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042 局勢莫測 文 / 亂鴉
孟青夏總覺得,白起今夜所說的話,句句都滿含了深意,她可不相信,白起帶她到這裡,說了這麼一通,只是純粹地說些哄她高興的話。
夜幕早已經沉沉地落了下來,這風也變得微涼,身下的驕火抖了抖耳朵,慢吞吞地在這夜色中踱步著,風中飄來了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息間,會讓人越發地憊懶,孟青夏先前還不曾察覺,如今這風向變了,這味道反而濃烈了些,在這種地方,有這種類似於香料的味道,讓孟青夏感到有些古怪,她靠在白起懷裡,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白起,有香氣,好奇怪……」
「嗯,許是這附近飄來的花香。」白起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因為是和白起在一起的,況且白起的反應是這樣的平靜,這讓孟青夏不自覺地放鬆了戒心,聽到白起這麼說,她也只覺得心安,這香氣雖然來得詭譎,卻並未給人帶來不適之感,相反地,在嗅到那陣陣香味之後,孟青夏反而覺得整個人變得懶洋洋地,舒服極了,彷彿整個人都隨之放鬆了下來,靠在白起身上,眼皮便也漸漸地有些沉了,就連視野都變得有些朦朧了起來。
白起的手圈住了她的腰,孟青夏只覺身上一暖,是白起用他自己的斗篷裹住了她,讓她靠在斗篷和他的身體之間,孟青夏的睡眼朦朧,腦袋也越發地犯渾,直想要睡覺,尤其是依偎在白起的懷裡,這熟悉的氣息讓她感到心安,令她越發迷糊,可越是如此,孟青夏便越是覺得古怪,她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睡覺過,仰著腦袋,孟青夏好幾次想要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將自己的疑慮告訴白起:「白起,真困,好奇怪……」
在這朦朧的視野中,白起的臉在孟青夏的眼裡,甚至都有些模糊了,好像有好幾個影子重疊在一起一般,她睜著眼睛,眼皮卻是越發沉重,身子也是軟綿綿地,全部都歪在了白起身上,隱隱約約之中,她好像看到白起的嘴角微微地彎起,像哄小孩一般,一面圈著她的身子,在她的頭頂輕輕地落下一個吻,一面用那充滿蠱惑性的磁性嗓音低低地說道:「早就讓你好好休息了,你卻不肯聽話,才這麼一會就困了……」
「嗯……」孟青夏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白起的語氣平靜,帶了些寵膩的斥責,讓孟青夏聽不出半點端倪來,她甚至在那樣困頓的情況下,還在仔細思考著白起說的話:「我真該聽你的話,好困……」
「困了就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到了我會叫醒你。()」白起溫柔的時候,就連那聲音,都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全身心地無法抵抗,只想順從他的意願,乖乖地睡一覺,孟青夏的眼皮也果真越來越沉,幾乎要闔上……
「白起大人,昨日我們帶回來的那個岷山國質子欲見您,還說只需將這個消息告訴您,您定會願意見他一面。不知,您打算要如何處置他……」
視野模糊之中,她卻彷彿看到,這原本只剩下他們二人的地方,忽然多出了幾道模糊的人影,孟青夏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卻隱約聽得出其中屬於漣的聲音,也不知道他是向白起稟報了什麼,頭頂上,白起的聲音也漸漸斂去了些許先前的溫柔與蠱惑,他的手仍是撈著她的,以防她就這麼歪下馬去,她看不清白起的模樣了,只能聽到白起用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聲音,淡淡地對他們吩咐道:「既然他費了這樣大的心思,希望能與我談談,我也不忍心讓他失望,若非身份有別,我也很願意欣賞他的本事。罷了,我便了了他的心願,先前我吩咐你們的事,可都準備好了?」
「是,一切已經準備妥當,請白起大人放心。」
「嗯,如此,就算要走,也該讓他走得明白些。回去吧,安靜些,她睡著了。」
他?白起要見誰?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都準備了什麼……白起要讓誰走得明白一些……明白什麼……
孟青夏的確是困頓了,所以連帶著她的思緒也變得遲鈍了起來,好像有很多的問題糾纏著她,又讓她什麼都想不明白,理不清楚,糊成了一團漿糊,可心中有什麼總是揪著她,讓她不安,她好幾次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那點清晰的思維,卻始終衝不破週遭迷迷濛濛籠罩她的困頓和霧氣,就像有兩股力量在相互拉扯著,將她折騰得精疲力盡,她努力地想要撐開眼皮,但腦袋裡,似乎只殘留下漸漸消散的意識,嘴巴裡吐出的字眼也越來越模糊不清,掙扎道:「白起,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白起別做什麼,但那不安的感覺始終糾纏得讓她難受,看著她著緊緊皺著眉,在與自己的意識掙扎的模樣,白起略微加重了力道,將她的雙手拳在了他的大手中,淡淡地低聲道:「我不殺他,你放心吧,再睡會。」
白起的聲音並不大,但卻一字一句地清晰落入了孟青夏的耳朵裡,聽到了白起這樣的安撫,孟青夏最後掙扎著的那根繃得緊緊的弦,好似也在這頃刻間突然斷裂了一般,她的身子一沉,終於軟綿綿地靠在了白起身上,眉間的擰起也漸漸地鬆開,消散,沉沉地睡了過去……
見她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了,白起這才緩緩地收斂了眸中的溫柔,此時白起的神情淡漠,已然又是那位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統治者……
「白起大人?」
漣略微皺眉,復又請示了一遍,白起這才將視線自她的臉上收回,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下令道:「回去吧。」
「是。」包括漣在內,眾人並不敢遲疑,就算先前人們還尚有些懷疑,但此刻,沒有人還會傻到看不出來,白起大人所說的那番話,不過是哄那個睡著的小女人罷了,既然已經做了決定的事,白起大人又怎麼會因為一個女人,就改變了主意,不殺那個人呢……
只是漣的神色仍是有些凝重……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地能夠成為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威脅白起大人的籌碼,這對於一個即將成就霸業的偉大統治者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這個小奴隸,雖然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若是她僅僅只是作為能夠取悅白起大人,在床榻上好好服侍白起大人的寵姬,那麼對她而言,將會是一件幸運的事,可事實,好像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簡單……
她已經讓一向英明的白起大人在決策上,出現了顧忌……
……
回到葛國首領庭,白起尚未下馬,立即有人上前稟報道:「白起大人,您回來了。鳳眠大人他們正在等您,聽說……還來了一位九夷使者。」
「九夷人?」白起的表情也微微有了些變化,但隨即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告訴他們,我隨後就到。」
鳳眠才剛剛繼任葛國首領之位,和檀舟的婚事又才剛剛商議妥當,恐怕早已經是忙得焦頭爛額了,在這種時候,九夷人那裡又來了使臣,這漠北原本就微妙的局勢變得更加諱莫如深了,這也難怪了,天色已晚,鳳眠卻在這時候匆匆派人來請白起。
「白起大人?」此刻漣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比之先前更加凝重,如今這是什麼局勢?漠北九夷聯盟、葛國、岷山國,三者之間一向水火不相容,白起大人方才與葛國交好,有意結盟,九夷聯盟那裡就明目張膽地派了使者來,尤其是在明知白起大人還在葛國做客的情況下。也算鳳眠還算聰明,並不敢私下擅自接見九夷使者,讓人來請白起大人,也正是不願意在這節骨眼上得罪白起大人的舉措。
這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化,雖然令漣一臉凝重,但白起大人卻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他腳下的步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是要往白起大人的寢帳的方向去的,漣沉默地掃了眼被白起大人橫抱在懷裡的那個睡得昏昏沉沉的半大少女,那視線轉瞬間便又挪開了,並沒有流露出半分多餘的情緒,只恭敬道:「白起大人,您是否打算去見一見鳳眠大人他們?那麼那個紅眼睛的奴隸……」
白起眼也未抬,腳下的步伐依舊:「鳳眠那裡……我隨後便到,去將岷山國質子帶來見我。」
漣頓了頓,隨即停下了腳步,不再跟上去,只恭敬道:「是。」
……
親自將孟青夏抱回了大帳內,白起方才離去,前夜被白起帶回來的禮容雖然被關押著,看守他的,是漣親自挑選出來的得力部下,但除了失去行動的自由之外,白起並未如何虧待他。
白起到來的時候,漣已經將人提到了一間牛皮大帳內,外頭守著不少部下,看來他們都是見識過那個紅眼睛奴隸發起狂來時的模樣的,就算是漣,也不敢輕易放鬆了警惕,所以在白起大人到來的時候,漣仍是謹慎地請示了一句:「白起大人,還是讓漣侍奉在您左右,陪同您進去吧。」
白起的腳下一頓,他的神情淡漠,見漣神色的擔憂,便淡淡地笑了:「漣,你擔心的事情太多了。」
漣的神色一滯,然後正了色,垂下了頭,往後退了一步:「是,漣知道了……」
他當然不會聽不出,白起大人那話中別有深意的警告,不僅僅是與那紅眼睛奴隸有關的事……
白起點了點頭,唇畔帶著淡笑,抬手拍了拍漣的肩膀,他也並未再多說什麼,掀了簾子便進入了那間牛皮大帳。
帳子裡燃著火盆子,儘管如此,卻仍顯昏暗,整個大帳都是空空蕩蕩的,唯有一桌一椅,還有那深深嵌入地底下的鐵鏈子凌亂地糾纏在了一起,帳子一腳,正倚靠著坐著一道消瘦的身影,他身上的衣衫凌亂,披頭散髮,手上和腳上都銬著鏈子,禁錮了他的行動,這昏暗的大帳之內,仍是讓人一眼就看到了這個紅眼睛的年輕少年,火盆上的火光時不時在他的臉上閃過明亮的光暈,那紅眸妖冶,明明是火一般的顏色,卻彷彿是寒冰一樣的溫度,那炙熱的火焰在瞳孔深處躍動著,驕傲而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聽到了帳子掀開的動靜,那雙冰冷和炙熱交織的紅眸終於抬起,那是張俊美異常的面容,但卻顯得十分蒼白,甚至於,那嘴角還能看到隱隱約約的血跡,不是禮容是誰?
白起輕輕佻眉,這位年輕英俊的統治者,即便只是淡淡地立在那裡,那渾然天成著的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威,仍是耀眼得讓人無可忽視,見了他,禮容便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在他面前,自己顯得十分的狼狽和不堪,然而即便是以這樣的狼狽出現在白起面前,禮容卻仍驕傲得像一隻蒼鷹,他的身子微微踉蹌,爬了起來,嘴角輕輕勾起,笑了:「我聽說過你,沒想到短短幾年,你就已經是中原最強大的統治了。」
白起嘴角微抬,可那唇畔雖然帶笑,那雙銳利的鷹眸卻赫然一斂,寒光凜冽,藍眸莫測而危險:「岷山國四王子禮容,你我會以這樣的情形相見,事實上,也是我不曾料到的。」
禮容那嘴角的弧度略微一僵,似乎是沒有料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竟是早已知曉了他的身份,沉默了片刻,禮容索性斂去了嘴角的笑意,開門見山道:「怪不得了,那日在山谷之上,白起大人您卻是執意要殺我,甚至不顧您近來所寵愛的那寵姬的性命。」
白起微拂衣袍,在那椅子上坐了下來,此刻他正一隻手支著頭,姿態慵懶而又優雅,那性感的薄唇微微向上挑著,狹長幽深的眼眸是諱莫如深,他倒是毫不吝嗇自己對禮容的誇讚:「你的確是比我預料之中要聰明一些。」
禮容並沒有從白起那得到自己想要的神情變化,即便是他,也無法探究,那個小女人,對眼前這個男人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若只是一個小小的寵姬,那他如今可沒有機會仍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和他說話,可若他白起也是會憐惜女人的,他此刻,就更不可能還活得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他承認,他看不懂眼前這個輕而易舉就能發動一場戰爭,結束一場戰爭的統治者的心思。
面對白起這樣莫測的男人,禮容索性直言道:「我如今希望能見你,也是希望你能明白,先前所為,不過是一場誤會,我並無慾與你做對的心思。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你也應該早已清楚,在我身上都發生了什麼,我希望能與你談的,或許是會讓你感興趣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