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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照 61 智斗 文 / 紫陌

    61智斗

    紫嫣記得那時她還年幼,怡然自得的坐在斜伸的枝幹上沐著淡清素芬的荷風,觀賞婆娑起舞的田田蓮葉。她挽起寬大的裙幅纏堆在膝蓋上,露出兩條藕節般白淨如玉的腿在荷葉間的綠波中赤著足輕拍水面,驚飛蜻蜓蝴蝶在花間不得停留。她盡情的戲水,這種舉止在宮中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看護她的老宮娥青婆婆喋喋不休的教訓過她許多遍,甚至氣惱時還仗著曾經是獨孤皇后貼身的侍女,罵紫嫣「野性難馴」。可是紫嫣就是喜歡貪涼,喜歡一雙粉嫩的足在清水中灈洗玩弄時那股隱隱的涼意,如吃了後宮御膳房外古井立淬出的果子一般清爽。

    她臉上帶著悠然愜意的笑,直到循著表兄李世民笑望她的目光,才注意到自己那雙藏匿在碧綠的荷葉間那雙若隱若現肌膚光潤嫩柔的雙腿,不由心驚肉跳的連忙躲避,手一鬆,堆壓在大腿上的裙幅盡散了下來,觸了水沉沉的有些垂感,心疼得紫嫣忙提了起來擰乾,卻又露出玉足和一截白淨的小腿。

    他得意地望著她,淺笑著,有些幸災樂禍,嗔怪地說:「嫣妹你又頑劣了,若被青婆婆和皇后看到,定然要斥責你。」

    紫嫣原本心虛,卻強作鎮定的穩住神,揚揚精巧的下巴,生動的眉眼映了映日荷花別是一分嬌艷,虛虛實實地說:「你自去祖母面前告發,祖母是知道曉我來這裡灈足的。荷塘裡的水可以治冬日的裂足干氣,把手花園門的宮女如何放了你進來?」

    然後自問自答說:「定然是二表哥促狹自己溜進來,好在是嫣兒在這裡,若是皇祖母在此灈洗,二表哥可是吃罪不起。被表伯父知道定不輕饒你。就算嫣兒吃個虧,表哥還不速速逃了,日後定要改送嫣兒些有趣的小玩意兒答謝才是。」

    見紫嫣說得悠然自得,若無其事的樣子,李世民也有些猶豫。

    就在紫嫣得意的時候,一陣風鼓起,肩頭的束帛隨了一陣風飛飄而去,在荷塘上的空中襯了背後的藍天如一片白雲緩緩飄去荷塘裡。

    「呀!」的一聲驚叫,紫嫣伸手欲去探落在不遠處荷葉上的束帛,身後傳來表哥一聲:「嫣妹,留心!」

    話音未落,一陣和風吹得滿池荷葉向一側傾頭,沉醉的樣子,她的層層細紗織就的精緻的裙儘管沾了水還是被風鼓起,戲弄她一般,彷彿荷葉上盛開一多花瓣瑩白的小荷,羞得紫嫣驚惶失措,雙手去捂飛起的裙,掩住裙下的春光,卻身子一晃,驚呼一聲墜入了荷塘中。

    「嫣兒妹妹!」李世民不容分說大步躍上了歪脖樹幹,一把將已經從荷塘淤泥中爬起的她拉上了樹幹。

    狼狽的紫嫣髮髻斜垂,雪白的裙衫滿是泥濘,週身濕漉漉滴淌了泥水,抽抽噎噎的哭著,腿也被劃破。

    她不記得如何被表哥世民抱下的樹幹,在湖水旁簡單沖洗,水浸透的裙衫緊貼了身子,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

    她狼狽的赤足就要溜走,卻被世民表哥追上,將肩上一襲蜀錦披風搭在她肩頭。

    紫嫣牙關微顫,奪路要逃時裙幅被世民表哥不留意踩在腳下,帶得她再次飛撲在地,裙幅撕裂,慌得:「哎呀!」一聲驚叫。

    世民表哥上前扶她也顯得猶豫,她驚羞得淚水湧出,緊裹了那件錦袍。直到宮娥們趕到驚得面如紙色,世民表哥才悄然離去。

    如今,竟然在萬里之遙的塞北遇到了二哥世民,這難道是天意要逼她到絕路?

    她眼中的世民表哥就是兄長,因為她在太子府孤單,母子三人備受排擠,紫嫣小時候,母親太子妃元氏時常帶了她去唐國公府去走動散心。

    皇爺爺是唐公李淵的姨爹,兩家是親戚,紫嫣的生母同世民的母親竇夫人私交頗密,無話不談,平日在太子府受盡冷遇,紫嫣的母親總會在竇夫人面前垂淚,竇夫人則好言寬慰。

    竇夫人性格很好,世民的祖母獨孤氏出身顯貴,平日脾氣古怪,在世時總對竇夫人橫豎的挑剔不是,稍有遲緩就要打罵,練得竇夫人逆來順受的脾氣,同唐國公夫妻一直默契,從不紅臉,直熬到了獨孤老夫人過世,竇夫人才算喘息一口氣。那段日子竇氏夫人更是頻頻招了紫嫣母女到府上來散心。

    母親貴為太子妃,卻是處境淒慘,紫嫣總看到了她對了表嬸邊哭邊掩淚。那時表嬸還安撫母親說:「你貴為太子妃,慌得什麼?若是慌,也該是雲氏那賤人去慌。日後佑兒就是太子,嫣兒就是公主,你遲早有笑到最後的時日。」

    竇夫人平生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和二郎世民,可惜紫嫣卻總喜歡遠遠跟在大表哥建成的身後,隨在大表哥身邊覺得安全,建成大哥的身影如高山一樣掩護她弱小的身軀,大表嫂對她也格外疼惜。

    紫嫣的印象裡,李家上下的人都十分和善,就連長得如小老鼠一般凸眼尖嘴猴腮的三弟元吉都機靈可愛,只是她不喜歡二表哥世民。二哥總是有意無意地促狹了捉弄她,不是繫了她的襟帶在桌角,害她起身不穩跌了一跤,就是藏了只蟲兒在她的繡鞋裡。

    一次她被繡鞋裡一隻毛茸茸的綠蟲子傷了腳,紅腫得如發糕一樣酸痛不能下地,惡作劇的二表哥險些被大表哥建成動了家法痛責一頓。但紫嫣知道,建成大哥是宅心仁厚的,高舉起了戒尺沒有捨得打下,只怒氣難平的罰世民二哥在院裡跪了一柱香的時辰,這還令表叔李淵心疼不已。

    紫嫣臥床不起,只能貪睡去打發時光,聽了母親同表嬸閒聊,聽了母親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哭泣。但那次不久,母親就辭世而去,紫嫣被父親送出了太子府,也不能再隨母親去李家玩耍。

    誰想到多年後,同世民二哥竟然在如此尷尬的境地重逢。

    他還是優雅的言談中透著的慧黠,幾步趕上來攔在她面前笑道:「一眼就認出你,嫣妹,何時來到北平王府當了羅家的小姐?」

    「公子認錯人了。」紫嫣擇路欲逃,雖然她知道二表哥是刻意來攔堵她,她卻避之如瘟神。

    「嫣妹,你躲得什麼?若是我眼拙錯認了親,你可敢一道去北平王爺面前去理論?」李世民一把握住她的腕子,咄咄逼人的話,話音卻是動情地說:「你可是知道我娘聽說你的『噩耗』幾夜不眠?人說先皇駕崩那夜大寶殿一條金龍騰空帶走了幾十宮女太監上天,也帶走了你,我娘傷心得見到你幼時在牆壁上用金錯刀劃出的那只松鼠的圖畫都落淚,他們都信你死了,只我不信這鬼話。」

    自從李家從京城搬去了晉陽,紫嫣曾經懷念過鳳陽姐姐和建成大哥,但她似乎從未想念過世民,她心情複雜難言,李家是她的親人,又是如此的陌生。

    紫嫣掙開李世民的手,揉了腕子左右看無人,低聲說:「表哥不要再糾纏紫嫣,表哥的秘密,紫嫣不說,紫嫣的秘密,表哥也要緘口不提。」

    李世民問:「我的秘密?我有何秘密?」

    紫嫣心想,如今只能孤注一擲,她盤算李世民欽差身份的奧秘,楊廣絕不會把一個假玉璽交給李世民,這樣豈不太阿倒持?引火燒身?若是楊廣果真沒有什麼玉璽交給李世民,李世民這欽差奉旨出京補玉璽就是天大的謊言。不管這謊言源自楊廣,還是另有隱情,其中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瀰漫,李世民自然不敢賭這一局去告發她的身份,得不償失的定然是他李世民。雖然天下人都知道李世民才華蓋世聰慧機敏,但是紫嫣還是相信表哥此刻已經沒了本錢同她論價。

    誰想表哥李世民神秘的一笑,搖頭說:「我講過,我不信這鬼話。也不信機緣巧合,你如何在皇宮滅口慘劇那夜單單逃脫,來到了北平王府?你實話告訴表哥,表哥自然就放過你。」

    見紫嫣沉默不語,靜靜的淒然獨立,李世民壓得極低的聲音關切地問:「嫣妹,你是在躲避什麼人,你心虛,所以見了表哥來都要躲避。」

    紫嫣定定神,此時她已經再不能回到那個豆蔻梢頭挽了裙衫在枝幹上臥撥蓮蓬的嬌憨,也不再是當年的嫣兒妹妹,何況她如今又不是一身泥濘狼狽不堪的當日,自然也不會在讓世民窺到她的私密。

    她丹唇皓齒,巧笑盼盼,歎息一聲說:「家門不幸,其中萬種無奈和隱情,不說也罷。」

    紫嫣不卑不亢地望著表哥,幾年不見,多少風雨,千里之外,彼此已經生分得話語間都在打啞謎。

    李世民對她的答案並不滿意,搖搖頭說:「嫣妹,你不同先前了,不知該慶幸不再是那個小嫣妹,還是該傷感你連二哥都陌生了?」

    李世民話音不溫不火,一臉燦爛的笑,卻是聰慧外露。

    真正聰明的人是大智若愚,大辯若訥,紫嫣深信這點,也深信建成大哥和秦二哥那樣的謙謙君子更比李世民和小王爺羅成更能打動她的心。

    「紫嫣說過,紫嫣不去道破表哥此行來燕山北平王府的秘密,表哥也不要去深查紫嫣因何來此,窗紙不捅破,彼此都留些空當,若是捅破了,彼此都難看不是?」

    紫嫣心在噗通亂跳,心想莫不是李世民此來真是替楊廣來做什麼?一定同傳國玉璽失蹤一事有關了,但會是什麼事,難道知道了她在北平王府?紫嫣的眼前飛過千萬種可能,焦慮的神情卻極力掩飾,她別無所求,但求同秦二哥舉案齊眉,雙飛雙宿了此一生,如何這點平常的願望都要美夢飛散。

    紫嫣見李世民糾纏不清,才抬起頭,清秀的模樣帶了幾分小王爺羅成那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氣,回敬說:「二表哥還是那麼聰明,不要自作聰明弄巧成拙,你的秘密和我的秘密本是一個秘密,我們同為了玉璽而來,同是受命於皇上。」

    嫣然一笑回頭緩緩的邊踱步去掐了一枝含苞的臘梅,湊在鼻子邊輕嗅,目光只看了花,忽然回頭說:「只不知道二表哥得的聖旨可是和嫣兒的同出一轍,若是二表哥不信可回去問皇上,只是不要壞了皇上的好事,引火燒身還不算,還要連累到表伯父和建成大哥他們。」

    李世民呵呵地笑,看了紫嫣半信半疑。猜疑中又似乎有幾分信,但紫嫣的心卻如鼓在一通通的敲過,不能停戰。

    紫嫣心裡盤算,李世民不傻,他自然明白她的話語隱含之意。若是李世民奉旨「修補」玉璽,她也是奉旨而來為了「玉璽」,但李世民心中有鬼,卻不知道她是否有鬼。李世民當然不敢現在捅穿此事。

    僵持片刻,李世民的目光望著紫嫣,從容的笑中含著無限的隱意,紫嫣正是心驚膽戰,李世民已經鳴金收兵,不再戀戰,低聲問她:「你現在的芳名是……」

    「李子顏,家在京城經營藥材。」

    總算是長舒一口氣,但是紫嫣還是覺得心頭忐忑不安。

    「小姐,小姐,快去看看吧,小姐~」水瓢大步跑來,正和李世民遇到,縮縮脖子給李世民請安說了句:「二公子!」

    又轉向紫嫣說:「那個打擂的紅衫女子,那個紅衫女子來了。」

    「你是說祝美娘?」紫嫣一怔,彷彿隔世一般,從飄渺的京城又墜入了王府的地上。

    「對,就是那個祝美娘,那個打把勢賣藝的父女來了,王爺要小王爺納祝美娘為妾,當小王爺的小夫人,小王爺昏了頭,竟然應了。」

    「啊?」紫嫣面露驚色,卻記起羅成那些感傷的話,心想可不要再辜負了一苦命女子。

    「小王爺硬是說,不過就是納妾,不要披紅穿彩的去接新娘子,一個青呢小轎接進府就是了。這就草草的把少夫人提前了幾日接進了府了,也不肯拜堂,就送了少夫人進了新房,結了發更了新衣去拜見王妃。王妃都驚了,王爺回來大發雷霆的,小王爺卻若無其事。」

    「再送回去擇個良辰吉日再來,我去勸勸成兄弟。」紫嫣急得要走。

    「你是叫水碗……不,不,水瓢,我記起來了,你叫水瓢的。」李世民得意道:「我就是那日見到了水瓢看來面善,就料定了嫣妹你在北平王府。」

    紫嫣離去時,不由再次回頭看李世民,李世民正笑吟吟地立在風中打量她。

    她憂思一縷縈繞眉間,掂量李世民的到來是否會打破她在王府生活的平靜;他卻氣定神閒目送她離去,眼神中充滿的神秘,若無波古井,給人無限好奇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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