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6章 思想上的失敗 文 / 食雞肋
晉商是大明在擴張道路上，作為地主和商賈階級最為倒霉的一個集體。
當然，說他們倒霉是不對的，如果把他們的事跡都給抖落出來，估計在衛道士們的高呼之下，抄家、誅族的不會少數。
這點不用多說，單單從歷史清軍入關之後的表現來看，他們到底幹了什麼，又是如何在清代一路扶搖的，一切都一目瞭然了。
當然，他們顯然不是在後金崛起之後才這麼幹的，在萬曆之前，他們就和還與大明的敵對的草原勾搭上了，甚至這個歷史可以追溯的更為久遠一點。
所以萬曆討厭他們，江浙福建的海商們雖然走私，但是卻還和歐羅巴人爭奪貿易，然而晉商卻公然勾結敵人，作為統治者，萬曆顯然沒有做出任何忍耐，直接把他們給清理了一遍。
但是由頭卻是萬曆五年時的張四維阻礙變法，而非晉商勾結草原，當張四維突然站出來打算推翻張居正變法的時候，萬曆還沒有在意，但是當看到他和王崇古這樣的晉商世家在為草原和大明之間的和平以及開邊市做出努力的時候，卻立馬厭惡地決定嚴懲他們了。
所以，明明是大明裡最接近草原的商賈集團，但是在大明羊吃人運動中，他們卻沒有得到相應的發展，反而狠狠地脫了層皮，甚至有些被查出事跡過分的，萬曆都無情地讓他們家破人亡了。
羊吃人所帶來的社會變革他們錯過了，因為他們以及他們祖上留下來的污點讓萬曆毫不留情地把他們踢下船。
但是新一輪的大明制度改革已經露出苗頭甚至已經開始了，他們顯然不希望自己再次沒能登上萬曆親自指導航行的利益船隻。
第一次羊吃人在他們家門口發生但他們卻只能看著別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他們卻連骨頭都難啃到，但是作為最有頭腦的一個商人集體，正迫切希望上進的他們卻有些人挺過來了，而且挺到了棉紡織即將帶來大飛躍的時刻。
大明哪裡適合種棉花？
江南？
不對，顯然有另一個地方。
哈密！
後世新疆的土地，全部在大明哈密衛的負責之下。
這個地理位置和大明哪個地區較近？
又是晉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兩次發財的會都在晉商家門口，第一次晉商錯過了，這次，他們顯然不打算繼續錯過了！
必須獲得朝廷的原諒，而且必須獲得大明皇帝萬曆的原諒，否則他們只會再次看著別人發財，而自己只能眼巴巴地瞅著。
想要能夠挺起腰板做人，讓皇上諒解他們祖輩的錯誤，那麼必須要拿出自己道歉的誠意，而且是足夠的誠意才行。
錢財就不要想了，萬曆現在的內帑花錢起來不計數，賺的錢同樣沒有盡頭，晉商們顯然拿不出萬曆在意的財富，而且萬曆還沒有那種喜歡商人獻家產的惡習，所以這個方法顯然只能否決掉。
但是他們很快就想到另一種方式。
蒸汽抽水的作用很早就被他們正視，家門口的煤炭讓他們發現這東西一旦被廣泛運用，帶給他們的就是無限的價值。
於是最早使用蒸汽當做動力，在鋼軌上跑起來的蒸汽車就被他們給弄出來了，比工部以及內廷更早解決了功率浪費，以及冷凝器運用等問題，直接一上馬就運用到能跑起來的車上面。
連蒸汽船的過程都跳過，直接蹦到蒸汽車上。
為什麼會跳過？因為蒸汽船不是晉商們想要的東西，把煤礦從山西運出去，把棉花運回來的交通工具才是他們最期待的，研究的資金也自然也都放在這上面。
但是無論如何，最終出現在萬曆眼前的，這個被晉商們稱為『霹靂雷火車』的東西就成功問世了，而且萬曆還親自乘坐了。()
「他們是怎麼從萬曆五年之後……」萬曆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問下去。
但是萬曆不說，張鯨也知道萬曆想要問的是什麼問題。
這些晉商們是如何在萬曆五年的清洗以及隨後的一連串打壓中，以及堅持到現在，並且能夠有錢並花在研究上的。
「這些個商人們搞出一個商會和商行，並且把錢都集中起來抱成團鑽營。」張鯨解釋說道，隨後又小心翼翼補充說道：「東廠沒有他們密謀的消息，大概這次確實沒有起什麼心思。」
抱成團一起經營？萬曆的好奇心被帶了起來，這幫商人採取什麼方式抱團？要知道，現在大明的商業環境，是萬曆任由他們發展的，因為不懂所以不會干涉太多，但是從結果來看，除了一些簡陋的合作，除此之外，他們依舊各自干各自的，即使有合作也大多是暫時，而並非長久的一起經營。
那麼晉商們的合作是什麼樣的。
倘若大明皇帝有什麼好奇心，至少在大明境內，他會都是可以滿足的，因為東廠和錦衣衛都能夠竭盡全力給皇帝弄到足夠的消息。
晉商們的消息也一樣。
當萬曆對於他們的商會感興趣，那麼張鯨馬上就會著手給萬曆準備商會的資料。
商會依舊是商會，而商行，某種意義上的公司制度。
當萬曆看到晉商們的資料，他們的商會和商行的性質就被萬曆明明白白地給定了性。
雖然只是雛形，但是即使是雛形，也已經證明這幫商人們終於上道了，而且這個上道，還是他們自己找到的出路，不是萬曆指引的。
一個擁有公司雛形的商行，股東們投資花錢投資研究出了蒸汽車，並且進獻給萬曆，希望能夠得到萬曆的原諒，讓他們能夠和其他商人一樣，不再受到打壓。
萬曆顯然對於晉商們來了興趣。
這個被自己打壓的集體，在自己揠苗助長之後的大明當中，由於環境所逼，反而率先走上了萬曆期待的道路。
「告訴他們，朕打算修一條從京城一直通到碎葉的鋼軌，所有人都可以投資，而且還按照他們商行的模式來。」想到他們送自己蒸汽車並請求諒解的舉動，萬曆笑起來說道。
能夠這麼說，萬曆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萬曆認可了他們道歉，並且決定給他們給他們別人都已經擁有的通行證。
對方送給自己蒸汽車萬曆到沒有多大的觸動，但是蒸汽車背後的東西則是萬曆非常在意的。
能夠比大明的工部以及內監更早研製出成品，而且對方的研究資金比起工部和內監起來微不足道，那麼對方能夠成功的方式就需要考慮了。
即使在研究當中，金錢的作用至關重要，重要到歷史上那幫科學家們為了足夠的資金能夠啟動項目，都跑斷腿，但是資金的作用顯然不是完全的。
「告訴陳炬，這次的事情不是他的責任。」萬曆對張鯨說道，那個給自己掌管兵仗局的太監顯然很用心做事，但是比不上對方有時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敗給他們不僅僅是技術上的失敗，同樣是思想上的失敗。
無論是兵仗局還是工部，大多時候都在萬曆的指引下做事，是萬曆用權力和金錢武裝起來的研究構，他們會按照的要求去研究事物，而他們的研究方向，大部分都是萬曆想要的。
但是晉商們的私人研究則有所不同，他們的研究是他們商業需要的，而且是為了他們的商業能夠繁榮，可以擴展到大明社會需要的。
萬曆要求的或許是大明所需要的，但是商會要求的，則一定是大明需要的，一個為個人服務，一個為商業社會服務，效果顯然不同。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萬曆很想感慨，大明萬曆十五年之前他所依靠的階級以及他所依靠的制度，真的快要徹底落伍了。
作為資本主義制度當中最為快速聚攏資金方式的大官僚資本主義已經淘汰，連帶著他所依靠的，攜帶國家性質的手工業構以及研究部門同樣面臨著漸漸沒有動力的缺點。
國家性質的構能夠更快速的完成私人辦不到的事情，但私有比公有更有活力，這是在後世已經被人熟知的事情，所以對於最終出現這樣的結果，萬曆算不上意外。但是事情總是發展的太快，和他預想的時間經常些微妙的不同。
由於他的揠苗助長，大明的科技發展是跳躍的，這種跳躍的方式，雖然快速地讓大明能夠達到以前無法做到的事情，但是長久起來，如同官僚資本會腐化一樣，帶著大明官方頭銜的這些構同樣會失去活力。
萬曆已經預見到那些給朝廷賺錢的手工坊很快就會被興起的中小商人給擊敗，最終成為歷史的局面了。
即使萬曆正在著手清理那些曾經自己利用過的財閥，但是，像晉商們那樣，商人聯合的集體可不在這個範圍之內，相信不久之後，能夠比擬大明官方工坊構的私人作坊就要成片的出現了。
「為了讓蒸汽車在軌道上跑起來，他們改良蒸汽，並且還要找到車輪與軌道間摩擦力的關係，以及車子動力能夠帶動多少的貨物，然後整理成可用的公式，而朕的工部和內監，還在想著到底用那種昂貴的材料才能夠讓蒸汽的氣密性變得更好。」萬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雖然只是初期階段，但是商人那種用最少資金達到最大利益的思想，無疑已經開始帶動自然科學了，這點，他的內監和工部，八匹馬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