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豬狗也有驕傲 文 / 灼言

    地攤的攤主是一個黝黑精瘦的漢子，一看就是精明油滑的主兒。吸引雲逸注意的，是地攤上的一個黑裡透著紅的獸首面具，看不出是什麼獸類，面目兇惡、猙獰，透著一股凶煞之氣。

    面具那空洞的雙目，就像是一個無底深淵似的，雲逸看了一眼，立即有了種目光吸引進去的古怪感覺，一股蒼涼、陰暗的氣息撲面而來。駭然之下，雲逸趕忙凝神擺脫出來。

    更為奇怪的是，再去看的時候，卻又沒有了剛才的異象，剛才就像是錯覺一樣。再看看其他人，注意這個面具的並不是雲逸一人，可是其他人看了之後卻並沒有任何異常的樣子。

    雲逸好奇地拿起面具：「這是什麼東西？」

    攤主回答道：「敖族人的敖神面具」

    「敖族人？」

    雲逸倒是聽說過這個敖族。

    傳說，此刻東越國的疆土曾是異族人的天下，敖族正是異族中的王族。後來東越國人的祖先從中土隔海遷徙到這裡，為爭奪這片土地，與異族人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由於中土人中的武道強者眾多，最終打敗了異族人，建立東越國。敖族中的強者被擊殺無數，最終不知所蹤，異族人也跟著漸漸沒落。

    見雲逸對這個面具感興趣的樣子，攤主賣力地介紹道：「敖族人的面具伴隨他們一生，聽說他們死後，會將一生修煉心得和功法秘技以特殊手段留存在面具中。要是能有幸破解，那可就發達了，說不定能修煉成咱墨崖城第一高手呢。」

    雲逸笑了笑，這個面具的確是古怪之極，至於所謂的敖族人功法秘技，肯定是這個攤主胡吹亂侃之語。

    「多少銀子？」

    「只要五十兩……您給四十五兩也成！」

    雲逸倒不會在乎這點小錢，決定將這個古怪的面具買下，回去後再慢慢琢磨。然而在他掏錢的時候，忽然察覺到攤主的目光有異，心中頓時警覺起來，釋放出神識一掃，立即感知到這漢子的心跳、呼吸都有些急促，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面具脫手似的。接著雲逸又發現這人竟是一個武者，武道修為至少有四重關的樣子，由於功法有些奇特，善於收斂身體精氣，加之雲逸沒怎麼留意他，竟然差點被他給騙過。

    四重關的武者，雖然算不上什麼有數高手，在墨崖城中也算是入流的好手了，居然來黑市擺地攤？雲逸一笑，扔了一塊銀子在地攤上，拿起面具逕自朝岳清婉那邊走去。

    看著雲逸的背影，黝黑精瘦的攤主得意地一笑，然後轉身鑽進人群，竟是連攤子也不要了。

    這漢子如同泥鰍一般在人流中鑽來鑽去，最後拐進一條小巷子，來到一間搖搖欲墜的土房前。漢子正要敲門，耳畔驀地響起一個渾厚、蒼老的聲音：「事情辦妥當了？」

    漢子先是一驚，接著臉上堆起了笑容：「已經辦的妥妥當當，那少年絕不會有一絲疑心，前輩答應給小的……」

    漢子的話說到一半，全身突然劇烈地顫慄起來，露在外面的肌膚霎時間變得鮮紅欲滴，體內的血液像是要冒出身體一般。

    彭！

    漢子的身體就像充足了氣的皮球一般，彭地一聲爆開。鮮血四濺的一幕沒有出現，偌大的血肉之軀，卻化作了血霧飄散開來，轉瞬間，整條巷子在剎那之間被渲染了一層血色。緊接著，一股浩瀚如海一般的磅礡氣息充斥在巷子中，幾個行人無聲無息倒地，身體在轉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乾癟起來。

    血光晃動，一絲一縷的血氣匯聚到一處，凝聚成一個模糊的血色身影，雖然身影朦朧、面目模糊，卻依稀可辨正是剛才那個精瘦、黝黑的漢子。

    「凌家小兒，你倒是精明的很，居然看透了老夫的這點小把戲，不錯！」「漢子」忽然開口說道，聲音清晰，蒼老、渾厚，透著幾分和氣，絕非是這漢子原有語氣和腔調。

    一個少年從一堆雜貨後面走出來，正是尾隨那精瘦漢子到這裡的雲逸。

    「漢子」上下打量著雲逸，看上去饒有興致的樣子。見雲逸臉色平靜，看不到一絲的慌亂，「漢子」點點頭，開口說道：「修煉世俗中的微末功法，竟能在三月之內提升到三重關，此刻臨危卻絲毫不亂，無論是天賦還是心性都能算上乘，不愧為凌家子弟，還不錯。」

    如此恐怖的實力，三花，或是更高？面對來到這個世界後所遇到的最為強大的存在，雲逸的內心哪有臉上表現的那樣平靜？聽到「漢子」的話，頓時明白了過來，問道：「你就是曾經打傷過我外公的那位來自凌家的強者？」

    「不錯！」「漢子」直言不諱地說道，「不過老夫卻不是凌家人，而是你生父的至交好友，我姓伏，受他所托，加之老夫要在這裡辦些事情，所以才在墨崖城盤桓這麼久。」

    「生父？！」雲逸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感覺，是激動，還是茫然、困惑，又或是憤怒？似乎各種情緒都有了那麼一點，他卻很快將受凌大少殘留記憶而引起的情緒波動壓制了下去，揚了揚手中的鐵面具，忿然問道：「前輩前番打傷我外公，此次又想方設法將這東西送到我手中，卻又是什麼用意？」

    「少年人，火氣倒是不小。你雖被凌家當做棄子遺棄世俗，畢竟擁有凌家血統，是何等尊貴？卻被那李家老兒當做豬狗一般養大，沒有殺了，已經算是老夫仁慈。若不給你施以重壓，你跟這些豬狗一般活著，能有今日的風光？」「漢子」嗤笑一聲，語氣中透著無比的輕蔑和漠然，指了指巷子中那一具具乾癟的屍體，接著說道：「最近，你在墨崖城可是威風的很啦，堂堂凌家子弟，卻在一幫豬狗中耍威風，若是被凌家人知道了，只怕會將這墨崖城中的人連你一起滅個乾乾淨淨，免得丟盡了凌家的臉面！」

    雲逸心中一陣狂震。

    這人的語氣，有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祇，世俗人在他的眼裡連螻蟻還不如，他不僅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墨崖城人口逾五十萬，在整個東越國也算得上是僅次於京師的大城，他卻輕描淡寫地說，凌家將整座城都滅掉易如反掌。凌家的勢力，又恐怖到什麼程度？只怕比李義深當初所說的「不受世俗規則束縛」，還要可怕得多。

    「漢子」接著說道：「三個月三重關，很了不起麼？在凌家的子弟中，十六歲的六重關都不在少數，三花境也不是沒有。你與他們相比，算得了什麼？」

    雲逸的心中再一次掀起陣陣狂瀾。十六歲的三花境強者，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這樣的修煉速度，在東越國簡直不可想像，若是真有這樣的人物，會被人直接當做妖孽來看待，然而在這人口中，這對凌家子弟而言卻是再也尋常不過的事情。凌家所處的世界，那是一個何等恐怖的世界？

    「凌家當初將你遺棄，任你自生自滅，老夫本不敢插手凌家之事。然而看在至交好友的情分上，卻又不忍看你如同豬狗一般苟活，這才好心在暗中助你一把。這鐵面具，的確是敖族的敖神面具，裡面存儲著敖族人的傳承功法，雖然比起你凌家的家傳功法連彫蟲小技都算不上，在世俗中也算得上是頂尖的功法，老夫來墨崖城後無意中得到，本想借他人之手送給你，沒想到居然讓你識破。現在直接告知於你，你放心修煉就是。」

    雲逸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具，沉吟片刻，忽地一笑，「前輩的好意，雲逸心領了。這敖族人的傳承功法，不練也罷！」

    那血影雖然面目模糊，卻流露出顯然而易見的詫異表情，「這功法無數人夢寐以求，你為何不練？」

    「我的生父既然當初將我遺棄，我就不再是凌家人，哪怕凌家有著滔天權勢，與我何干？前輩大可不必因為什麼情分，冒著得罪凌家的危險對我照拂幫助什麼。我有自己的活法，無需別人幫助什麼，前輩的好意只能心領了。」說到這裡，雲逸頓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接著看著那血影，嘴邊勾起一抹傲然，「說不定有一天，我這前輩眼裡的豬狗，能一步一步登上那天際，看一看天上的風景！」

    語氣雖然平淡，卻透著一股錚錚之意，讓那血影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