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逆風的歸途 第五十一章 若無情 文 / 若米苔花
荒原是黑蘭帝國永恆的主題，荒原的夜，無水、無光，飛沙和冷風斷絕一切生命存活的條件，各類小生物只能鑽到地下，一點點不停挖掘著，尋找可能存在的植物塊莖。
突然有一隻手從沙中探了出來，五根柔韌的手指劃過不知打磨了千百年的沙子，將手指上沾染的動植物碎屑除了去，順便帶出一圈渦旋。手指接著開始動作，一圈圈的渦旋漸漸連成一道風捲屏障。風捲慢慢抬高，同時一股凌厲的氣息從風捲中探出，向四面八方探知開去，但沒等太久凌厲的氣息像發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瞬間變得流水般平緩，所有的感知氣息緩緩遊走過去，如無數條水蛇盤繞著那可怕的未知。
風沙突然失去動力，紛紛墜落地面，露出裡面的白衣男子。
「又是你。」冷光對著數十米外一道朦朧的影子說。
「喋喋，小子不錯，終於認得我了」如同群鴉驚起，黑影人先是一陣亂笑才開口說話，只不過他說話如同破刀爛劍加一柄狼牙棒胡亂摩擦發出的，比他的笑聲還難聽。
冷光寧靜的立在風沙中，如同風中殘燭，氣息忽強忽弱，但狂暴的風沙經過他時突然減低了速度，並自動分開，繞過他的身體再合二為一，重新肆虐。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彷彿一切本該如此，即使換成突襲和刺殺也不會有任何風沙能打到他的衣角，這就是遠超聖階的威壓，連大自然的力量都被迫屈服。
但黑影對此絲毫不見，他一次次粉碎冷光的探知，每一次都能讓冷光的氣息波動不已，每一次他都有滿意。他也站在風中，任由狂暴的風沙吹打在身上，不躲閃也不防禦。冷光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沙石，他極少先於對手亮出兵器，即使是一根木柴一塊磚石。但這次他沒有任何勝算，因為他看到黑影就站在那裡，風沙卻毫無阻礙的穿過，上一次的交手已經證明黑影人沒有實體，他用出了所有招式，卻只將黑影勉強擊退。
沙石並不是最好的武器，他之所以選用是因為荒原之上最不缺沙石，既然他的鬥氣和近身搏殺無效，利用風沙效仿魔法進行無差別攻擊應該是最好的攻擊手段了。死靈法師算起來是極度特殊的魔法師，魔法師才能制衡魔法師。冷光只有這樣才有幾分勝算，不然他只有含恨循走。
黑影喋喋奸笑幾聲，嘶啞著嗓子說：「這樣可殺不死我。老小子你到底在想什麼，不記得以前對付我的招數了嗎？」
冷光突然感覺這一幕有些熟悉，一種發自靈魂的呼喚正在萌動，他好像想起了什麼，有些不確定的問：「你？到底是誰，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黑影的聲音突然落寞：「我是誰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誰。記不起來的話我也能告訴你，這次不用殺他了，找到那個使用冰焰的年輕魔法師，殺了我就告訴你。」
「為什麼要殺他？你到底是誰？」冷光依然站定，沒有答應，當然也沒回絕。
「你不是本來就要殺他嗎，只管殺就是，殺手哪來這麼多廢話，當年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黑影不滿的哼了一聲，對冷光的態度很是不滿，然而他的情緒又迅速跌落：「如果你不記得了，那我就是一個曾經不是瘋子的人。」
黑影「嘎嘎」笑了幾聲後身影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風中，冷光沒動，剛才的對峙耗費了他接近一半的體力，剛剛補充的能量全部用上了。想保持充足力量的話他必須補充水分，而水只存在土植物的塊莖或小型動物的血液中。
確定黑影人走遠，冷光蹲下身子開始徒手挖掘，這樣很費時間，特別是對於一個殺手而言，但冷光確定這樣做是正確的，一來運用能力排除沙子更耗費體力，他習慣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成功；二來他少有的出神了，對於殺手而言這更是不可原諒的，可冷光現在一點也不想去想什麼殺手信條。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死靈我好像在哪見過，那只上古異獸，還有黑蘭王，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聯繫，為什麼冷光閣沒有任何關於他們的資料，這些聖階怎麼可能沒有記錄！還有那個人，那個冰一樣的魔法師！他的氣息……那種感覺太奇特了，我好像記得了什麼，可這是不是真的，我怎麼會記得這些東西，我明明沒有見過。我到底是誰！！」
「殺掉那個魔法師，我將告訴你一切。」黑影突然出現在冷光身後，低聲說著。
爆炸發生的無聲無息，以冷光為中心數十米，風沙失去了蹤跡，地面上一道道無形鋒芒縱橫，在聲音的發源處不斷來回攪動。冷光身體散發著驚人殺氣，銀灰色的血液瞬間充盈他的眼眶，濺出數米遠，他嚥下喉中同樣翻滾的一口血，無比沉靜的問：「你沒走。」
「我有說離開嗎？我的話值得你相信嗎？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說完最後一句，黑暗才真正消失在無盡的夜中。
冷光重重的咳嗽起來，驟然激發的殺氣把他的身體衝擊得一片混亂，白衣勝雪的男子半蹲半跪，直到把體內所有的淤血和受損脫落的臟器碎塊全部咳出體外才慢慢直起身。
「原來他是尊者，空間穿行完全可以殺死我的，他的話到底該信多少……」冷光第一次選擇不確定作為方向。
一道閃電炸響，瞬間白晝。
天空忽然落下晶瑩的雨滴，是天在哭？不，是荒原七年一場雨水。雨來得突然，卻早有等待者，無數動物植物和分不清類別的生物瘋狂掙扎，盡所有力氣吸收上天的恩賜。荒原之上每一分鐘都有數以百計的生物因為缺水死去，只有運氣和耐性足夠好的才能見到如此盛景。
冷光沒有看這生機勃勃，也沒看到雨水和著風沙在他身上臉上掛了厚厚一層泥漿，他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幹，連呼吸都暫時停止了，周圍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
殺氣凜然，荒原的夜非常冷，小生物們覺得冷光身邊更冷，所有生物都遠遠離開冷光，是啊，在這個狂歡的夜晚，幾乎沒有任何敵對和芥蒂，在如此寬廣的荒原之上，誰會介意冷光占掉幾百米的範圍呢。直到身體被雨水完全浸濕，冷光才恢復了呼吸，泥漿全部被沖刷，他也補足了水分，該出發了。
他抬起頭仰望天空，夜黑如墨，雨密如絲，他什麼也看不到，卻感覺到了天的深邃。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借助短暫的閃光，他看到遠方無稜川的輪廓，那是唯一的線索。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黑影人，他選擇相信他的話，儘管對於殺手這絕對聳人聽聞。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只有自己體內流著銀灰色血液，為什麼無論做任何事都感到無可復加的孤獨。
封閉，從有意識的那一刻，封閉感無時無刻不存在，為此他放棄了大部分情緒，只求讓自己安然成長。還好總有冷飛伴他左右，否則他早就瘋了。
不過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冷飛和他不完全一樣。
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黑夜再次亮如白晝。山丘依舊，無數生物正在雨中狂舞，冷光卻從原地消失了，沒人知道他來過。
「不，我要和你們一起去，你們別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不行，冰熊太危險，我和大哥很可能都對付不了。」
「所以我才去！」
「你……，不管怎麼說，冰風島不是你這樣的實力能闖的，你去了只能加重我和大哥的負擔，弄不好我們三個會一起死在那！」
「我，我，我……我能照顧好自己，冰風島的險惡還會比過魔翎嗎！我從小在魔翎和荒原長大，保命的手段我還會一些，再說，我是魔族，冰熊說不定不會為難魔族呢。」
「不用再說了，冰熊也有可能專門針對魔族，這次我不許你去！」
「你，你憑什麼！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大不了我不和你一起，我自己去總行了吧！」
「你！」
「哼，這次我去定了，你別想算計我，我聽你大哥說過你那次去魔翎前做的好事，從現在起我不會吃你給的任何東西，也不會讓你離我太近。如果你敢把我定住，我就自己去冰風島裡面找你們，反正你們不能丟下我。」
「…………！！！」
霜陽大踏步起來，不像蕭風和寒煙，他熟知大陸的氣候，現在正是七夏平原最後一季收穫結束的時節。據家族的老者說，上天每七年賜與南北方五十季生存機會，其中四十九季在北方天陽，南方得到的只有最後一季，但五十個北國人到了荒原未必是一個本地人的對手。
家族的危機讓霜陽喘不過氣來，平時根本不會想起這些陳年雜事來，今天之所以會想起是因為蕭風跑去勸寒煙了。驟然的降雨任誰也會感到不舒服，只是無稜川除了河灘、戈壁和低矮的風化石丘外再也沒了別的東西，當然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擋雨。
荒原的雨和北方不同，這兒的雨濕冷粘稠，寒氣竟無視鬥氣的防禦直侵骨髓，奈何霜陽使不出一點魔法來。時間一長，霜陽也感覺到了不舒服，找到蕭風的時候，正好趕上兩人的爭吵。
「兄弟，帶她一起去吧。」霜陽站定，只一句話就把蕭風所有的話堵死了，蕭風回頭，卻在那張木頭臉上找不到任何能給提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