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腳下的泡是自己走的! 文 / 忽然飛了
雖然外面的人們吃不飽穿不暖,可薛府還是按部就班的該幹什麼幹什麼,薛老爺著急將薛寧嫁出去,怕有流言蜚語傳出去,待得知她嫁衣已經繡好,連忙派人通知郭家。
郭家拿著薛寧和郭向榮的生辰八字去推算成親日子,定在十天後,自從薛寧尋死膩活、不顧臉面想要嫁給郭向榮,薛家便當沒有這個女兒,同意她婚事後,郭家便開始籌備成親事宜,如今世道不好,人們都饑一頓飽一頓,他家能力有限,不能給薛寧太大的陣勢,只能像平常人家娶媳婦一樣。
「這麼大的事你怎也不與我商量一下?說辦就辦了!」薛老爺坐在炕上,聲色俱厲。
郭姨娘站在下首,臉上似有不服之意,辯解道:「侄兒家世平平,寧兒這般委屈,我心有不忍,便想多貼補些。」
薛老爺看著郭氏的面孔,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你忘了老太太說過的話!仗著我這些年寵你,給你不少體己錢,竟然想把它放在明面上給那逆子,你進門許多年,難道這點眼力價也看不出!」
郭姨娘見老爺是真氣了,扶著肚子連忙跪下,連聲道:「老爺莫氣,都是我的不是,我知寧兒這次犯了大錯,可她將要出嫁,我實在是不忍心委屈了她……」說著,郭姨娘忍不住濕潤了眼眶,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我那嫂子是個粗鄙村婦,還甚不滿意寧兒,我怕寧兒……」
薛老爺看郭氏一副慈母心腸,不由得微微軟了口氣:「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由不得他人,若你想給她體己,私底下給便是,不可放在明面上,我既已當娘的面說:絕不給她添一絲嫁妝便不會給她!」
郭氏收住眼淚,道:「老爺……」心裡的一絲僥倖,也被老爺這話震懵了,她心裡打算,若是老爺知曉她把藏了多年的體己錢明面上給寧兒做陪嫁,老爺看到她慈母心腸,便會想起以前如何寵愛寧兒,會背地裡貼補寧兒一些嫁妝,沒想到老爺是鐵了心,按老太太說的辦。
薛老爺這些日子不在郭氏屋子歇息,見她挺著肚子跪在地下,低頭撫了撫自己袖子上石青灰鼠毛鑲邊,順了一遍氣,平心靜氣道:「你起來吧,郭家的事我也略微打聽了一下,蔡氏那人確實有些錙珠必較,自從你家衰敗後,你大哥是個軟弱無能的人,向榮還得唸書,即使你往日裡貼補他們,可她還是在銀錢上算計的花,況且寧兒從小到大被我們寵著,什麼活計都不會,說話還心直口快易得罪人,你也是瞧出了這幾點,才憂心寧兒吧!」
郭姨娘由身後的小菊扶著站起來,輕輕點頭道:「老爺說的是,本來我們府上的女兒陪嫁都是六十擔,可寧兒出嫁偏偏是三十擔,我大嫂又是個勢利的,進門後定會對寧兒挑三揀四,遂我才想把體己錢放在明面上,陪嫁給寧兒……」
郭氏在薛老爺的瞪眼中訕訕的閉上了嘴,薛老爺轉頭歎了口氣,慢慢道:「都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休怪我們無情,如今你肚裡還有一個,而我已經漸漸不主事,你但凡做事,應該想想肚裡那個,不要仗著我還心疼你,便肆無忌憚,」
聞言,郭姨娘漸漸嘴唇抖動,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的由小菊扶著。
薛老爺也懶得再同她說,甩袖而走。
見老爺怒極而走,郭姨娘沒有辦法,顫悠悠由小菊扶著胳膊道:「去正屋。」正屋便是薛府老太太居住的地方,如今寧兒的陪嫁只能求她改變心意了。
小菊在一旁看著,恨大小姐的不自重,夫人如今這身體,還為了她去同老爺和老太太求情。
郭姨娘跪下地下,掉著眼淚,斷斷續續的求饒認錯,薛老太太伸手一揮,『啪』的一聲,一個茶碗砸在地上,指著郭姨娘,冷聲喝道:「閉上你的嘴!」
郭姨娘委頓在地上,神情楚楚可憐,卻也不敢再開口,坐在裡屋的沈氏譏諷的笑了笑,懶得看她一眼。
待老太太氣順了一些,郭姨娘繼續道:「老太太饒了寧兒吧,她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都是我沒教導好她!」說著便哭了起來,一邊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太太,再無往日的居高臨下,俯首作低道,「太太都是奴婢的錯,求您幫奴婢在老太太面前求求情。」
沈氏嘲諷的看了郭姨娘一眼,淡淡道:「當年老爺想把寧兒抱到我身邊來養,你死活不同意,最後養在你自己身旁,如今她壞了名聲,怨得了誰?」
郭姨娘臉上再無一點血色,心知太太已將一切打聽清楚的,伏在地上,抖的身子如篩糠。
郭姨娘胸口起伏厲害,大口大口的喘氣,跪著過去扯住老太太的衣角,大聲祈求道:「求老太太可憐可憐寧兒,她是您的親孫女,我知道她給府裡丟人了,讓老爺面上無光,甚至是厭惡她,可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她,求老太太讓她風光出嫁吧!」
說著,郭姨娘面頰上一串串淚水便滾了下來,眼珠子都紅了,猶自哭泣道:「老太太求您看寧兒是您孫女的面上,嫁裝給她體面點,」說到後來,她伏在地上嗚嗚哭個不停,聲氣哽咽。
「你說,我該給她多少嫁妝?」老太太緩緩道。
郭姨娘連忙抬頭,似乎瞧見了一線生機:「求老太太給她五十擔!詩兒雖說準備六十擔,可老爺另外又給她置辦了四十擔,寧兒只要五十擔就行。」
沈氏在一旁無聲的連連冷笑,老太太氣的拳頭緊捏,臉色已成醬紫色,譏諷道:「給她準備如此多,是不是意味著她換婚之事不計較了,她出嫁該給多少嫁妝我們便給多少嫁妝。」
郭姨娘一驚,低頭道:「不敢,不敢,只是寧兒與詩兒腳前腳後出嫁,若大家看到詩兒如此多的嫁妝,該如何看待寧兒!」
屋裡一片寂靜,久久無聲,只聞得院子外頭那棵桂花樹的枝葉搖曳聲,薛老太太臉色煞白,冰冷的看著郭姨娘。
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開口道:「薛寧長這麼大,老大有多疼愛她,全府上下沒有不知道的,一個庶女,吃穿用度堪比嫡子,又給她安排好人家,誰料到她竟然半夜私會,擅自去男子家,末了還要讓妹妹替她出嫁,便是給詩兒一百擔陪嫁又如何,那是薛家欠她的,可薛家不欠薛寧,這條路,這樁婚事,是她自己選擇的。」
郭姨娘心頭一跳,薛老太太盯著她的眼睛,異常緩慢道:「此事就按我原來說的那般,誰都不可更改,而你……」郭姨娘手指發顫,薛老太太繼續道,「上次我已說,待你肚裡這孩子落地,在處置你。」
郭姨娘嚇的滿頭冷汗,再不敢多少一句。
自從換親後,徐家真的拿著兒子與薛家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去批卦,果真如薛家所說,乃是上上婚,為了避免尷尬,徐府重新送了聘禮,表示對薛家二小姐的重視,這回送來的彩禮足足堆滿了一個屋子,先是銀票一千兩,布料有江南的綃紗使十八匹,江北的羽紗十八匹,各色彩繡的雲錦蜀緞一八匹,三四兩重的龍鳳赤金鐲十八對,嵌珠龍鳳赤金簪十八對,還有蠔豉、元貝、冬菇、蝦米、魷魚、海參和魚翅外加髮菜等上品海味,沈氏和薛老太太瞧了後,笑的嘴角都合不攏,趙姨娘更是一連幾天走路都在飄。
準備如此多,可以看出徐家對薛詩的看重,但卻深深紮了薛寧的眼睛,郭家不過是按著平常人家的禮數,備了足份的花茶,團圓果,羊鵝,酒罈,木雁外加幾匹好布料,也就完了,看著一前一後的對比,她心裡壓抑已久的不安終於爆發,她早知道這種富貴差會慢慢顯露出來,可親眼看到無疑是讓她的心裂開了縫。
自那後,薛寧瞧見薛詩便臉色不善,還惡狠狠的盯著她看,不過薛詩毫不在乎,這輩子就這裝婚事比她有榮耀,薛寧越生氣她便越高興,還故意走到她面前道:「大姐,你也有這麼一天,咱們姐妹腳前腳後出嫁,陣仗真是……」
薛寧如何能嚥下這口氣,諷刺道:「你還不是撿我不要的,有什麼得意的。」
就算薛寧對郭向榮一往情深,也畢竟是個普通女子,也好面子,也有虛榮心,這潑天的富貴誰人不眼饞,如今薛府裡上上下下,從管事到丫鬟婆子都對薛詩極是慇勤奉承,這讓她這個從小被人捧在手心的薛寧如何不氣憤。
薛詩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妙齡少女,未出嫁時,她爹對她不甚上心,如今看到未來夫婿家送來如此多彩禮,小心肝撲撲亂跳了一陣,光是其中的金珠首飾,都快閃花了她的眼,笑著回道:「是啊,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誰笑道最後,咱們且往後看,」薛詩絲毫不在意薛寧的挑釁,生平第一次覺得這樣成親真不錯,既能讓爹爹多給陪嫁的東西,又能從婆家得來這麼多彩禮。
薛寧在後面氣的跺跺腳,然後飛快的跑到郭姨娘的屋子道:「姨娘,難道就因為我嫁了表哥,爹爹就這樣對我,他忘記往日如何寵愛我了嗎?」
為了薛寧,薛姨娘在這府裡能求的都求了,如今沒有任何辦法,歎氣道:「怨不了別人,只能怨你自己,」
薛寧緩緩靠過去,用胳膊搭在郭姨娘肩上,在她耳邊輕聲道:「姨娘,難道我真的做錯了?」
郭姨娘心裡微微歎息道:「你既然中意於向榮,又何必為了嫁妝之事惱火呢?」
薛寧低著頭,眼角沁出水光,不知不覺間抓住姨娘的手,緊緊握住,哽咽道:「我是怕了,我怕表哥以後會負我,怕舅母不喜歡我,更怕以後在姐妹當中抬不起頭來!」
六月十八,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郭向榮春風得意,騎著高頭大馬,火紅衣裳,一路上披紅掛綵,吹吹打打,極是風光熱鬧,對於他家來說,娶了鎮上有名的薛家小姐,雖然陪嫁沒有意料中那麼多,卻也是讓一般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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