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030：色字頭上一把刀 文 / 四喜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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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樓上坐著，到後廚來幹什麼？錦顏有些驚疑不定。旁邊幫忙打下手的師傅早迎過來，緊著把她往身後一拉，一邊陪笑道：「都弄好了，就等您老呢！」
胡財主嗯了一聲，四平八穩的走進來，大師傅這才把盆子移過來，手腳利索的清洗，打理，切成小段，放在涼水裡大火煮，胡財主就在一旁眼都不眨的盯著。一直到蓋上鍋蓋，胡財主才直起腰來，道：「不錯！上的時候配什香醬，要微微的辣。」
大師傅陪笑道：「咱知道您老的口味，您老就放心吧！」
胡財主嗯了一聲，這才背著手走了回去，錦顏一直看著他進了門，才問：「這胡財主，每次煮蛇，都來瞧著下鍋？」
「是啊！」大師傅早又忙起來，隨口答道：「這老傢伙一聽有蛇肉，就跟蜂子見了蜜一樣，上趕著往這兒跑，還得親自盯著下鍋，生怕少了一塊半塊，影響了效力。要叫我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養了這一屋子的妻妾，就算是個青壯後生，也早把身子掏空了，何況都這把年紀了！命裡該著無兒，就算頓頓吃蛇，就能壯了那『陽』？就能生的出兒子？就算有了，還不是留不住。」
旁邊的師傅笑道：「這也難說，這胡財主富的流油，可有不少女人哭著喊著想嫁給他，就算當個妾，也是吃香喝辣，一輩子的富貴。」
嘴裡說著，一眼瞥到錦顏，又道：「你這丫頭，怎麼偏這時候杵在這兒？要是讓這個老色狼瞧見了，可沒你的好。」
錦顏心頭一震，也顧不上害燥，道：「淨胡說，我才多大……」
「你不知道，這老色狼，好的就是這口……說是處子血最補陽氣，不知糟蹋了多少黃花大閨女……」
錦顏羞紅了臉，猛然轉了身，師傅這才發現說的露骨了，也有點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你不是有事要家去麼？咋還不走。」
錦顏應了一聲，也不好意思再問，就邁步出來，杜老闆在櫃檯前站著，見她出來，就瞥了她一眼，仍舊低頭算帳。錦顏總覺他這一眼，透著一股子瞭然的味兒，好像已經瞧出什麼了似的，不由微微心驚，又覺著慚愧，加快腳步，出了酒樓。
站在酒樓外，有些發愣，手仍是下意識的緊緊攥著那個瓷瓶，心想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在街上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猛不丁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朱老兄，我真個已經寫了百來回了，自覺筆力已稍有進益，煩您再給瞧瞧，再給瞧瞧……」
錦顏一怔，猛一回頭，一眼便瞅到一個乾瘦的背影，正彎腰把地上的紙揀了起來。裡頭那人揮了揮手，一臉嫌棄的道：「少稱兄道弟的，套什麼近乎！你那把子爛字，就寫個千把回，也是一文不值，我留下這個，白砸了我的招牌！」
是爹？他怎麼會在這兒？錦顏是全然的無法置信，睜睜睜瞧著葉道方不住打拱做揖，苦苦央求：「朱老兄，不不……朱老闆，便是不成，也煩您指點一二，我回去也好對症下藥，再加練習……」
話沒說完，便被人推的一個踉蹌，那人一摔袍子，怒道：「你煩不煩啊！說了不成不成，還一回回的愣往這送，誰有閒心給你瞧這個！我的工夫不值錢是怎麼的？要不是看在你有個秀才兒子的份上，我讓人打斷你的腿！沒那本事，就別想著吃這口飯！」
葉道方猛然仰了仰頭，唇角發顫，瞧那模樣，似乎很想給自己爭上一句理兒的，可是憋的臉都紅了，還是低了頭，喃喃的道：「是是，俗語謂，勤……勤能補拙，我……」
他早把他一把搡開：「滾，別妨礙我做生意！」
一邊把簾子一摔。葉道方猛然卡住，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再往裡進，苦笑著回了身。他並沒瞧見錦顏，只低頭把手裡的紙張細細的理好，瞧了瞧街上的行人，趕緊又理理袍子，整整神情，昂首挺胸的走了開去，。
錦顏整個人都傻著，死盯著那個背影。他身上的長袍雖然破舊，卻漿洗的乾乾淨淨，整個人乾瘦乾瘦，背卻挺的直直的，挾著紙，邁著四方步，很有幾分讀書人的清高氣度……這……這才是我那個讀了一輩子書，講了一輩子氣節的爹爹啊！
那，那剛剛那個做小伏低，滿口央告的人，又是誰？
錦顏的淚，刷的一下就流了滿臉。
傻爹爹，他一向講究言出必踐，既然說了要養著錦玉和她的孩兒，就撂下了清高，拼了命的想賺銀子。她平日瞧他寫字做畫，每每拿到鎮上來賣，只覺得欣慰，居然從來沒想過，他在鎮上，居然受的是這樣的冷遇。可憐的爹，這些日子，那些個傲性兒，只怕都讓這些滿眼市儈的商賈打沒了罷！
滿心想要追上去，卻不知為什麼，怎麼都不忍心。想著爹平日裡，常常洋洋的說一句：「丫兒，爹讀的書，疊起來比你的個子都高！」這些日子，爹最常說的，卻是「學海無涯！學無止境！」
即便叫人這麼對待，爹也只想著自己筆力不足，竟從沒怨過人。
滿眼酸澀，狠狠的拿袖子抹了，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胡府離的本就不遠，錦顏信步亂走，一抬頭時，居然到了胡府門外。一時也沒什麼主意，也不知要去哪兒，姑且繞著牆走，走出幾十步，一眼就看到牆邊幾棵樹，長的十分茂密，樹葉重重的覆了圍牆。
瞧這位置，這兒似乎是胡府的後院，要不要爬上去看看呢？可是，她連自家的圍牆也沒爬過，現在猛不丁要爬牆進別人家的院子，簡直……簡直就像說書的說的女飛賊……
錦顏猶豫的扶了樹，心想後院應該有廚房吧，如果胡財主在自已家裡中了毒，那就怪不得別人了。這念頭一跳出來，再也抑不住，看這兒十分幽靜，也不怕被人看見，於是選了棵樹，雙手抱住，便往上爬。
這幾棵樹都十分粗壯，費了好一番工夫，好歹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往裡一張。腳下是一個小花園，滿滿的種了些俗艷的花兒，似乎沒怎麼精心打理，到處都有點兒亂糟糟的，卻一個人都沒有。
一不做，二不休！她給自己鼓著勁兒，從牆頭繞了幾步，也沒怎麼費力，就從靠牆的小屋跳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往裡走。
她本來想的很簡單，先找到胡家的廚房，廚房裡最好的菜，一定是胡財主吃的，把毒汁加進去就可以了。
可是走了一陣子，她發現她迷路了。
這一世，連同前世，她見過最大的庭院，就是陳家。陳家是錦洲首富，陳府自然也是佔地極廣。而陳家兄弟現在在桐洲，是借住在姑母家中，他的姑父杜四方頗有身家，杜府也是深宅大院。可是這兩家的庭院雖一南一北，各有風格，卻都階柳亭花，亭台樓閣主次相輔，要找到一家之主的居處，正房所在的地方，並不難。
可是胡財主的家，觸目所見，全是院裡套院，一模一樣的房子，高高的石階，一樣的磚，一樣的瓦，間間又方又大，富麗堂皇，每一間都跟鄉下富裕人家的房子差不多，卻都聚在一起，就跟一把麻將牌亂灑了似的，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錦顏本就惶惶，直瞧的眼都花了，繞來繞去，全不知哪一間走過，哪一間沒走過。後來終於長了個心眼，抓了一把石頭，隨走隨做記號，可是記號雖然偶爾還能找到一個，其它的，別說廚房了，連圍牆在哪兒，也找不到了。幸好房子蓋的不整齊，東一棟西一棟，她又靈活，中間碰到好幾個人，都被她躲了開去。
葉錦顏啊葉錦顏，你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在一個土財主的家，也會迷路，就這樣還想下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心裡自怨自艾，眼看天色漸黑，若是繞不出去，晚上就回不了家，家裡人不定怎麼擔心呢！
反正急也沒用，錦顏反而沉住了氣，找了個小角落一躲，坐著歇氣。坐了不大一會兒，就聞到一陣子飯菜香飄了過來，錦顏一喜，也不顧危險，找了個假山爬了上去，濛濛的暮色裡，就瞧著胡家大院，最少有十來幾處地方，裊裊的冒了炊煙。
錦顏無語了許久，才認命的爬了下來。心說幸好沒找著廚房，否則，這麼多廚房，誰知道哪一間做的飯是給胡財主吃的？又怎麼知道，他一定是一個人吃？
一時連躲起來的心情也沒了，肚子餓的咕咕叫，隨手掐了根草葉，放在嘴裡嚼了兩下，青澀中微帶一絲甜味兒，正想再揪第二根，老遠卻見幾個丫環打著燈籠走了過來，其中有兩個丫環手裡都端著托盤，裡頭各有兩個盤子，拿蓋子蓋著，不知要往哪兒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