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30章 完結倒V:結章 文 / 一度君華
溫航酒店。
秦菜返回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白河與呂裂石在酒店了等了很久,這時候卻沒有上前攔她——她沒有秦菜的記憶,術法也不知道留了些什麼。且不說這時候二人上前會非常唐突,當說如果她的記憶裡沒有五行逆轉之術的存在,她拿什麼對付尊主,
可是怎麼讓她記起以前的事呢,
天道判定一個魂魄的身份,是根據這個魂魄的記憶和情感。現在天道無法識別她,肯定是她打亂了自己的記憶。怎麼讓她想起,
白河抬頭重新看向十字路口,十字路口旁邊有一個巨大的lcd廣告牌,這時候正播放著某品牌傢俱的廣告視頻。呂裂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靈光一閃,「找出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記憶,刺激她的魂魄,也許能打開她設的封印。」
這個辦法其實非常容易,呂裂石立刻聯繫了植物聯盟,買到了所有關於秦菜與藍愁的視頻。天廬灣,整個秩序的人都忙於觀看剪輯,記下關於這位尊主記憶的點滴。所有他們認為這位尊主一生中最在乎的場景。
而許多秘密也就這麼揭開,三十幾年前,那個叫秦小妹的孩子被一個叫白河的陰陽先生以一千兩百塊錢一個月買去當了徒弟,傻傻呆呆地踏入了玄門。她為救黃小蓮而被惡鬼啃咬,村裡人在背後嚼舌,那個稚嫩的報復啊,讓身為正統玄術師們覺得可笑。
她天天折著ufo,炒著白菜豆芽,偶爾還往白河的茶杯裡吐口水。朱陽鎮的日子,平淡中溢出甘甜。可惜她被白芨所擄,入了秩序,成為先知。天道像一根無形的引線,每個人都只有跟在它身後。
她與呂涼薄青澀的愛情,隨著新先知的到來而支離破碎。接下來是李妙的工地,她蓬頭垢面,卻一臉朝氣。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像一場電影,所有的經歷,皈依了劇情。
她去到人間,殺死白露、陷害紅姐、囚禁通陽子,她像一顆從石縫中探出頭來的小草,脆弱也堅強。諸人一一記下她的生平,劃出一切可能令這位尊主終生銘記的回憶。
那個十字路口的lcd屏幕廣告位被秩序買了下來,每天不斷輪播一些誰也看不懂的片段,像是拙劣的電影,又像是無厘頭的廣告。他們剪輯了這位尊主最風光得意的時刻,比如她當上人間的先知,比如她殺死人間首領陸少淮,比如她一統玄門,被整個玄門尊為尊主。
可是不是,通通都不是。那個女陽陰師依然天天經過,毫無反應。
天行者終於重建了人間,且越來越猖狂。他根本就不再避諱秩序,整個人間隨時都在工作。他也知道,這些小嘍囉根本就罪不致死,秩序剷除了他們,只會增加自己的罪孽。
呂裂石天天命人剪輯這些視頻,到最後他甚至都絕望了,難道鑰匙根本不是這個?
這個丫頭,其實根本就無意再剷除天行者,匡扶玄門吧?
這一天,殘陽如血。如蟻的人群在十字路口分流。上面稀奇古怪的lcd廣告屏幕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而今天的內容卻是一條鄉間的小路。那時候天空很暗,寒月孤單。清冷的月光滌蕩著村落,冬日的夜沒有蟲鳴,安靜得可以聽見淚水滑落的聲音。
一個女人被陰差押走的時候,路過秦菜身邊,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喃喃道:「老四,晚飯你都沒吃呢,媽給你下碗麵吧?」
行人如梭。名車裡的陽陰師抬起頭,望向那塊lcd屏。誰能想到,一個曾君臨玄門的傳奇玄術師,一生銘記的不是傾身塵埃的狼狽,也不是孤立巔峰的輝煌。她刻於魂魄的,竟然只是碧落黃泉、天人永隔之時,那聲淺淡的問候。
記憶如洪洩閘,往事紛沓。萬里無雲的晴空突然轉陰,瞬間電閃雷鳴——天道脫出軌跡的部分重又復位,它重新識別了她。秦菜安靜地呆在車裡,大雨傾盆而下。白河與呂裂石緩緩走過來,白河重述了對付天行者的事,她連車門也沒開:「我拒絕。」
車繼續駛向溫航酒店,呂裂石氣得不得了:「看看你帶出來的好徒弟!玄門有難,她袖手旁觀!枉費玄門還尊她為領袖!當年尊主沒死,她是不是一直就知道?難道一直養寇自重?」
白河望定他,終於忍受不了他的厚顏無恥:「玄門從來沒有尊過她為領袖!」
呂裂石知道講不了道理,立刻又緩和了語氣:「你說怎麼辦吧。」
溫航酒店。秦菜剛把車鑰匙交給門童,一個服務生就迎上來:「小姐,一位先生在會客廳等您,已經來了一陣了。」秦菜摘下墨鏡,逕直去往會議室。裡面坐著一個男人,穿淺色襯衣,黑色長褲,拄著枴杖,戴著深色的盲人眼鏡。
呂涼薄。秦菜緩緩走到他身邊,他終於站起身來。秦菜雙手攬住他的脖子,終於露了一絲笑意:「讓我看看誰來了,稀客啊。」
呂涼薄背脊微僵,靜靜地任她擁抱,很久才開口:「你到底是江葦竹,還是她?」
秦菜淺笑:「你猜?」
呂涼薄側臉逆著光,臉頰溫潤如玉:「無論如何,不要去。」
秦菜抬手摘掉他的墨鏡,那雙漂亮的眸子依然隱在黑暗裡。她終於明白了:「你才是天道選中的天行者,擁有修正天道的命格。尊主欠下數額巨大的功德債,用人間的壽數去填補。天道早就發覺了,於是真的衍生了一個天行者,對不對?」
呂涼薄沉默,如果不是她,當年的秦小妹不會有那樣強的求生意志。他就是一束掛在驢眼前的青草,一直給那頭笨驢以希望。於是那頭驢一直走一直走,以為再近一點就可以嘗到。
秦菜笑容無奈:「我走之後你一直呆在朱陽鎮,肯定是知道我的魂識在那裡,為什麼沒有找到我?你的責任不就是修正天道嗎?」
呂涼薄不說話,秦菜用力踹了一腳旁邊的燈架:「去他媽的天道!」
她拂袖而去,站在會客室中央的呂涼薄突然開口:「它給我也畫了一塊餅,它告訴我只要我潛心修行,增進修為,五年之後我們會在一起。我閉關五年,結果是看不見眼前,卻能看見天道和命運。呂涼薄,從來沒有欺騙過菜菜。」
門口的秦菜終於停下腳步,沉默許久,她終於擲下一句話:「那個丫頭早就被老夫吃掉了,我是江葦竹。論輩分,你要叫我一聲師公。」
呂涼薄猛然抓住她:「你說什麼?」
秦菜冷冷地拂開他的手:「你不是可以看見天道嗎?」
她繼續前行,不去看身後人的表情。溫航酒店陳設精緻昂貴,卻連燈光都冰冷疏離。她突然想起當年三畫職中的梧桐花,曾經花開如雪,溫柔而熱烈。
那是一條沒有分岔的路,無盡的掙扎,不過只能延續歲月刻鏤的痛楚。她終於明白了。
溫航酒店的大廳,白河和呂裂石還沒走。秦菜緩緩從旋轉的樓梯走下來:「組織人馬,對抗他吧。」
呂裂石和白河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就這樣改變了決定。呂裂石很快召集了玄門新秀,秩序高管連夜商談對策。五行逆轉的邪術本就是逆天地倫常的存在,要完全消滅他非常困難。
呂裂石卻胸有成竹:「十八層地獄之下,有烊銅地獄,內有烊銅淵。只要我們把他誘至其中,烊銅淵內乃混沌之氣,無五行之別。他定然無法可想。」
此提議一出,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黑門朝出而暮還,鐵窟暫離而又入。登刀山也,則舉體無完膚;攀劍樹也,則方寸皆割裂。熱鐵不除饑,吞之則肝腸盡爛,烊銅難療渴,飲之則骨肉都糜。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
烊銅淵是魂魄的煉獄,只要毀掉他的**,沒有魂魄能逃得出這地獄。要困住這個天行者是完全可能的。且以他的罪孽,本就是罪有應得。眾人皆無異議。白河徵詢秦菜的意思,秦菜在把玩她那把金鏈彎月形的法器。白河替她保存已久,如今自然還給了她。
「師父決定吧。」她靠在椅背上,緩緩闔上眼睛。
白河把秦菜那條金鏈彎月的法器遞給她,神色鄭重:「我保證,秩序一定會護你周全。等尊主之事一了,功德債的事我們再想辦法,玄門這麼多人,總能解決的。」
秦菜接過法器,輕輕纏繞在手腕:「但願如此。」
七月十四那一天,中原節。
秩序大舉圍剿新生的人間。這批人不是秩序玄術師的對手,白河領人將其全部驅散之後,沱江之上,天行者終於出現了。他緩緩漂浮於空中,腳下是千里沱江,風捲驚濤。秦菜站在岸邊,江風撩起衣袂,她發白如雪。
白河命呂裂石佈陣,引動地氣,打開烊銅淵。烊銅淵不會輕易打開,呂裂石想了想:「老白,還是你去吧,我怕我修為不夠。我在這裡幫她掠陣。」
白河一想,也是。遂領著人前去引動地氣。水本來就屬陰,泱泱沱江如果鬼門關在這裡打開,必是十八層地獄無疑。只是要在陰氣如此之重的地方打開鬼門關,即使是白河親至也沒有十分把握。
臨走之前,黑衣白髮的秦菜驀然回頭:「師父,你雖允諾護我周全,但天道蒼莽、奧義難溯,盡力而為吧。」
話落,她淡看一眼白河身邊的呂涼薄,不再說話。白河回頭看她,江風掠過,她衣袂飄舉,人若乘風。
「藍愁,你我本是互不相犯,何必刀兵相向?」尊主依然一身琉璃白,黑髮及腰,人似謫仙。秦菜飛身躍向空中,江風撩亂了白髮:「我說替天行道,想必你也不會相信。就當是……久未活動,玩玩吧。」
沱江中心,尊主哈哈大笑:「好久不見,你的口氣也變大了。」
秦菜素手掐訣,回以淺笑:「一向不小。」
倏忽之間,沱江如水沸騰,水柱沖天而起,拔地百尺。岸邊諸人早已被淋成了落湯雞,個個咒罵不已。秦菜法掐一出,水柱瞬間破碎成冰,冰矢如箭雨,疾射向空中的尊主。尊主化冰箭為鐵水,澆頭而下。水屬陰,兩個人都用的陰性法咒。
空中風雲際會,頃刻間電閃雷鳴。陰風攪動著千里沱江,其聲嗚咽,令人聞之膽寒。白河命燕小飛、呂涼薄、呂逸與新秀唐布一起各守一方。他坐陣陣眼。但是整個玄門都低估了開啟烊銅淵的難度。
憑這幾個人,完全無法撼動這震懾六道的極刑之地。
空中秦菜與尊主不斷變換著術法,周圍萬物皆受影響,有時候連飛鳥也被化作亂沙。狂風捲浪,尊主有把握,他自忖之前瘋狂斂聚的壽數能量,肯定比這個藍愁多,是以出手也是招招霸道,不留餘地。秦菜則出招保守,防禦居多。
一時之間,尊主佔盡上風。極陰之時馬上就要到了,一天中十二點陽氣到達極點,會有瞬間轉為極陰。這個時刻,再配上此時此境,若施以龐**陣引導,十八層地獄的烊銅淵最有可能開啟。
五行逆轉之術,可以隨意逆轉元素,這讓施術者的肉-體能夠變化成各種形態。修復只在頃刻之間,於是非常難以消滅。但是烊銅淵乃混沌之氣,是天地間僅存的不存在五行屬性的地方。五行逆轉之術無法施為。
而陰界是禁錮魂魄的地方,一旦肉-體損毀,魂魄沒有保護,將會非常脆弱。玄門這麼多人,要消滅他將不費吹灰之力。
秦菜一直在拖延,她背了一身的功德債,能量確實不多。這時候只能盡量避其鋒芒,不讓其造成大量傷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風雨怒吼著擊打天地,她冰錐滿天。尊主招招致命,她閃躲之間,身上也多處受傷。
她可以化為其他形態進行修復,但是不能修復,一旦修復,她剩下的能量必然難以支撐。離十二點越來越近,周圍陰風呼嘯,烊銅淵卻沒有開啟的跡象。
秦菜看向岸邊,呂裂石與諸玄術師正忙著修補法陣,以防止陰風與沱江的水鬼冤魂外洩。二人交戰中的流矢也必須控制,否則沱江兩岸必然死傷平民無數。
尊主察覺了她似乎有意拖延時間,他爆喝一聲,沱江三十米之內的水域倒翻傾出。秦菜躍身其間,掐訣將其平復之時,突然水化鐵山,兩座鐵山前後夾擊。秦菜飛身閃開,鐵山砰然相撞,大地震顫,火花四濺。
秦菜受此一震,第一時間卻需要化鐵為水——如任其墜落,臨近的玄術師不及奔逃,必然被壓成碎肉。她飛身下墜,托起一座鐵山化為江水,另一座鐵山如雷霆之勢疾墜。秦菜快若流星,飛身上前,正掐訣,化為水汽的尊主突然現出原形,手中一根紫杖直刺秦菜心臟。
他是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了。
秦菜看見紫杖,卻不能回身自救,甚至不能躲避——鐵山不能墜地,否則其下守陣之人身死,法陣會被破壞。一旦法陣破壞,烊銅淵再一開啟,混渾之氣外洩,將吞噬同化一切五行元素,後果不堪設想。
她接住鐵山,硬受這一杖。
紫杖刺入心臟,然後綻開水晶般通透的花。尊主目似寒冰:「值得嗎?」
紫杖開花,根系彷彿扎根魂魄,秦菜右手微握,腕間彎月型的法器鏗鏘迸出,閃電般穿透尊主的心臟!紫色的血如漫天花瓣,灑落沱江。無數玄術師抬頭仰望,兩個玄門千古難遇的傳奇玄術師,死死握緊刺入對方體內的法器,彷彿共歸於盡的形態。
秦菜一說話,嘴裡就溢出血來。殭屍的血竟然非常清甜,她笑得雲淡風輕:「不知道啊。」
人之初,你以是非黑白示我,讓我明白善惡對錯。然後任人欺我辱我,告訴我,我從前所學所知都是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你既生我,又何必縛我,偏要讓我看盡這世間涼薄?
紫杖再次深入,單薄的身體繞滿美麗的紫色根須,花開得出奇的碩大艷麗,奇芳撲鼻。尊主語帶蠱惑:「如果摧毀天道,我們都將打開束縛。再沒有什麼能夠讓我們遵循,從此不再失去,不再有什麼宿命。最愛的人都將在我們身邊,我們將超然天地,三界五行,絕對的逍遙。」
秦菜一笑,血如繁花滴落:「什麼是逍遙?」
尊主美目微凝,什麼是逍遙?
就算超脫於三界五行,修為通天徹地,這依然是我們參不透的奧義。我們一直往前走,拚命地走,以為自己得到的越多,擁有的就越多。可是所有的收穫都是用失去換取的。
得與失,終究是永遠相駁的命題。
白河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他帶來的人力量太過單薄,憑他和呂涼薄,打不開烊銅淵。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如果烊銅淵不能打開,尊主必然無法消滅。他心急如焚,再度催強法陣,嘴角也溢出一絲鮮血。怎麼辦?
身後一陣術法的波動,身上壓力驟減。他轉過頭,便看見執劍而立的白芨。白芨態度冷漠:「廢話別說,我來不是為了你。」
白河一笑,二人合作,默契竟然還在,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同在秩序的時候。
來的不僅是白芨,燕重歡接手了呂逸的陣角,桑骨泥人接手唐布一角,法陣再啟!
一聲驚雷彷彿在頭頂炸開,天地之間都迴盪著震耳欲聾的聲響。沱江咆哮,大地如遇強震,山河跳動。最後沱江中央,緩緩裂開一道口。江水像被看不見的氣牆隔阻,沒有絲毫湧入。
雨停風住,太陽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沱江正中央,烊銅淵緩緩出現。
所有哭號的魂魄瞬間靜默,陰氣大量流進,沱江水流頃刻平緩。灰黑色的看護神獸饕餮靜靜地臥在湖畔,它身側盛開著一樹桃花。誰能想到,震懾著三界神魔的烊銅淵,竟然如同一面普通的湖泊,充溢著佛的祥和。
原本驕狂的尊主瞬間變了臉色,他望著腳下如同明鏡一樣的湖泊,聲如低喃歎息:「烊銅淵。」
秦菜右手驀然催動法器,新月型的彎刀在他體內華光萬丈,瞬間絞碎了他的肉-體。不可一世的天行者一聲長嘯,他的**被吸盡水分,化為粉塵。塵埃四揚,魂魄卻被烊銅淵所吸引,往下直墜。
原本平靜的湖泊泛出圈圈漣漪,他墜入其中,卻發出滾油中進入異物的聲響。
「啊——」一聲長嚎撕心裂肺,湖泊中央,尊主如同被油炸一樣漸漸泛黃,他掙扎著一步一步往湖邊走,面色扭曲。究竟怎樣的痛苦,能讓這位天行者這樣長嚎?諸人不知道,卻能看見——那湖即是無間。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一個沒有時間和空間的地方,如何走出呢?
岸邊的玄術師都鬆了一口氣,突然烊銅淵外的法陣一陣波動,白河一驚,飛身趕回:「菜菜,跑!快跑!」
他嘶聲呼喊,秦菜卻沒有動,她身上紫杖的根系驀然收緊,肉-身驀然割裂,她不能動,只要靜靜一動,**就會四散。她就在烊銅淵之上,一旦**碎裂、魂魄裸-露,必然被烊銅淵所吸引,同墮無間。
「呂裂石!快救她,救她!」白河的力氣也被消耗得所剩無幾,他只有命令離秦菜最近的呂裂石。呂裂石周圍,玄術師們靜靜地看著她。好半天,呂裂石一揮手,制住因為催動法陣而耗盡靈力的白河與白芨,呂裂石揚聲道:「這樣有悖天地倫常的邪術,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
紫花圍繞之中的秦菜彎起嘴角,那眼神竟然含笑。呂裂石移開視線,不敢和她對視:「你自入玄門以來,殺害秩序稽查、妄自收集福祿,協助原人間首領陸少淮,為爭權殺死周師叔,最後甚至操縱人間禍亂玄門。藍愁,你的罪孽,罄竹難書。與尊主並無兩樣。」
「呂裂石!!」白河用力試圖掙脫桎梏,呂裂石聽若未聞:「你應該與他同罪。」
「是嗎?」秦菜眉角微彎,語聲雲淡風清。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她救了你們,她救了你們啊!!」陣角那頭,桑骨泥人拚命掙扎。黃瓜緊緊抓住它:「別這樣,別這樣,乖,沒用的,他們不會聽你的!」
一道灰色的影子從人群中流星般竄出,呂裂石瞬間變了臉色:「涼薄!你幹什麼?回來!!」
呂涼薄摸索著走到秦菜面前,臉色蒼白:「你到底是你誰?」
秦菜淺笑如風:「你猜啊。」
呂涼薄沒有戴墨鏡,清麗的眸子沒有焦距,卻被淚光淹沒,在陽光下泛出迷離的光華:「求求你告訴我。」
秦菜笑靨如花:「你抱一下我告訴你啊。」
那時候她站在烊銅淵之上,腳下即是無間地獄。整個玄門誰敢走近?呂裂石撕心的呼喊近在耳畔,呂涼薄驀然丟棄手裡的金錢寶劍,緩緩行來。他走到秦菜面前,向紫花糾纏中的她伸出雙臂,緊緊擁抱。
沱江被洗滌,江水蔚藍。她的身體在他的懷裡如塵屑般寸寸飛揚。烊銅淵感受到魂魄的氣息,灰黑色的饕餮飛身而起,秦菜略施術法將它鎖於腳下。
周圍是一片蔚藍的江水,她站在灰黑色的饕餮之上,呂涼薄輕輕地擁抱她,朱陽在他背後冉冉升起,他們彷彿溺於霞光裡。
初見時刻的預言,百轉千回之後,在這裡應驗。
「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裡。」他的眼淚滑落在她脖畔,溫柔而滾燙。
「呂涼薄,」像是風聲擾耳,她聲音微涼,「你名為涼薄,人卻太過癡情。」
話落,她素手微抬,五指在紛揚塵屑之中扣在他的胸口,然後用力一推。呂涼薄被遠遠彈開,她的身體在妖嬈紫花中碎散,魂魄在眾人目光的中央如傳奇般……墜落。
烊銅淵一聲輕響,饕餮歸位。湖泊輕輕下沉,沒入滾滾沱江。
至陰的時刻,過去了。
江水靜靜地流向遠方,燕小飛一直看著江心:「她知道會這樣。」
他身邊,燕重歡再一次為他解惑:「她是先知。」
燕小飛就不懂了:「她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傻吧。」燕重歡淡淡地說,燕小飛抬起頭,發現他師父的眼角不知道什麼,已被江水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