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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照 46 挨打 文 / 紫陌

    46挨打

    「巴哈,不要!」落成驚呼一聲,巴哈已經拍打翅膀盤旋而上天際。一個兜轉,準備第二次俯衝。

    北平王王冠落地,狼狽不堪,驚羞之餘目光飛快的四下環顧搜尋,只侍衛手中搶過弓箭,摘箭搭弓。

    「父王不要!」羅成驚愕得大叫,他知道父親要做什麼,幾步衝來環抱住父親彎弓如滿月的手臂,惹來北平王忿然的一腳踢去。

    羅成本能的一閃,就見北平王重新彎弓,那支羽箭尖利的生鐵箭鏑粹了寒光,直指藍天。

    「父王,饒了巴哈,要射就射成兒吧。」

    羅成驚得跪地,抱住了北平王的腿求告。他只為父王震怒下是在嚇唬他這個狂傲任性的兒子,但是一聲弓鳴聲刺耳,北平王手中的箭搭扣彎弓飛出,藍天上正在低空不甘的盤旋的巴哈一聲哀鳴劃破長空,扶搖之下,如落雁從空中墜落,幾片雪白色的羽毛從天空如雪花般緩緩的旋轉飄落。

    「好箭法!」秦瓊情不自禁地歎道,身後的人唏噓不已,而跪在地上抱住北平王大腿哀求的小表弟羅成則驚呆,愣愣地張大嘴,一臉失魂落魄的神態,原本白淨的小臉也變得慘白。羅成猛然躍起,追逐了天上那振翅掙扎飛上藍天的海東青巴哈就從庭院向外面跑,追了片刻,身後父王的喝罵聲:「將這孽種給本爵擒來,打!」

    羅成似乎沒有聽到父親的震怒,衝向隔壁的馬廄,眼望了蒼天,腳下拌在石階上飛跌出去,噗通的一聲悶響,驚得手下心疼的喊:「小王爺,留心!」

    趕去攙扶他時,羅成已經掙扎了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衝去馬廄牽馬,急得對了天空高喊:「巴哈,巴哈,父王不是有意的,巴哈!你不要走!巴哈,巴哈!」

    幾片羽毛散落從空中飄落到眼前,紫嫣伸手接住時,那一枚雪白的蒼天神鳥的鷹羽帶著一抹殷紅的血跡。

    左右為難的看著北平王爺,羅成咬牙要教訓小王爺羅成,而羅成瘋野般要衝出去尋找受傷的巴哈。

    「叔寶!去,攔下你表弟,這逆子為非作歹,膽大包天,竟敢欺瞞作弄父親。什麼『閉氣功』,混賬東西!」

    秦瓊也覺得姑爹射殺海東青似乎有些手狠,但是小王爺這只鷹屢屢隨了他仗勢欺人,惹是生非,也真該管教。

    羅成已飛身上馬,秦瓊攔在馬前,表兄弟相對,秦瓊說:「表弟,表哥不想同你動手,你要是個有擔當的,自己去同姑爹解釋,一人做事一人當,做得出何苦要躲?」

    羅成緊咬了銀牙,清冷的面頰,手伸向了馬鞍環上掛的那只五鉤亮銀槍。

    「你們要殺要剮就對我來,為什麼要害巴哈!」羅成驚怒著,話音未落,手中的銀槍翻轉,向眼前攔路的表哥秦瓊舞來,嘴裡喝著:「誰敢攔我!閃開!我羅成認得個假仁假義的表哥,我手中的槍可不認得!」

    大槍一舞,掃向秦瓊的小腿,秦瓊向後一縱身躲避,沒想到表弟竟然瘋狂地向他動手。

    「槍劍無眼,成弟住手!」紫嫣忙跑來規勸,她怕小王爺羅成氣急之下六親不認傷到秦二哥,她聽秦二哥說到過,小王爺武藝高強,深藏不露,眾人看到他的只是冰山一角,羅成真正的本領怕遠不止紫嫣形容的月夜軒轅台大道上截殺突厥兵時那冷面寒槍的小王爺羅成。

    羅成終於露出了他冷面寒槍的本色,再不似王府中那個在父母面前撒嬌耍賴任性傲慢的小王爺。他提馬要衝出月亮門,北平王卻喝道:「攔住他!四門緊閉,看誰敢放走這逆子!」

    「讓我去找巴哈!」羅成急惱的手中大槍一揮,風聲一陣,力道逼退了圍來的眾位家丁。

    秦瓊見姑爹親自上前,撩了袍襟掖在腰間盤龍玉帶上,抄起一根木栓舞得風聲嗚嗚在耳邊,衝向羅成。

    小表弟竟然敢跟姑爹動手,秦瓊平日至孝,眉頭緊皺,原本對自己揭穿羅成害得姑爹射傷海東青的後悔也煙消雲散。

    紫嫣扯了一把秦瓊的後襟,示意他不要上前,畢竟是北平王父子的事,畢竟她們都是客居於羅家的屋簷下。但秦瓊低聲對她說:「子顏你退後,成表弟是該姑爹好好管教了,這個無法無天任性妄為的性子,遲早害人害己!如今不管,日後更無法管教了!姑爹有他的道理。」

    紫嫣只是不想秦瓊摻和此事,若是北平王真同羅成翻臉,偌大的北平王府都是王爺一言九鼎,最終吃虧的只能是羅成。但是北平王妃平日疼惜羅成如掌上明珠,豈能容王爺對羅成動家法?

    「表弟!混賬!你怎麼能和姑爹動手?和禽獸何異!」秦瓊當頭痛喝,上前攔在姑爹了表弟中間,箭步上去就去拉馬韁,羅成被表哥一句話震懾住,他只急了要去尋巴哈,才急得摘了槍。平日在府裡,若是爹爹翻臉,他哪裡敢挪揄。

    紫嫣如被雷劈一般驚呆在原地,秦二哥一句話「與禽獸何異!」她眼前忽然出現了面目猙獰卻是容貌英俊的二叔楊廣咬了唇揚了燭台砸向皇爺爺額頭的情景。她驚得閉眼,她記得皇爺爺重病臥床的那些時日,總是口中喋喋不休地念叨二叔楊廣年少時就是被母親嬌慣得放縱任性,長大才胡作非為。

    羅成仰頭望天,在碧藍的空中尋找,他慨然的一聲慘叫,如蒼鷹不能再振翅搏擊長空的無奈長鳴。

    翻身下馬,紫嫣都震驚羅成如何醍醐灌頂般幡然悔悟,靜靜地挪步到父親的面前撩衣跪下。

    北平王氣惱得掄起手掌要打,又握住拳停在空中。

    「來人,綁了他,家法伺候!」羅春應了一聲,又低聲勸:「王爺,小王爺練不練什麼『功』欺騙王爺小人不得而知,只是小王爺生來就身子骨單薄,王爺是知道的。小王爺自幼就病災不斷的,王爺手下留情,饒了他這次吧。」

    一邊給羅成遞眼色示意他求饒低頭,一邊提醒著北平王給父子尋個台階下。

    羅成卻閉上眼睛,嘴角抿出一絲痛楚,也不再如孩童一般逃竄或是告饒耍賴,清冷的語調淡然道:「春伯,請家法吧。」

    一條竹凳擱在羅成面前,他睜開眼,目光中含著慘然的笑,仰頭望天,下頜間那優雅的弧線透露出清美,一身雪白的罩衫,如海東青落在了庭宇間。僕人來到他身後,剛要動手,羅成一抬手,示意他們退下,自己緊了緊腰間束帶,將後襟撩起掖在束帶上,翻身臥倒在竹凳上,咬了拳頭,等待著父王的責罰。

    兩名家丁向手中啐了口吐沫,抄起毛竹板子,在羅春的眼神下會意的提起毛竹板子,剛剛吆喝著舉起,北平王吩咐一聲:「叔寶,你來,替姑爹動手教訓你表弟!你若真是心疼你表弟,就替姑爹好好管教他,教給他如何做人,如何的處世,如何的做個忠孝雙全的男兒漢!而不是只會惹是生非的小王爺!慈母多敗兒,都是你姑母嬌慣壞了他!」

    紫嫣心裡暗怪北平王太過陰險,自己的兒子想打,還偏要秦二哥動手。讓二哥該多麼左右為難。打輕了不過是演戲,打重了王妃定然不依不饒,還要鬧得日後這對表兄弟反目不和。紫嫣有種不祥的預感,若是秦二哥真是幫了北平王打了小王爺,依了羅成的性格,怕再也不認這個表哥了。昔日那個滾到表哥被子裡說笑的天真的頑童,那個在表哥面前低眉順眼的小表弟,怕就要一去不回了。

    秦瓊應了一聲:「遵命!」

    接過毛竹板,那板子是沾了水,握在手中濕漉漉的。

    秦瓊掄起板子打下,只聽風聲掛下,板子落在羅成身上,他週身一顫,咬了拳哼了一聲,卻沒叫嚷。

    「小王爺,受不住了你就嚷,就說話!」羅春急得在一旁勸,心急如焚。平日裡小王爺犯錯都是僕人代打,如今王爺氣頭上如何捨得打小王爺?

    秦瓊也是咬了牙,心裡說不出的痛心,每板打下,都義正詞嚴地對羅成說:「表弟,男兒立身處世,光明磊落,隱姓埋名去作惡,不是男兒所為!」

    羅成身上戰慄,板子打在身上不似家丁們的高舉輕落,表哥果然是拿了雞毛當令箭,藉機報復。

    「表弟,一人做事一人當,自己敢做,就要敢當,敷衍塞責惹了貨當縮頭烏龜,也不是男兒漢該有的品性!」

    又是一板打下,羅成頭上滲出汗,他無心去聽,卻是側頭望著蒼天,紫嫣見他目光中滿是淒涼,似乎根本沒有去在乎竹板打在身上的疼痛,只是雙拳裡緊緊握住什麼,指縫間那白色的羽毛,那是巴哈中箭飛走掙扎時脫落的羽毛。

    「表弟,恃強凌弱,欺凌百姓婦孺,不是男兒所為,表弟引以為戒!」秦瓊又是狠狠一板打下,羅成呻吟一聲。

    秦瓊一怔,停住了手,試探而關切的問:「表弟,可是疼了?疼了就長些教訓,日後不要任性胡為。」

    伸手要去動羅成,羅成卻掙扎了甩開他,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搖搖頭,望了天喃喃反問:「那欺負一隻大鳥,就是英雄本色?」

    「逆子!」北平王罵道,喊了左右吩咐:「把這孽障給我綁緊!綁在凳子上!」

    秦瓊手中的毛竹板一橫,雙手奉到北平王面前說:「姑爹,不必。叔寶奉姑爹之名教訓小表弟,已經教訓完畢。刑罰不在多,只在教導小表弟迷途知返改過就是。姑爹,表弟聰穎,吃了這番教訓,定然回去反思追悔。叔寶日後再開導表弟,姑爹息怒吧。」

    「打死我,不然就不要攔我走!」羅成忽然大聲執拗道,絲毫不領情,也毫無懼色。

    「綁了這逆子狠狠打!」北平王勃然大怒。

    「姑爹!家法不過是個手段,姑爹教訓了表弟,殺了表弟的傲氣,已經達到了棒喝的目的,不能再打。」秦瓊從北平王那急惱得佈滿血絲紅得如鷹一般的眼睛紅勘出不祥,他極力勸阻。

    紫嫣對羅成又氣又憐,心想小羅成不知心裡如何的賭氣,當了僕人的面被父親教訓一頓,殺了他的威風傲氣。只是細心的紫嫣好奇,為何羅成不再胡攪蠻纏,只是冷漠的面對父王的責罰,絲毫毫不介意,沒有哭喊,沒有驕縱的淚,沒有抵抗,目光只在望著藍天。

    巴哈,北平王射傷巴哈,紫嫣也覺得大可不必。但記得初識羅成的那晚,小羅成就放鷹啄傷她的額頭,還敷衍塞責的欺瞞王妃編出鬼話,之後幾次巴哈都在小王爺身邊「為非作歹」,這對兒狼狽為奸的「主僕」是該好好教訓一番,秦二哥貌似爽朗大度,關鍵時候還是有婦人的慈悲心腸。

    北平王的吩咐下,羅成被捆綁在竹凳上,北平王親自拎起毛竹板子,來到羅成的身邊。

    側頭對紫嫣說:「子顏,你退下!」

    紫嫣屈膝輕服一禮下去,走到垂花門片,忽聽羅成一聲驚呼,紫嫣猛地回頭,布搖打在額頭。

    惶然間她看到羅成青白色的褌已經被父王扯落,週身一陣驚顫。

    白皙的肌膚如冰玉一般,羞得紫嫣正欲回頭,那高舞起的毛竹板已經隨風狠狠地打下,落在臀上。

    倉惶間的紫嫣目光同秦瓊接觸,又慚然的退下,只聽到小王爺失聲慘叫一聲,隨即是竹板落在肉上沉悶的聲響,暴雨般辟里啪啦的打下,羅春嚇得跪地求告:「王爺,不可,王爺,不能呀!」

    「他不是會『閉氣功』嗎?他欺騙了本王這些年,逆子!畜生!他裝死呀,我看他如何去裝?」

    一板板的抽下伴著罵,打過幾下就連對表弟這些日頗有怨氣的秦瓊都慌了神,見到姑爹打得不堪,忙攔阻了擋住姑爹的胳膊阻止:「姑爹,不可了,表弟淘氣慢慢的教他道理,一味的責打未必管用。」

    「那是因為挨打挨得少了!」北平王憤恨的用臂肘攔開秦瓊繼續揮舞了竹板,羅成咬緊了呀,從小到大挨父親的責打是屈指可數,如今當了僕人狠狠的打他,還口口聲聲要他去死,羅成的心涼,卻是看著那巴哈消失的天際歎口氣,頭埋在手臂中不再出聲,嘴裡咬了一綹頭髮,豆汗淋淋而下,週身水洗一般。疼痛的傷口麻木,漸漸聲音都聽不清。

    痛楚中他醒來,週身疼得抖動,鼻間聞到了馬糞氣息,知道自己似乎是在馬廄。耳邊是秦瓊表哥的規勸聲:「姑爹息怒,姑爹,不能再打了,就是健壯的武夫挨過這五十多板子也要吃不消,再打小表弟非死既殘了!」

    「打死他,清淨!這逆子,膽大包天,竟敢戲弄欺瞞父親,死有餘辜!」北平王暴怒中,絲毫沒了理智,秦瓊緊緊抱住了姑爹的腰才命人將表弟羅成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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