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01 快不行了 文 / 亂鴉
偷偷瞥了眼神情冷峻莫測的白起,孟青夏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白起沉默地看著往後退了一步的孟青夏,也不說話,就在孟青夏以為暴風雨就要降臨的時候,白起的目光倏然從她身上收回,寢殿之外,傳來了微微的動靜。
「白起大人。」說話的是去而復返的漣,這一回,連湛都和漣一起來了。
「你在這待著。」這話是對孟青夏說的,話落,白起冰涼的氣息就已自她面頰上掃過,他的袖擺似有若無地拂過孟青夏的髮梢,人便已經自她身旁走過,向外而去。
若不是發生了什麼非要現在就向白起大人稟報不可的事,漣和湛也不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他們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與白起稟報什麼要緊的事,但白起只是淡淡給他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換個地方再說。
白起的神色是忽然冷漠下來的,就連剛剛那隱隱要發作的怒氣也隨之蕩然無存,他突然沒了功夫和她耗費時間與精力,直到白起的氣息自自己身旁經過了,孟青夏才愣了愣,神情有些迷茫,這是,什麼情況?
就好像明明已經抵達眼前的暴風雨,突然間毫無預兆地撤離了,讓孟青夏有些不知所措,她轉身便要追出去,行至門口的白起才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腳下一頓,囑咐了漣和湛一句:「你們先走,讓大臣們都在正殿等我。」
「是。」漣和湛皆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稱諾,先行退下了。
突然緊張起來的氣氛讓孟青夏忘了剛才發生的事,她往前追了幾步,然後又覺得有些不妥,停了下來,只是略微皺眉問道:「白起……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起沒有回頭,語氣卻已經稍放平和了些:「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去去就回,你先睡吧。」
白起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就算是傻子也聽得出來,若真的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白起這樣晚了,又為什麼要突然將大臣們都召集在正殿裡呢,但白起既然這麼說了,孟青夏便也不好多問,白起走了,這寢殿裡頓時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甚至想問問白起他將要如何處置昆白,如果可能,她也只是希望昆白能夠在白起這早日醒悟,得到教訓,總好過日後發生更大的悲劇來,可眼下,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就連白起都要連夜去處理的事,她又怎麼能睡得著?
……
離開了寢殿,漣仍等候在長廊外,見了白起,便幾步上前,將白起的披風帶上,披在了白起身上,白起點了點頭,逕直往與大臣們議事的正殿方向走去,漣神情嚴肅地跟在白起身後,從這裡去正殿,還有一段路程,白起簡單地向漣詢問了情況:「已經讓人去通知了囚牛他們?」
「是的,湛親自去了一趟,我想白起大人您或許會有一些話要問我們,漣便自作主張留在這裡等您了。」漣的腳下沒有絲毫停滯,事實上,今日白起大人為了設宴款待來自彤城氏的檀舟,長老院裡的大部分大臣都赴王城裡參加了宴席,宴席才剛散場沒多久,這些大臣都還在王城裡,要他們立即前往正殿商議正事也並不是什麼難事,況且微生大人也仍身處在王城裡,湛這一趟,是親自前去將微生大人請到正殿的。
白起又問了幾句漣幾個問題,漣都一一回答,白起聽罷,雖沒有再說什麼,但臉色卻越發凝重了下來,腳下前往正殿方向去的步伐也不禁加快了些。
在白起到達正殿的時候,那些大臣們都早已經抵達正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白起大人的到來了,今夜他們雖然都喝了些酒,但白起大人這樣緊急地將他們召集在正殿裡,就是真的喝多了酒,他們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這酒意也要瞬間清醒了。
包括囚牛在內,今夜被白起召來的大臣幾乎都是白起得以信賴的心腹,藉著今夜王城中有宴席,召集這些大臣,也並不會太過引人注目。此刻正殿上下的氣氛都陷入了沉悶和緊繃之中,一個個大臣都沉著臉,他們還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白起大人將剛剛散場離開宴席的他們都召了回來,但這種緊張的氣氛是會傳染的,和這些沉著一張張臉甚至還冒著冷汗的大臣們相比,靜靜地坐在那閉著眼睛微微含笑的微生則顯得淡定了許多,他甚至還好心地開口安慰這些緊張得不行的大臣們:「你們不必太過緊張,興許白起大人只是有一些今日在宴上不方便說的事要交待予你們聽罷了,如今三苗已經被白起大人帶軍趕走了,還能發生什麼比這更嚴重的事?除非是天要塌下來了……」
經過微生這麼一說,的確起了一些安撫人心的作用,正說話間,白起便已經在漣的跟隨下到來了,正在竊竊私語說話的大臣們也霎時間安靜了下來,紛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起身:「白起大人。」
白起淡淡地點了點頭,來到了最上首的位置,每一個大臣幾乎都在察言觀色想從白起大人的臉色中窺視出些什麼來,但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是神色淡漠而平靜,讓人什麼也看不出來。
白起雖然沒有將太多的情緒表露在臉上,但這一回,他顯然也不願意多說太多無用的話,一來到最上首的位置坐下,白起便開口吩咐漣道:「告訴他們,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是。」漣點了點頭,方才言簡意賅地將今夜召集大臣們的理由告訴了他們:「白起大人的王城裡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就在湛前去將諸位大人請到這裡來的不久之前,我們也才剛剛見到他,我想還是讓他親自告訴各位都發生了什麼事會更好一些。」
白起點了點頭,允許了漣的請求,漣看了他的部下一眼,不多時,漣口中的那位「重要的客人」便被人請到了這兒來,在見到他的第一眼,這裡的絕大部分人就已經認出了他來,甚至還有大臣沒能忍住,站起身來,指著那被帶入大殿之上的人,問了一聲:「褚士?」
伯益身邊出了名的謀士褚士?按照常理,這叫褚士的傢伙這種時候應該好好地侍奉在伯益左右才對,換句話說,他應該和他的主人伯益一起侍奉在首領姒縱身旁才是。
褚士沒有理會眾人充滿揣測的目光,他徑直來到了白起面前,一絲不苟地行了個禮:「白起大人。」
白起沒有功夫與他客套,他冷然地斂起了幽眸,聲音也略顯清冷:「褚士,這些虛禮都免了,將你來到這裡的目的再說一遍。」
褚士低頭稱諾:「是。聽聞白起大人凱旋,這本該是件喜事,眼下褚士來此說這些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想必白起大人您也知道了,自打冬季之前,姒縱大人的身體就每況日下,一直不見好轉,就在不久之前,姒縱大人便一病不起了,連床榻都下不了,白起大人您的那些兄弟們和伯益大人一起,每日侍奉湯藥在前,如今眼見著姒縱大人恐怕即將要不行了,我才奉了姒縱大人和伯益大人的命令,來到這裡將這些消息告訴您,請您前往首領庭,姒縱大人也很想見您。」
「竟是……這樣了嗎?」白起原本微斂的眼眸終於緩緩地睜開,這話從白起的口中說出,也稍顯沉重,但他的眼底卻始終像是一片湛藍的汪洋大海,讓人探究不出半分喜怒來。
聽聞這個消息的微生顯然也感到了有些意外,他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俊秀的眉宇間微微擰起,但神色也尚且算是平靜,就算是他,一時也無法說清褚士所言是真是假,這種時候,褚士說這些話,無疑是個敏感的話題,誰都知道,白起大人手握重兵,前一陣子,姒縱大人想要伏兵要白起大人性命的事,雖然只是一個沒有公開的秘密,但知道這件事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數,這時候要白起大人前往首領庭,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一場「鴻門宴」,畢竟若是姒縱大人病危,要白起大人興師動眾前往首領庭是一件很不符合常理的事,若只是姒縱大人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讓白起大人交出手中的兵權便也罷了,若是另有安排,這件事恐怕要變得更加棘手……
可褚士來此,說到姒縱大人病重,恐怕撐不了太久的時候,言辭懇切,不像有假……況且,沒有哪一個統治者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尤其是像姒縱大人那樣的統治者,他可不是一個會為了達到政治目的而詛咒自己快要不行的人。
微生能想到的事,很顯然白起也早已想到了,只是白起此刻的反應都太過「尋常」了,就像一個聽到自己的父親病重得即將不行的忠誠的兒子一般,他的態度凝重,好像真的相信了姒縱大人真的快要不行了,微生一時也無法肯定,白棋大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又會怎樣應對這件事?
白起的那些大臣們,都是聰明人,其實重點並不在於白起大人信不信姒縱大人真的病危了,就算白起大人不信,可又能如何呢?他若連自己的父親病危了都不肯前往父親身旁侍奉左右,這不是明擺著想要篡位政變了?這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話若說得難聽點,不管是不是出於真心,白起大人只要在最後的階段稍微忍耐一口氣,勝利到最後的人仍然是他,只要姒縱大人……姒縱大人一死,這首領之位順理成章地便是屬於白起大人的,他的那些兄弟們無一個成氣候,為人所知的也沒有幾個,姒縱大人一死,哪有人可以是白起大人的對手的?難道姒縱大人真的會將首領之位禪讓給一個外人伯益不成?無論白起大人信不信,這一趟,是去定了……
「白起大人,您看……」白起的那些大臣們,礙於褚士一個外人,還有不明立場的微生在場,一時也有許多話不方便說。
「白起大人,姒縱大人的意思是,若您因為公事繁忙,也並不急於一時前往首領庭,姒縱大人的身體狀況雖然不容樂觀,但這個春天想必還能熬得過去的。」褚士的態度一絲不苟,真的讓人揪不出錯來。
白起輕歎了口氣,接下了褚士的話頭:「無論父親大人是否病危,這一回既然已經將三苗人趕回了他們該去的地方,我也算不辱使命,本該再過幾日,就親自前往拜見父親大人,將暫時由我代理的兵權交還予父親大人,眼下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我很難過……」
「白起大人,您應該保重身體,姒縱大人的身體暫且有恙,我們的氏族乃至整個氏族聯盟的大小事,恐怕還得要您費心,您若倒下了,我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微生微微一笑,他並不屬於白起的部下,此刻他說話,這份量十有**也代表著夏後氏絕大部分中心長老院的大臣們的意思。
「是啊,白起大人,您應該保重身體,或許姒縱大人的情況,並不如想像中那樣嚴重。」在場的那些大臣們也紛紛附和,無論如何,褚士這個外人還在場,很多事仍是不方便說的,而微生此刻開口這麼說,似乎是再一次有意向白起大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請大家來這裡,正是想要聽聽大家的意見。」白起半倚靠著身子,一手支著頭,緩慢地揉動自己的太陽穴,神情看起來有些疲倦,這也難怪,剛剛才經歷了一個冬季的戰役回到禹康城不久,又要招待遠道而來的檀舟,一直到現在,白棋大人都還未休息過,就算是銅鑄的人,這樣下來也要吃不消。
「白起大人,依囚牛之見,十二大氏族部落才剛剛形成穩定的聯盟,若是在這時候傳出姒縱大人身體狀況不容樂觀的消息,只怕有損無益。」囚牛雖然年紀大了,但一向對白起忠心耿耿,他很清楚,為了這聯盟的形成,白起大人耗費了多少心血。
「是啊,白起大人,姒縱大人若是身體能夠得以康復便好,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夏後氏內部只怕要先混亂起來了。」
「到時候,就算部落聯盟沒有出現瓦解的危機,為了爭奪這個聯盟首領之位,恐怕也要發生對我們夏後氏不利的事。」
「但白起大人並不能因此而置姒縱大人於不顧,就算要前往首領庭,您或許也得換一個名目……姒縱大人病危的事,目前還不應該走漏了消息。」
有囚牛打這個頭,白起的大部分大臣也都紛紛附和。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白起頓了頓,揮了揮手,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父親大人的事不能再耽擱了,明日一早,我便啟程前往首領庭拜見父親大人。」
「您剛剛才將三苗一族為我們帶來的危機解除,立了這樣的大功,想必姒縱大人要為您設宴嘉獎才是。」微生好似與白起默契十足一般,恰到好處地提道。
白起點了點頭:「就按微生說的辦,明日便將消息告訴所有人,除了漣和湛之外,我將親自帶領一些在此次戰役中立下大功的部下一同前往首領庭,接受父親大人的嘉獎。只是此去恐怕又要離開些時日,禹康中的事務,囚牛,又要勞你與大臣們多多費心了。」
「哪裡的話,能為白起大人分憂,是我們的榮幸。」囚牛受寵若驚,顫顫巍巍地起身,若不是白起抬手制止了,他這把老骨頭恐怕又要就這樣跪下去了。
……
事已至此,白起果然神色疲倦,命眾人都退下了,回到寢殿的時候,早已經是深夜,大概不用多久,這天就要亮了,他原本以為等他回來的時候,那孩子應該已經睡下了,但令白起沒有想到的是,待他推開了門,從床榻邊沿,竟是躥起了一道嬌小的身影,那張小臉毫不掩飾地寫滿了擔憂和焦慮,一見了他,她便想也不想地朝他跑了過來,看那模樣,一臉的清醒,哪裡有半分睡意?
「白起?」孟青夏沒有料到白起這一去竟然是天快亮了才回來,足以可見到底是發生了多麼棘手的事。
白起微微一頓,然後淡淡地彎起了唇角,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將這個這樣晚了還不老實睡覺的小傢伙給抱了起來:「你在擔心我?」
這話充滿了揶揄,也是,白起是什麼樣的人,運籌帷幄,心思莫測,哪裡還輪得到她這樣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來擔心他?
況且……在他這,還能發生什麼值得她擔心的事?
孟青夏也無暇顧及白起口氣中的揶揄,她順勢摟住了白起的脖子,坐在他的手臂上,低下頭來看他:「你為什麼這樣晚才回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白起似笑非笑地挑唇,雲淡風輕地丟下了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睡吧,距離天亮,你還可以再休息一會,到時候,又有的忙了。」
距離天亮?他要去哪?
孟青夏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會帶上她?
白起笑了:「不帶上你,難道又要等你像上一回一樣,在途中又經歷些什麼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