高頭大馬,膘肥腿壯,上面坐著的一襲黃衣的正是秦二哥。

    秦二哥已經出現在眼前,他的馬飛到紫嫣的床前,伸手一提紫嫣,將她扔上馬背,但那門口已被大火圍困,一根椽子掉下來,帶火的木樑就砸在眼前,一切都是觸目驚心。

    紫嫣想喊,二哥你不要過來!

    但那黃色的大馬灰灰一聲嘶叫,前蹄揚起,飛躍上窗邊的土炕,飛起前蹄衝破了木窗撲了出去。

    只在馬破窗而逃的瞬間,紫嫣的頭被秦二哥緊緊抱在懷中,只聽到一聲低沉而有力的聲音:「不要看!有我!」

    火焰在耳邊呼嘯,紫嫣已經躺在地上,被煙熏暈過去,再甦醒時她已經躺在一塊濕漉漉的草地上,身下枕著一襲暗紅色的袍子,但還是隔不去潮氣。

    「二哥!」她喃喃地叫了一聲,四肢已經恢復溫暖,動動手,還是虛弱的難以起身。

    「子顏,不要動。你受了驚嚇,被人點了穴位。」秦瓊制止她,他哪裡知道紫嫣是嘗試了小王爺的閉氣功。

    紫嫣忽閃著眸子望著秦二哥,目光卻又躲避,她自卑得不敢去望秦二哥,她覺得自己的存在都是一種恥辱,也不知道當年母親望著她們姐弟二人是否也如此痛心。

    秦瓊問:「子顏,這是怎麼回事?」

    紫嫣眨眨眼,不能開口,秦瓊從她那會說話的目光中領會了意思,只在她身後幾處穴拍打,不多時紫嫣麻木的舌頭有了知覺。

    「二哥,多謝二哥救命之恩。紫嫣,這是用了小王爺的『閉氣功』迷惑眾人,只是學藝不精,無法破解。」

    秦瓊恍然大悟地笑了,逗她說:「看來小表弟的淘氣招數也不是全無道理,關鍵時刻反是救了你,技不壓身是說對了。」

    紫嫣揉揉疼痛的頭說:「二哥,那夥人是伍亮的人馬,他們冒充二哥劫牢獄救我,卻挾持子顏來到此地。」

    秦瓊剛要再問,紫嫣已經機敏的答:「姨婆在京城時曾給官府人家做事,聽她們的對話,似乎是姨婆得知了什麼伍亮大人的秘密,才被伍亮追殺滅口。」

    「什麼秘密?」秦瓊好奇地問,紫嫣茫然地望著他搖頭。

    秦瓊並未多問,只是為紫嫣包紮傷口,待她休息片刻,天色漸晚,將她馱上馬背緩緩地前行。

    紫嫣有傷,又是越獄出逃的逃犯,案情未明朗前不宜回北平王府,秦瓊將她暫時安置在軒轅台大營附近一位江湖朋友的外宅。秦瓊的為人的老成持重之處就是信人不疑,只對紫嫣說,既然是結拜兄弟,他自然是相信自己兄弟,若有冤情也待身體養好再說,除此外不再多問。

    好在傷口並不很深,秦瓊為紫嫣包紮過後又去藥房請人按紫嫣自己開的藥方煎了幾劑藥,總是紫嫣的傷情穩定。

    秦瓊不再多問,紫嫣卻是心情難平,仇婆婆的臨終真言令她日日在痛楚中折磨。彷彿自己忽然是一個沒有了軀殼的軟蟲,週身的肉暴露,又不知道該鑽去哪裡,就這麼放眼四野,沒個棲息之所。原本她曾堅信痛苦是暫時的,只要尋到了弟弟佑兒,再說服了靠山王秉承皇爺爺的遺詔去復仇,重新扶立大隋新君,那她就依舊回到那她熟悉的皇宮,在那光影陸離的琉璃窗前凝眸賞月,在那金磚鋪路紅絲毯覆蓋的宮殿上輕歌曼舞,她還是那高高在上令人仰視的金枝玉葉,她會是長公主,是多麼尊貴的身份,如那亭亭玉立在碧波池中的蓮花,可遠觀不可褻玩,可不過一夜的功夫,她發現自己不過是秋荻蒲葦,那麼無名而不值一提,甚至還不如那被人驅趕的烏鴉。心情煩躁又不能對人言講,她有些恨母親為什麼不告知她實情,令她突如其來的蒙羞,南柯一夢,醒來茫然。

    想想人真是個奇怪的生靈,可以無情,可以狡詐,可以殘酷,她曾見過父親成人後還不時在仇婆婆身旁撒嬌,彷彿仇婆婆是他親娘一般。父親為了替仇婆婆的娘家爭些權勢,不惜觸犯規矩,惹得皇爺爺責罰。如今仇婆婆卻被二叔楊廣收買好去哄騙先皇,說是皇孫楊佑已有下落,來刺探老皇爺的打算。果然老皇爺一聽說皇孫還在人世,就動了廢黜的心。楊廣做賊心虛,劣跡昭著,擔心父皇會廢掉他另立大哥,這才先下手為強,打算強行逼宮。宣華夫人或許只是楊廣諸多禽獸不如的劣跡中的一件,但是已經足以令皇爺爺楊堅暴跳如雷對太子楊廣失望之極。

    只可惜老皇爺低估了自己這個荒淫無道的兒子,楊廣狗急跳牆的勾結了越王楊素和丞相宇文化及,文臣和軍隊都握在手中開始逼宮。他本以為老皇爺氣掉了半條命,逼宮不廢吹灰之力,不想玉璽卻失蹤,大驚之下,一怒殺死了老皇爺,登上了金鑾殿。

    紫嫣如今才算明白,她和宣華夫人兩名弱女子,無論如何也難以逃出京城。雖然密道或許是二叔不知道的,但是從密道出了皇宮要離開京城談何容易?

    她還記得那夜,失魂落魄的她被兩名御林軍護送出地道時,仇婆婆已經在等她,抱住她就痛哭失聲,哭訴太子勇滿門被血洗的慘劇,紫嫣當時就哭昏過去。雖然父親對她無情,可畢竟是生父,她那些異母的兄弟姐妹,無一從屠刀下倖免。現在想來,當初她在路上曾疑惑過的那些「巧合」果然被她印證了。

    在她悲慟之極的時候,義憤填膺的仇婆婆出示了先皇改立皇太孫楊佑為儲君的遺詔,那詔書正與皇爺爺臨終時透露的已經派人去尋找楊佑的消息吻合。當紫嫣聽仇婆婆哭訴道,奉命去北平府尋找丟失的小皇孫的裴駙馬被楊廣半途截殺而死時,更是和仇婆婆同仇敵愾,對二叔充滿痛恨。那時,她接受了仇婆婆,可是說毫不提防,但是好在她什麼都透露了,只隱瞞下遺詔的秘密。紫嫣想想這一路,她們逃到哪裡,追兵殺到哪裡,就連黃河渡口隱蔽的小店,追兵都連夜趕至。其實,那些追兵不是要真正殺她,而是逼她在絕望中透露出玉璽的秘密告訴仇婆婆。可想而知,那些人是二叔楊廣的人,不是靠山王楊林的手下。這是那些別有用心的奸賊沒曾料想在黃河邊遇到了好漢秦瓊仗義出手相救。

    靠山王楊林,為了阻止她見到靠山王,楊廣派人冒充楊林的人馬追殺她,就是為了將她趕出山西境內,去到遙遠的北方。北平府,她歪打誤撞到了小王爺羅成,意外的躲進了北平王府,之後的歲月雖然有些「不務正業」,但是仇婆婆從來沒有放鬆過對她的追問。

    先是引來了「弟弟楊佑」,姐弟重逢的驚喜中,仇婆婆引誘她吐露些消息給佑兒,但她謹慎了一下,留了心沒有說。其實不是她懷疑,那只是必要的謹慎。之後,就是在她約了楊佑去軒轅台時,楊佑沒能如期赴約,她才有了疑慮,懷疑這個弟弟是否是失散多年的佑兒弟弟。但是,仇婆婆已經發現了她的生疑,擔心夜長夢多才開始下手。紫嫣猜想,仇婆婆一定是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幕後操作此事的伍亮兄弟,但伍亮狗急跳牆的方法是步步緊逼。一邊斷了仇婆婆小孫孫的手指威脅,一邊是在她端給小王爺的湯中下毒,逼她出王府,再策劃越獄的驚險,一路追殺到山林,刺傷她,在她奄奄一息時,期冀她能將最後的秘密吐露給唯一的「親人」,假皇太孫楊佑。

    誰想到這真是老天有眼,只在仇婆婆露出細微的破綻去掐楊佑的大腿時,她感覺到那種生硬,那種為了哭而哭的虛假,那不是親人間傷心的悲啼,那是做戲。她略施小計就讓仇婆婆露出了馬腳,旋即一場好戲奇峰突轉。現在想來真是莫大的嘲諷,她這些年隨在皇爺爺身邊伺候,皇爺爺身體不好,經常肩酸背痛,平日批閱奏折都要她在一旁伺候推拿針砭,所以聽皇爺爺平日同大臣們談論國事和朝野中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她也是耳熟能詳了,不想手腕放之四海而皆准,騙得仇婆婆落網。如今仇婆婆死了,她卻活了,她活著還害了伍亮,他想伍亮一定是追悔莫及,如今百口莫辯。封將軍或許會相信伍亮的無辜,但是辦事不利,總是要一個替罪羊去祭旗,封將軍一定會賠上伍亮,也為北平王府除去一害。

    只是紫嫣絲毫沒有勝利的快意,她滿心被惆悵包圍,難以自拔。

    不幸中的萬幸,唯一的愜意收穫就是她不再是秦二哥殺父仇人之孫女,也不必再為秦楊兩家血海深仇而躲避秦二哥。總之現在,眼前最親的人怕只有秦二哥了。她再沒旁的人可以吐露心聲,眼前也沒人知道她的女兒身。

    見紫嫣終日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秦瓊安慰紫嫣說:「也忒的多慮了,既然是冤枉的,定然還你個清白。我已同羅成表弟講明此事,他也極其爽快的,說是忙過眼前的軍務,待你傷好些,就對王爺言講!」

    紫嫣抬頭望著秦二哥,心想心中滿腹的苦楚,卻無一能對秦二哥吐露,那份愁緒只有自己吞苦酒般慢慢品味。

    秦瓊思慮再三還是安慰說:「遲早有沉冤昭雪的時候,也不在乎這一兩日。過兩日帶你去軒轅台大營上居住,雖然條件簡陋,但是依山傍水養傷是極好的。過些天姑爹來軒轅台大營閱兵,我尋機會替你向姑爹講明原委。」

    小院入夜寂靜,村子裡的人家都十分熱情好客,不時有左鄰右舍的大娘嬸子為秦瓊和紫嫣一對英俊的小兄弟送來自家包的餃子,烙的炊餅,拌的可口的小菜。鄰居家張嫂子家養的一窩母雞天天下蛋,知道紫嫣在軍營負傷養病,熱心的送來蔥花攤雞蛋,香噴噴的味道讓紫嫣饞蟲氾濫。張嫂子的男人是個木匠,沽酒時也不忘記讓兒子狗兒給秦瓊送來一碗。田園的生活暫時讓紫嫣淡忘些過去的不快,極力享受此刻的祥和恬然。

    這天入夜時,村口犬吠聲連成一片,秦瓊警覺的起身推開院門,一隊家院裝束的人大呼小叫地提著棍棒圍到隔壁張嫂子家門口,驚擾得左鄰右舍紛紛出門。

    「快把你們家那個賤貨交出來!交人!」喧囂聲中,張大哥氣憤地辯駁:「我妹子嫁去你家是做小妾,可她被折磨得什麼樣子啦?她還有人形嗎?我們見官去!」

    張木匠平日老實本分,如今也是氣得怒不可遏。

    張大嫂護了妹子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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