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 044 以牙還牙 文 / 亂鴉
短短幾天的時間,夏發生了劇變,一場殘忍的屠殺和毫無人性的背叛激怒了整個中原夏,原本已經暗地裡打算投降的氏族看到了前車之鑒,叛逃向北方的費氏、杞氏都遭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懲罰,承諾給與他們庇護的九夷人沒有遵守他們的諾言,這些狡猾異常的西域人在策動那些貪生怕死的中原氏族的貴族背叛他們的聯盟之後,卻又慘無人道地將試圖通過祁連與天山投靠他們的這些氏族給殘忍處死了!
死去的,還不止是那些背叛了聯盟的費氏、杞氏人,他們都是死有餘辜,咎由自取的,但最可憐的還是那些聽信了九夷人的話,為了躲避戰亂往北遷徙,試圖投靠九夷人的可憐的部落子民們,那大多都是些在戰爭爆發後根本沒有自保能力的老弱婦孺,部落裡的年輕人戰死的戰死,杳無音訊的杳無音訊,九夷人的花言巧語讓人動心了,倒戈的那些氏族統治階層讓人慌心了,他們只能選擇聽信九夷人的花言巧語,試圖向他們投降示弱,以獲得生存。
可是令這些可憐人沒有想到的是,那些西域的野蠻人根本沒有誠信可言,他們還沒通過祁連與天山一脈,就慘遭了災難,死在了這些出爾反爾的九夷人手中。
那堆積如山的屍體,那些可憐的失去生命的小孩和女人,那些像螞蟻一樣在戰亂中苟且偷生的子民,他們都和那些與九夷人密謀、為了私利拋棄了自己的子民、背叛了白起大人和整個夏聯盟的費氏、杞氏人一樣,通通都死在了那些西域人手裡。
這是血一般的教訓,鐵一般的事實,親身經歷了這場屠殺的倖存者就是證人,他們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族人死在了凶殘的西域人手裡,那些穿著九夷軍服的野獸殺紅了眼,就埋伏在祁連和天山一脈,等到這些天真地聽信了九夷人的花言巧語的蠢貨們試圖湧入漠北的時候,他們衝殺了出來,不分老弱婦孺,不分男人女人,見人就砍,見人就殺!
無論是殺人的手法還是殺人的方式,全是這些來自西域的野獸們的作風!
在這血一樣的前車之鑒下,只有蠢貨才會相信九夷人的花言巧語,有了費氏、杞氏悲慘的經歷在前,就是那些原先還有些蠢蠢欲動的氏族也都嚇壞了,他們一方面因為九夷人的出爾反爾而憤怒,一方面卻也因為自己沒有步了愚蠢的費氏、杞氏人的後塵而慶幸。
九夷人的作法徹底惹惱了整個夏聯盟,而做出背叛行為的費氏、杞氏他們的行為也因此敗露,憤怒的火焰燃燒了整個夏聯盟,更可笑的是,那些卑鄙無恥的九夷人竟然還在喊著自己的無辜,只有不要命的傻子才會再聽信他們的花言巧語!
背叛,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場殘酷的殺戮,是血一樣的教訓,是天神降下的懲罰!
而這些貪得無厭的九夷人……唯有將他們徹底趕出中原,徹底讓他們覆滅,才能夠讓人洩恨!
……
白起的情況仍是沒有絲毫好轉,他的身體更是一日一日地虛弱了下去,微生已經不止一次告訴孟青夏這樣的事實。
白起雖然不在,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白起身邊尚還有微生與漣那些得力的部下坐鎮著。
熊熊的烈火照亮了寒風呼嘯的黑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的味道,還有血腥的惡臭,那大火裡焚燒的屍體不計其數,簡直可以堆積如山,老人的身影,小孩的身影,甚至不能拼湊成一個完整的人樣的屍體漸漸地都被著火舌給吞噬了,儘管那雪越下越大了,風也越來越大了……
那散發著燒焦味和惡臭味的熊熊烈火彷彿要把這黑夜照成白天,這短短幾日的殺戮……已經不知會讓多少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失去了老父老母,失去了妻子與孩子,也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個可憐的部落被殺光殆盡,一個活口也不曾留下……
夜風呼嘯,寒雪夾雜著火焰的熱浪,冰火交加地沖刷向了那高高的山丘處矗立的清瘦身影,夜色中,她就站在那,居高臨下地看著山丘腳下那忙碌地將屍體運來這兒的人將這些屍體一個個地丟進了已經燒得正旺的烈火之中,夾帶著火光的夜風迎面撲來,撩動了她垂落額前的髮梢,將她的衣袂捲起,獵獵作響。
那火光映照在孟青夏的臉上,寒風與火的熱浪迎面撲來,她卻連眼睛都沒眨,這具嬌弱卻不羸弱的身軀站得筆直筆直地,面容始終沉靜而又冰涼……她漆黑的眸光黑得像是看不到底的萬丈深淵,那裡面,甚至沒有過多的情緒浮動,只好像出了神一般,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動容,沒有不忍,也沒有絲毫愧意……唯有疲憊,無窮無盡的疲憊,像是黑暗的巨浪,已經要將她徹底的淹沒和吞噬了。
這一切……好像已經不是她所關心的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從那見到屍體都尚還會面色慘白,仍帶了人性的,自詡從文明世界而來的孟青夏,變成了如今這個孟青夏。
她不畏懼死亡,不畏懼那屍體焚燒散發出來的陣陣惡臭,不畏懼殺戮,她甚至都忘了,下令殘殺他們的人,正是她。看著那一具具的屍體被烈火吞沒,孟青夏的心情竟然是異常的平靜,異常的冷漠,什麼也沒有想,只好像出神了一般,置身事外,唯一能提醒她自己正身處其中的,就只剩下那疲憊感了,一種,連同情和不忍都沒有的疲憊感……
只要能守護白起,只要能守住白起的東西,只要能讓這些所有試圖背叛白起的人都得到懲戒,又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呢……她都開始不在意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孟青夏,從來不是個像絳那般,覬覦權力,覬覦地位,以殘酷和野蠻的方式,以那無窮無盡的野心來證明自己的強大的人。她所要的強大,不過是坦然地生存,完整的人格,無愧的心胸罷了。她沒有太大的野心,她唯一的野心和**,就是白起……
陪她站在這寒風呼嘯的夜色中的,還有微生與湛,但孟青夏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們都對她說了些什麼。
這場殺戮,這些死去的人命,都是一顆政治棋子,而事實證明,孟青夏走的這步棋,讓整個夏聯盟,也讓西域九夷都措手不及,它甚至為他們當前所面臨的局面帶來了巨大的利益,由危機……變成了利益。
但或許也只有孟青夏自己知道,那只不過是她在瘋狂的時候僅剩下的那點理智罷了,而這場殺戮的本意……本就是為了她的洩憤……
孟青夏根本聽不進他們的話,聰明如微生和湛,又怎麼會不知道呢?這個女人從來都是強大的,但從前她的強大,是像水一般的溫柔和夜空中沉默的星辰那般的篤定和堅強,而如今她的強大,卻是以帶給自己痛苦的方式,有什麼東西,蒙蔽了她漂亮清澈的眼睛。
「寒冬已經到來了,事情不會再拖太久,恐怕是要到了了結的時候。」微生緩緩說著,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絳那邊,就算再有耐心,恐怕也坐不住了,更急著想要了結他們的,恰恰正是絳。
了結……
直到此刻,孟青夏那看不到底,也看不到任何光彩的眼睛,似乎才微微有了反應,閃了閃,然後回過了神來,凝了神:「決一死戰的日子麼……」
「發戰書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微生笑了笑,如今他和孟青夏這小丫頭說話,竟戲劇性地對等了起來,全然不像過往那般,將她當作一個小孩子看待:「如今也正是夏聯軍士氣最高漲的時候,說起來,孤注一擲,傾巢而出,也未必能讓九夷佔了上風呢……聯軍已經往這會師了,不必撐得太久,我們便會有援軍。」
「哦……」孟青夏頓了頓,她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聯軍會師的問題上,默了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可就算九夷敗了,絳也不一定會死,不是麼……」
就算九夷人投降了,夏勝利了,絳也不一定會死不是麼……她要的,可不僅僅是這樣……
微生一愣,一時間竟然沒能說出話來,反倒是湛有些小心翼翼起來地看著孟青夏,注視著她臉上每一寸的表情變化,試圖探究她臉上的情緒,試探性地問道:「以您的意思……接下來,該怎麼辦?」
湛可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竟有些畏懼起這個突然變得讓他們陌生的女人……
孟青夏輕輕地抬起了眼簾,看向了發問的湛,湛一滯,神情竟然有些發虛和更加小心了起來,只見孟青夏微微一頓,然後忽然輕輕地彎起了嘴角,悅耳好聽的聲音波瀾不驚地從她的喉嚨裡發出,像是年輕的少女在談論自己接下來想要得到的小玩樣一般,只是那帶了些笑意的嘴角……分明仍是無情陌生得讓湛心驚。
「接下來……自然是以牙還牙了……」
「以牙還牙?」微生若有所思地重複著這四個字,然後驀然一笑,由衷道:「青夏,以往,我或許仍是小看了你一些……我想,無論你要做什麼,作為你的老朋友,我很樂意能夠為你分憂。」
這一回微生沒有喚孟青夏尊稱,只是以相識多年的老朋友那般的口吻由衷地感歎著。
孟青夏也是微微一愣,似乎也是在反思著微生的這句話,她輕輕地咬唇,然而竟也是微微一笑:「以往……就連我自己也小看了自己……說到分憂,我也的確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忙,微生。」
……
九夷分東西夷,即便大戰在即,但東西夷畢竟是不合,東夷首領也絕對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在絳那狡猾陰險的女人手裡丟了對大軍的掌控權,分明是天時地利的情況下,強大的九夷軍隊卻不能在中原夏聯盟受創最嚴重的情況下獲得大捷,反而讓那些中原人反將樂一軍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東西夷根本不合,甚至各懷異心。
絳那女人跟瘋了一樣,狂妄自大,又目中無人,東夷首領晏殊顯然並不願意在討伐夏聯盟一事上處處都和她配合,儘管……他承認他也對中原這塊肥肉垂涎已久,但他才是九夷的首領,而她絳,只不過是個區區女巫,如今絳如此目中無人,像個瘋子一般行事,難不成她是想要一口連他東夷也一併吞掉不成?!
為什麼是他聽命於絳那個瘋女人?而不是那個瘋女人聽命於他這個聯盟首領?!
那個瘋女人!真以為自己是九夷的主人了?!
東夷軍的主帳之內,氣氛凝重到了極點,東夷首領晏殊的部下顯然也是一個個面如土色,大氣不敢喘一個……而他們的首領大人此刻會如此暴怒的原因……正是因為那封今天才剛剛收到的軍令,絳大人那兒送來的軍令……
帳子裡簡直是狼藉一片,脾氣暴躁的東夷首領晏殊已經把能摔的能毀的東西都毀了,他正在發怒,根本沒人敢上前自討沒趣……鬼知道,西夷的絳大人都在軍令裡寫了些什麼,才惹怒了他們的首領大人……
「豈有此理!」東夷首領晏殊大喝了一聲,他年到中年,五大三粗,眼如銅陵,脾氣暴躁,發起怒來,自然很是可怕。
惟有這時……忽然有部下戰戰兢兢地稟報:「首,首領大人……營外有客人求見……」
「不見!」巨吼響起,直到此刻,暴怒的東夷首領似乎才面色一轉,突然又問道:「哪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