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到底誰才是大師 文 / 灼言
薛大師有意在黃主事面前賣弄，自然不會空耗時間臨時去買藥材。岳清婉的煉藥房中備有不少已經初步處理過的藥材，薛大師從中精挑細選出五樣。
黃主事是煉藥行家，一眼就看出他打算煉什麼藥，臉上流露出一絲訝色：「薛大師莫非要煉製濟生散？」
濟生散是二品療傷類藥物，對於薛大師這個一品藥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然而對於黃主事這三品藥師來，卻又是再也簡單不過的藥物。
黃主事覺得奇怪的是，堂堂大藥師，怎麼煉製二品藥物？轉念一想卻又釋然，越是簡單的藥物，想要煉出點不同尋常的名堂來，越是不容易。不入品的凝血脂就已經是那樣神奇，出自這位大藥師之手的二品藥物，想必也是神奇無比。
黃主事的神色，讓薛大師又有些誤會了，心裡一陣得意。
一品藥師煉製出二品藥物，的確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情。薛大師是資深的一品煉藥師，煉藥水平勉強有了二品的級別。最近更是專門研究濟生散，成功率極高，他正打算借此去藥師行會考二品的資質，沒想到今天提前在萬象樓黃主事面前表現才華，自然是信心百倍。
看到薛大師的表情，雲逸暗自又是一陣搖頭，要是這藥煉成了還好，失敗了的話，還得想辦法給這老東西擦屁股，想想都是頭痛。
煉藥的第一個步驟就是「煉」，借助一些特製的器具，以炒、炙、鍛、煨、烘焙、蒸煮等各種手段，將藥材中無用的部分以及雜質去掉，僅留下煉製所需藥物用得著的部分，然後以水熬製成藥液精華。
提煉藥材本是一件精細而又繁瑣的事情，藥材不同，提煉的方法也各不相同。甚至是同一種藥材，所煉製的藥物不同，提煉的方法也不盡相同。有些需要制霜、發酵、發芽處理的藥材，花上十天半個月，乃至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薛大師刻意賣弄，希望得到黃主事的器重，從此一步登天，自然不會讓黃主事等那麼久。
他採用的提煉方法，都是耗時短、速度快的。加上提煉藥材相對容易得多，經驗豐富的藥者都可以做到，對一品資深的藥師來說，自然是手到擒來。
不到半個時辰，薛大師就完成了藥材提煉，四種被精心提煉出來的藥液，分別裝在顏色各異的長頸小瓷瓶中。
岳清婉點燃藥爐，準備好配藥所需的冰玉桶以及其他器具，然後垂手站到一旁。
藥師煉藥，「配」這一關才是最為重要的。
薛大師先將兩種藥液用心勾兌、調配，然後或是用爐火徐徐加熱，又或是放進冰玉桶中冷卻，每一步都是一絲不苟，小心而又謹慎至極。
雲逸聚精會神地觀看了幾眼，然後釋放出神識，將藥液最細微的變化，盡收腦海之中。
當薛大師將冰玉桶中冷卻的藥液取出，雲逸的眉頭一皺，黃主事的眼眸中也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有黃主事這三品藥師在場，薛大師顯然有些緊張，也心急了一些，放在冰玉桶中的藥液還沒有完全冷卻，他就拿出來配藥。黃主事憑著經驗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雲逸卻是通過神識感知發現了問題。
兩人卻都沒有說破，其他人也沒看出這麼細小的問題，薛大師更是毫無察覺，繼續將藥鼎以文火煎熬，刺鼻的藥材氣味飄逸出來。
約莫過了盞茶工夫，薛大師拿起最後一瓶藥液精華，神色越發變得凝重，用竹子做成的吸管在瓶中蘸了一下，輕輕擠壓吸管後的軟囊，五滴碧綠的液體滴入藥鼎中，這時候，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猶豫，又滴了一滴。
雲逸搖搖頭，喟然歎息一聲。
他的神識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由於藥液冷卻時間差了那麼一點，導致幾種藥液混合在一起後發生了劇烈衝突。
薛大師最後滴入的藥液，應該是平衡藥性衝突的東西，他大概也發現前面出了問題，想多加一些中和藥液，結果可想而知。
正如雲逸所料，嗤的一聲，一縷黑煙從藥鼎中裊裊而起，一股燒焦的氣味迅速飄溢開來。
毫無疑問，這次煉藥失敗了！
黃主事早就看出這位薛大師是個西貝貨，臉上已經有了淡淡的不屑。
薛大師留意到黃主事的神情，臊得一張老臉通紅，硬著頭皮說道：「提煉的藥液還有一些，我再來一次，這一次保證能成。」
「不勞大師了。」黃主事哪裡還會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一品藥師的身上，語氣變得漠然起來，看了看雲逸，眼神中有著顯而易見的疑惑之色，「凌少爺居然會向一位一品藥師學習煉藥，真是讓黃某有些費解。」
雲逸笑道：「我準備向這位岳小姐學煉藥，對這薛大師，可沒什麼興趣。」
黃主事一怔，旋即明白了過來，笑著說道：「這位岳小姐天資出眾，跟凌少爺倒是良配！卻不知道凌少爺跟岳姑娘學到了多少，能否讓黃某開開眼界？」
岳清婉沒想到在旁邊打醬油也能中槍，頓時滿臉緋紅，低著頭不敢看人。
雲逸知道這黃主事的疑心未消，若不設法打消他的疑心，等他回去跟楚會首一說，後面，肯定少不得又是一連串的麻煩，聽到黃主事的話後，欣然說道：「我才是剛剛接觸煉藥，既然黃主事想看，那我就獻醜了！」
岳清婉和秦管事愕然看向雲逸，他們都知道這位凌少爺高深莫測，然而煉藥的不比其他的事情，即使是所謂的煉藥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就能有所成就的。倒是聽說過凌少爺喜歡春藥，什麼時候聽說過他懂煉藥？
「我怎麼不知道，凌少爺也會煉藥？我倒是記得，凌少爺那年弄了個『夜九郎』的食方，結果還鬧出好大一場風波來著。」
正萬分難堪的薛大師，總算是找到了轉移目標，笑呵呵地說道。反正今天在黃主事面前出了醜，已經沒了讓黃主事提攜的指望，自然也跟著打消了討好雲逸的念頭。
雲逸心中惱怒不已：這老東西，本來還想給你留點顏面，既然你這麼招人恨，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沒想到薛大師對夜九郎這樣的食方也有研究，估計平時吃了不少吧？」
雲逸笑著回敬了一句，信步來到藥爐前，將裡面的殘渣清洗乾淨，然後端起桌上裝有薛大師剩下的藥液。
岳清婉提醒道：「凌家表兄，這些藥液除了配製濟生散，再無其他用處。」
「這樣啊！」
雲逸撓撓頭皮，看他的樣子，竟是打算拿來配藥，居然連這麼簡單的常識他都不懂？
黃主事不禁愕然，薛大師忍不住發出一聲充滿快意的嘲笑。
雲逸想了想，說道：「倒掉也怪可惜的，那我就拿來試一試，說不定能配出濟生散來呢！」
屋中諸人無不啞然，要是胡亂配製就能整出二品藥物來，那麼二品藥師早就滿天飛了。這位凌少爺，還真是會開玩笑。
雲逸接下來的舉動，讓屋內幾人意識到，他絕不是在開玩笑。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人臉上的表情漸漸僵固在那裡。
雲逸的動作、手法遠沒有薛大師那般嫻熟，甚至能用笨拙來形容，完全是重複著薛大師的步驟，給人以邯鄲學步的感覺。
然而一直到最後一步，藥爐中的藥物還是異樣的平靜，沒有發生異響，更沒有什麼異味飄出，很顯然，他每一步都做對了。
不可思議，簡直是個奇跡！
再仔細看，雲逸神情間透著無比的專注，配藥的手法生疏，卻是絲毫不亂，嘴角始終噙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容，異樣的魅力，讓岳清婉看的有些癡了。
其他人也許還看不出什麼名堂，黃主事畢竟是一名經驗豐富無比的三品藥師，濟生散又才不過是二品的藥物，雲逸的每一步，都難以瞞不過他的眼睛。
精準，無比的精準，就連黃主事這三品藥師都無法做到像這樣的地步，份量、火候、時機都能精確到一絲一毫的地步！難道，這少年的煉藥水平，已經達到了三品，甚至是……更高？！
看了薛大師一眼，在看看雲逸，黃主事心說：到底誰才是大師？這個少年人，才是真正的大師啊！
薛大師畢竟是資深的一品藥師，多少還是有幾分眼力的。眼看雲逸一步步走向成功，他臉上的嘲諷、鄙夷，漸漸變成了驚愕、意外，最後整張老臉都是陣陣火辣辣的感覺，像是被人扇了好幾記耳光。
要是黃主事和薛大師知道，雲逸這還是第一次煉製藥物的話，只怕會直接爆掉眼珠子。
如果煉製其他藥物，即使是不入品的，雲逸也是兩眼摸黑，徹底抓瞎。幸好剛才薛大師將煉製濟生散的全過程演示了一遍，其他人只能看到表面，雲逸卻通過神識，將藥液中發生的細微變化「看的」一清二楚，這才敢於主動站出來煉藥。
借助強大的神識，雲逸重複一遍薛大師的煉藥過程，用多少火候，多少份量，什麼時候藥液微粒達到了飽和，什麼時候形成平衡，他都能通過藥液微粒的變化掌握的清清楚楚，自然能夠做到精準無比，煉製出濟生散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藥爐中溢出縷縷清香，再有片刻工夫，這一爐的濟生散就能煉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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