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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照 48 生之高貴 文 / 紫陌

    48生之高貴

    晚飯時,飯桌上少了羅成,也少了些樂趣,王妃低頭慘噎,北平王偷眼看過了王妃幾次,講了些笑話也沒能令王妃開心,一頓飯吃得愁雲慘淡的毫無了生趣。

    「小王爺可曾進食了?」王妃隨口問身後的慕容媽媽。

    慕容媽媽遲疑片刻偷窺了一眼北平王的臉色答道:「伺候小王爺的小廝羅星說,飯菜送進去了,小王爺吃了些,吃得不多。」

    王妃歎口氣,紫嫣的目光留意到慕容媽媽眼神望著王爺,兩人似在暗中交流著什麼秘密,紫嫣立刻就知道小王爺怕是根本沒有吃下東西,王爺用眼神脅迫慕容媽媽扯謊。

    「阿祝,你吩咐膳房重新做上一碗壽麵,要做的細細的絲,長一些的,就是一根面滿碗的那種,放上些青菜點幾滴麻油,也不比太過的鹹,稍微有些味道,再臥上一個雞蛋,去給小王爺送去。對他說,若是他不肯吃,我也不必吃飯了。」

    說罷掩淚起身,面含慍色,紫嫣和秦瓊面面相覷,北平王恍然大悟地問:「夫人,本爵是忘記了,今日是十月初十,成兒的生辰,今日可是虛歲十五了?」

    見王妃迤邐前行,絲毫不理會他,北平王涎著臉隨在後面追了幾步自言自語說:「光陰荏苒,白駒過隙,十五載了。」王妃頭也不會的走遠,腳步聲裡都充滿了責怪。

    負疚感令紫嫣坐立不安,沒想到今天是羅成的生辰,但這一天慘淡的回憶會令羅成揮之不去,抑或刻骨銘心。

    紫嫣吩咐膳房準備了些可口的小點心,親自捧了去看望臥床的羅成,一路走去,總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見到擂台上羅成鬧場時對這紈褲子弟的憎恨反是因為不忍見他從容地掙扎在北平王的家法下多了些憐惜。

    紫嫣攔阻了半路迎上她執意要同她一道去看羅成的秦瓊,紫嫣勸住他說:「二哥太粗心了,小王爺被二哥責打,雖然是王爺的吩咐,但是他心高氣傲,一定不肯再見你和王爺。你看到的,王爺去看小王爺,他都拒人千里的樣子,你去可能討得什麼痛快?何況今天這麼逢巧,偏是趕上了小王爺的生辰。我去看看他,好歹我還會看病,又是女流之輩,他不會太遷怒於我。」

    一個善解人意安慰的眼神,秦瓊雖然不甘心,也只好嚥下一口氣,看了紫嫣襟帶飄飄的在風中離去。

    屋裡瀰漫著濃郁的藥氣,夾帶著撲鼻的血腥味道,龍涎香的味道更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混雜其中,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

    出乎紫嫣的意外,羅成卻是醒著,半跪半側依窗望月,半個身子幾乎是伏在窗欞旁。

    「小姐,快來勸勸殿下吧,身上有傷也不肯安歇,總是要起來試著走動,剛才不留意摔倒險些跌破了頭,鼻子流了許多的血才止住。」羅星為難的抱怨。

    紫嫣很喜歡羅成矯情時薄唇微翹那驕縱模樣,令他總是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失散的弟弟,而今天她並沒有看到,羅成今天的神情詭異的令她陌生,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依窗的少年是王府裡驕縱任性的小王爺。

    月華的流光灑在他俊美的面頰上,睫絨彎彎的沐上一層銀輝,他鼻翼翕合粗重的喘息,牙關緊咬,皎亮的眸子茫然。

    聽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只是低聲問:「讓你們失望了吧?」

    紫嫣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微怔後,如一個大姐姐一樣低聲含了心疼的埋怨:「你是賭氣嗎?何苦和自己的身子過意不去?」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出這樣沒來由的話,但是紫嫣深信她的話是發自肺腑的心疼,她狠下的心在羅成那哀婉的目光中漸漸融化。

    「成弟,今天是你的生辰?該賀喜你才是。」紫嫣話一出口,羅成吃驚地望著她,嘴角漸漸勾起嘲諷的笑意,又側頭看了窗外說:「多謝!」

    「母親記掛著你,吩咐膳房備了長壽麵。」紫嫣說,她本想解釋說,太過匆忙,忘記給他準備生辰的禮物,卻又覺得這話若說出太違心了,今天眾人給小王爺「華誕賀禮」已經令小王爺刻骨銘心。

    「十五年,真快,十年前我還在這片塘裡玩水嬉戲,秋日夜寒,一身水惹了病,大病一場險些喪了命,那年是我五歲的生辰。」羅辰追憶說,話音虛弱。

    紫嫣看得出他目光孤寂,雖然喃喃自語,但像是說給她聽。

    她就立在那裡,像一隻柱子一樣一動不動的傾聽,只有傾聽是她唯一能做的。

    「我生來命好,墜入北平王府當小王爺風光無限。自幼就有人告訴我,我是小王爺,王府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小王爺,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樣,長大成人後,注定是北平王世襲王位的繼承人,這偌大的幽燕九郡將來任憑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玩於掌中。在北平府地界,沒有什麼不屬於我的,我身份尊貴,與眾不同,所以小王爺是不能去同下人交朋友,更不能同下人和市井平民甚至王府的家將隨意說笑。小王爺應該是不苟言笑,無時無刻不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要尊貴,要有王者的霸氣和高傲,要傲睨群雄的霸氣。不得自貶身價。」

    羅成笑著搖頭,無奈地說:「然後,有人指責你不夠禮賢下士,太過高傲盛氣凌人。但這金屋寶殿裡養大的小王爺,就是如此雕琢出的怪物。其實,他衣服光鮮,貌似一呼百應高高在上,實際上無非如王妃膝下那條鹿狗一樣,是個寵物。主人想他撒嬌乖巧,主人想他盛氣凌人,主人想他成為什麼樣的寵物,他只可以順了主人的心思,因為,主人喜歡。主人可以隨意刮得小鹿狗的毛一塊塊斑禿,看似一隻小巧討巧的梅花鹿。一切都是主人去擺弄。」羅成聳聳肩,笑笑,寒氣暗生,目光轉向了紫嫣,忽然笑了,對紫嫣說:「表哥的話罵得對,小王爺的身份是北平王給的,是王府給的,沒了這層身份,我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有什麼斤兩來狂傲?」

    紫嫣已經被他的一番話弄得心情沉重,如鉛塊壓胸,她不想羅成有這種想法,怕是王妃王爺都不知道羅成的心思。羅成卻自問自答一字一頓說:「生的尊嚴,市井貧民,江湖流寇都有自己的尊嚴。小鹿狗都強過我百倍,起碼主人還留了一身皮毛給它遮羞……」

    一陣沉默,紫嫣的心如刀絞,過激的言語卻是陣陣刺痛,她不曾想到這些,她也似乎才發現小王爺高傲的面容下掩藏了自卑和痛苦,也有許多的無奈。

    羅成一臉的困惑,他手裡把弄著一支白色的羽毛,在手指間旋轉,他注目在那根羽毛上,自言自語說,卻是所問非所答:「一隻鷹,卻給他披上金絲甲,真是多此一舉。巴哈它不需要的,他是鷹,不是家雀。以為恩賜了金環玉繞的鳥籠給它就是無量的恩德,可籠子再華麗,再巧奪天工,也是籠子。」

    紫嫣聽得雲裡霧裡,但是聽出些不祥,她猜想小王爺一定在為了北平王傷了他的愛鷹巴哈而痛心難過,小心地勸他:「無論如何,是你放鷹傷人惹的禍!」

    紫嫣走近羅成,伸手去攙扶他,他一襲輕薄的白綢直裰,夜風吹來弱不勝衣的樣子,散發被風帶起,飄然若天外仙人。

    「是我惹的禍,自取其辱,是我惹的禍。」羅成喃喃地說,自言自語,目光絲毫不去留意紫嫣。

    但紫嫣卻是仔細審視羅成的面色和目光,蒼白的面頰,冷漠的表情,那表情如此的陌生,陌生得令人心寒。

    羅成一手扶著桌案,一手托腰,艱難的挪動身子,步步艱難地向自己的臥榻挪去,紫嫣忙去攙扶,被他甩落了手,執拗地扶了窗蹣跚挪動著步伐。

    「巴哈它不需要同情,它是雄鷹,它是天之驕子,他不會被褻瀆,它不需要人憐憫!他生,翱翔於雷電冰雪之巔,傲睨天下;它死,葬於高山之巔,無限莊嚴。」羅成搖著頭,呢喃自語,「沒人懂他,沒人能懂它,只有我。他不會如家畜一樣搖尾乞憐,他是鷹,上天的驕子,他生之高貴,死之尊嚴,只能令人仰視。」

    紫嫣起初聽得似真非真,仔細靜心一聽,尋味羅成那幾句貌似漫不經心,卻是滿含深意的話,不由心中充斥了幾分崇敬。羅成一身雪白的直裰,夜風中的窗前如一隻逆風獨立寒秋的羽翼雪白的雄鷹。雷電寒風後立在孤峰喘息,卻是仰頭望天毫不委曲求全。

    此刻,紫嫣進退兩難,拋棄羅成離去,似乎過於冷漠;若是留在這裡,尷尬無助不說,就是此情此景也看得人心酸,似乎眼前驕傲的雛鷹未能展翅就折了羽翼。

    王妃和北平王來到羅成的寢殿時,羅成已經入睡,安詳的面頰,眉頭擰結了痛楚。

    北平王摸著兒子的額頭,將稀薄的劉海撫到腦後,露出光潔的前額,濃密的劍眉,長長的睫絨如一道扇面,不時的顫動。歎息一聲,北平王堆出笑說:「夫人見不得成兒挨打受罰,只是當日看羅藝和令兄秦彝被義父教訓時,可不見夫人有所心疼,反是落井下石的時候多些。」

    雖是戲言,目光卻掃了一眼隨在一旁的秦瓊,秦瓊臉色未變,目光卻滿是好奇。

    「王妃總算說成兒像我年少時,我倒覺得成兒這肌膚眼唇都像夫人多些。」

    聽了北平王的說笑,王妃嗔怒的面容也微微露出些掩飾不住的笑意,擦擦淚埋怨:「橫豎我只有一個兒子,打死了你好去尋個女人再為你羅家多生養幾個兒子罷了。早知道你存了這份心思,陽奉陰違的終是對兒子下狠手,哪裡還是個父親所為?」

    北平王也不解釋遮掩,當了秦瓊的面還是陪了笑臉,沒了人前那副王駕千歲的威嚴。秦瓊知趣的告辭退下,出門卻見到了為小王爺端藥而來的紫嫣。

    二人在寒風中對立,相視無語。

    「來了?」秦瓊問。

    「嗯」紫嫣答,擦身而過。

    紫嫣的心撲撲的跳,又難平靜,她端了新煎的湯藥進殿,剛要邁步聽到北平王的聲音:「成兒十五歲了,該是為他覓個媳婦了。」

    「我看成兒還小,倒是叔寶該娶親了,怕是流落民間,嫂嫂也沒有合適人家的閨女說給叔寶。我倒是想,子顏看來不錯,不如許配給叔寶。」

    紫嫣的面頰頓時麻木,紅暈泛起,驚得嬌羞了進退不得。

    王爺呵呵笑笑說:「夫人考慮的十分妥當,只是不知道叔寶的意思,待明日我去問問。」

    「婚姻之事還能由了他們?大哥去世,秦家的骨血,我說了算。」王妃固執道,「況且子顏是我的義女,想是寧氏嫂嫂也不會反對。」

    又是一陣笑聲,北平王笑道:「當年秦彝兄談夫人而色變,看來夫人果然厲害過男兒。」

    「那也沒有你的板子厲害,看你把兒子打成什麼樣子了?」

    紫嫣進殿,立了一陣吩咐一個丫鬟通報去請安,王妃王爺見了她也是十分歡喜。

    北平王說:「嫣兒,我同你母親商議,既然成兒他惹出的禍事,就該為了祝家姑娘負責,我們做主,讓成兒納祝美娘為妾。」

    紫嫣一驚,這個消息著實令她驚愕。

    「只是成弟弟他~~」

    「父母做主,哪裡有他說話的道理,也讓他吃些教訓!」北平王忿然道。

    紫嫣不想竟然是這種結局,驚愕之餘不由黯然,不知道是失落還是為那祝美娘高興,轉念一想,怕是北平王有意在氣羅成,殺小王爺的傲氣。想到羅成獨自訴說的那番言語,紫嫣欲言又止,心裡多了些迷茫。

    出門恰遇到來尋北平王回稟事情的秦瓊,紫嫣低頭垂眸,羞澀的輕服一禮躲閃。

    「子顏,你怎麼了?」秦瓊追上兩步問,紫嫣羞紅了面頰轉身小跑而去。

    紫嫣回到自己的房間,丫鬟伺候她梳洗,她忽然記起了水瓢,她該要求水瓢來陪伴他,把水瓢從小王爺羅成身邊討要來。

    洗漱過後,她垂了一頭的烏髮,對了菱花鏡梳洗照著紅妝。想到王妃提到要將她許配給秦瓊,面容一陣羞澀。

    「小主兒,小主兒!」水瓢衝進來,不顧勸阻跪在了紫嫣面前。

    「小主兒,小王爺他,他~~~」

    「小王爺怎麼了?可是傷痛的厲害了?」紫嫣驚得立起。

    「我,我,小主兒,羅星大哥不許說,可我怕呀,小王爺他被大鷹叼走了,被巴哈叼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全府上下找遍了,也沒找到個影子,我們也不敢驚動王爺王妃!」

    紫嫣皺了眉頭,記得王爺王妃探病時,小王爺還是驕縱的樣子,不見得有什麼異樣,怎麼一轉眼就被大鷹叼走了?

    轉念一想,紫嫣也暗自擔心,羅成的性子孤傲,難道是有鬼?

    「胡說,哪裡有大鷹叼走人的?小王爺又不是一隻羊。」紫嫣問。

    「小王爺醒來時,到窗邊望著那只新拿來的大鸚鵡說傻話,說是鸚鵡是什麼金絲籠裡的鳥,太可憐了,就解開了金絲索,把個鳥兒給放飛了。沒想到那只鸚鵡飛出去,在月光下忽然萬丈金光罩體,然後變成了海東青大白鷹從天上衝下來,捉了小王爺的後衣領,把小王爺揪上了天,就如白雲一樣飄走了。」

    水瓢說得神乎其神,紫嫣後背起了涼氣,心裡暗自盤算。

    「是你親眼見的?」

    「是羅星大哥見到的,看的真真的,萬丈金光,一眨眼,大白鷹就叼走了小王爺,聽說大白鷹身上還有王爺射的那支箭呢。」

    「小王爺沒有叫喊?」紫嫣隨口問,心想蹊蹺。

    「小王爺說,人可以死,但一定要死得像鷹一樣有尊嚴。」水瓢說,「這是羅星大哥聽到的。小主,怎麼辦呀?若是王妃和王爺知道了,一定要急瘋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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