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夢醒的沉默 第六十二章 夢醒的沉默 下 文 / 若米苔花
「為什麼？」蕭風一愣，就此呆住了，天上群魔虎視眈眈，他卻眉頭緊鎖，苦苦思索卻得不到答案：「為什麼，我所有的親人愛人都死了我為什麼還要不死，我現在難道不是死了嗎？」
足足過去了半刻鐘蕭風才回過神來，他抬頭，目光落到了無盡的高空，夢囈般地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去，是想死卻無法解脫。我就是那無法解脫之人，不過很好，我已經死了，這裡便是我的地獄！」
蕭風緩緩說來，聲音冰寒陰森，尊者們都被這冰寒氣息侵擾，身體微不可及的抖了抖。而落在遠處的天空武士們就差多了，蕭風的話如同平地驚雷，落到人群裡立刻引起一陣騷動。蕭風再弱也是聖階，而且擁有特殊系魔法力量，披甲武士不同於紅袍武士，他們是戰士，不是培養出來的狂信者。
戰士勇猛，戰士鐵血，然戰士柔情。每一名戰士都在近乎詛咒的囈語中退後了兩步，更有甚者遠遠落到了後方，但十數年征戰的榮譽立刻湧上心頭，沖淡了不少恐懼。騷動過後，戰士們反而更加緊密了。
凝重恐怖的氣息如座座大山籠罩，無形的威壓讓人喘不過氣來，蕭風像一尾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呼吸著，每一次呼吸帶來的僅有一點空氣，更多的則是灼熱的痛。失去了聖階的力量後尊者的威壓越發的恐怖，體力冰焰能發揮的威力也就只剩一點點了。
重新圍攏過來的武士帶來更加沉重的壓力，蕭風感應著自己的情況，不由笑了。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團冰焰，托在手裡，笑容一時燦爛：「這個就是你們想要的東西，你們大概不知道吧，這是神格！」
神格二字一出人群立刻陷入更大混亂，這正是蕭風想要看到的，不過他想要的不止於此：「這不僅是神格，還是光明神的神格！這也是光明教廷非要置我於死地的目的，因為我將成神！」
人群沸騰了，天空武士們爭搶著向前擁來，整齊的隊形再也不存在了，而幾位尊者面色連變表情各異。天空之上，雷鳴般的聲音驟然消退，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蕭風會將這一切都說出來，剛才他所說的，是通過精神力量以隱秘的方式說給蕭風一人聽的。
蕭風當然知道那是密語，不過他此刻生機耗盡，精神力也接近乾涸，全憑一股執著支撐，下一秒就有可能倒下。既然這樣，何不瘋狂一把！這裡，是他的地獄，他以神格點燃眾人之貪婪，此地將是所有人的地獄。
人群中突然躥出一道黑影，鬥氣隆隆，筆直向蕭風衝來。蕭風暗笑，只是笑得有些不自然，他原以為第一個衝來的是四大尊者中的一位，或者是光明教廷的某位尊者，但是現在只有一名聖階。
貪婪之人，必死！
蕭風笑容驟然變冷，此時黑甲聖階已搭上了他的左手，猙獰的鐵甲手套之中猛地爆出一股大力，直捏的蕭風手腕辟啪作響，而一把樸實無光的匕首直取蕭風心口。蕭風不躲不動，硬接聖階一擊，黑甲聖階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容易，萬分的驚喜中蕭風的胸膛如他所料爆了開來。
幾近透明的胸膛，爆裂時吐出大團大團的光焰，屬於蕭風的冰焰卻沒有溢出多少。事實上，冰焰也瀕臨枯竭的境地，光焰噴吐，黑甲聖階一身重甲迅速變熱變紅。聖階低喝一聲，鬥氣湧動中就想將光焰隔絕在外，他的一身重甲加持有數層光明魔法，光焰傳過來的只有單純的熱度，只要稍稍運用鬥氣就能將之驅散。
然他一連幾次催動，鬥氣絲毫沒有反應，劇烈的痛楚一閃而逝，隨後就是冰冷的黑暗。黑甲聖階大惑不解，可是他沒有力氣再去尋找什麼了。恍惚中，眼角餘光中他看到自己的胸甲縫隙正瘋狂向外噴吐濃稠的血塊，他更加疑惑了，胸甲完好無損，他又是如何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黑甲聖階倒下了，又是數名聖階衝出，後面是三五成群的天空武士。下一刻，混戰開始了，天空武士和聖階，尊者和尊者，所有人都成了對方的敵人。每過一分鐘就會有數名武士於空墜落，同樣的，每過一分鐘蕭風就會遭受數十道鬥氣的轟擊。
蕭風靜靜看著這一切，臉上無悲無喜，在第一分鐘裡他的左手就被兩三道鬥氣同時轟中，持神格的手立刻飛了出去。尊者們在前，天空武士蜂蟻般跟隨，數百武士緊追蕭風斷手而去，而剩餘的數百天空武士，不知是憚於尊者威嚴還是其他什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蕭風沒有停在原地，他鬥氣潮水般襲來時他先斷左手，又衝進了攻擊所落之處，一道威力強大的鬥氣波把他轟了出去。東南，落點恰是東南，那裡距真正的神格又近了些，而且躲過了尊者和天空武士們的視線。
可還未等蕭風站起來，如雷鳴般威嚴的聲音滾滾而來：「交出真正的神格，否則你將得到死亡！」
蕭風頹然倒下，他艱難地翻了個身，不屑道：「是嗎，可你沒看出我早就死了嗎？我的靈魂來自於我的同伴，每失去一個，我就會死去一分，現在，我已經死了，呵呵，哈哈，哈哈哈……」
高空之上並無一物，卻有一團無盡的威嚴在盤旋凝聚，蕭風的話顯然刺激了它，當下隆隆威壓中透出幾分凶厲：「即使是一個死人，我也能讓他毫無保留，如果你再不交出神格，我便尋出你同伴的魂魄，讓他們在天國裡永受聖焰焚身之苦！！！」
蕭風的笑僵硬了！
霜陽倒下，山河斷流大地開裂；寒煙的氣息湮滅，花草樹木，萬千生靈都失去色彩；小飛無處可尋，地脈枯死，星河傾瀉；冷光竟也失敗，最後一絲希望消失了。蕭風的世界從此冰冷，幽寂，再無一絲生氣。
傷口再也無法癒合，心底的亦無可彌補，希望消失之時，一切都將失去意義。能讓蕭風最後留戀的，或許是這濃厚的血腥氣中同伴們殘存的味道和不屈的靈魂，可連這，都不被允許嗎！！
蕭風剎那怒極、冷極，他仰天長嘯，淚水奔湧而出。他原以為自己冷到極點後是冰，是無堅不摧的冰，可他錯了，冷到極致是岩漿。冰藍的岩漿，挾著山崩海嘯的力度拍打著他最後的理智。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本已枯竭的精神力重新湧動，冰焰再次復燃。
蕭風想笑，這是他沒有情緒後能表現的最後一種情緒，可他已笑不出。就在剛才，他邁出了永遠不會邁出的一步，做了最後一次選擇。
一名尊者受不了蕭風的氣息，驟然發難！蕭風全力抵擋，但冰焰只是增加了一點點，完全經受不住附加了空間之力的攻擊，蕭風手臂爆裂，血雨漫天。
不知什麼時候起，四名尊者和數百天空武士都已返回，大概是他們發現了那裡面根本沒有神格，或者是教皇出手喚回了他們的理智。不管怎麼說，他們沒有殘殺至死，此刻蕭風又陷入重重包圍。
雙臂已失，蕭風戰力大跌，現在他的戰鬥力下降到原來的十幾分之一，哪怕一名天空武士也能輕易和他糾纏了。不過蕭風不在乎，手臂丟了也沒關係了，就算全盛狀態下的他也敵不過四名尊者，何況還有十名聖階和數百天空武士。
何況還有那如雷般威嚴的神秘者，而天空之上一名光明教廷的老修士出現，他亦是尊者，而在他身後的天空，四翼天使正冷冷注視著這裡。戰鬥慘烈，慘死之人何止上千，更有多名尊者隕落，餘下的尊者和聖階也都受傷了，戰力已有缺損。但蕭風的傷比他們更重，所有人加起來也無法與他相比。
蕭風寧定如冰，他的目光一一掠過眾人，聲音一如他的目光凝沉，冷冽：「尊者是嗎？光明教廷是嗎？好，很好，你們自恃空間之力來對付我們，甚至天使降臨世間！大哥，二哥，莎莎，小飛，你們不會白死的，我們選的這條路步步凶險，看起來要在今天結束了，這一天終於來了啊……」
「但！這結果要我來定！！」
蕭風的呢喃初時如蚊蚋，後來猶如天雷滾動，直震九天！所有人氣息皆是一凜，不少人甚至連退數步，實力差些的天空武士再也堅持不住，一個接一個跌落在地。等他們再度注意到蕭風時，蕭風的聲音變得飄渺神秘起來。
蕭風站在那裡，一股異樣神秘的氣息冉冉升起，他用前世界的語言緩緩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願與所有生靈平等共存，我只願平凡的生活，終老此生。可你們卻不放過我，還要奪走我所有的親人愛人！如果這個世界冥冥之中是神在左右，那我詛咒神，詛咒我見到的一切，我要這個世界為我陪葬！！」
蕭風的聲音時而高亢，裡面低緩，一如少年的傾訴，離別的輓歌……
疼痛襲來，他感到無比的痛，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痛。血湧出眼眶，劃過臉龐蜿蜒而下，此時蕭風頭痛的就要爆裂，這是身體極度危險的信號。但蕭風在笑，只是這笑因為痛苦有些扭曲，這一刻，所有隱藏的力量都被解除！！！
「快，阻止他施放魔法！！」
不知是誰爆發出一聲高喝，人群騷動，卻沒有敢上前來阻止蕭風。蕭風正叨念著什麼，舉著並不存在的右手，在撫摸，撫摸一頭他也無法控制的凶獸。他眉間閃過一絲冷芒，眼角跳動了幾下，他在猶豫！
不過猶豫隨後被瘋狂淹沒！雙臂爆裂，齊肩而斷，此時他已無手。幾乎在同時，雙腿自膝爆裂，他痛！痛的刻骨鑽心！雙足全無，可站得比山還穩，雙手已失，卻向前插去，蕭風全身肌肉賁張，僅餘的冰焰前所未有的瘋狂、湧動。
蕭風掰開了一頭絕世凶獸的血口，星隕原之上能量突然紊亂，無論天空武士還是尊者紛紛墜落地面。一名尊者不知怎地落向蕭風，瞬間被蕭風身前的裂縫吸了進去，嚎叫一聲比一聲慘絕。
蕭風身前好像一頭上古邪獸睜開了獨眼，幽深的裂隙吹出一團團細小風暴，落到外面卻扯地星隕原為之變動，遠天的太陽本在正空，也被這細小風暴牽動著墜向西方山巒。
而那名尊者正是進入其中，**在進入裡面的瞬間便化成了最原始的狀態，細微到再也不能細的血肉顆粒，但尊者的精神卻完整的保留下來。撕裂般的震顫每一名天空武士都能感覺到，尊者正在拼盡所有的方法自殺，可怎麼都死不了，精神一點一點化成虛無，如同咀嚼。
進入其中，不能瘋狂，不能死去，無時都保持著完整的神識。尊者每一秒都比死還痛苦千百倍，他尊者的精神體接近凝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要忍受這種痛苦萬年才能得到解脫。
寶座之上，聖袍老者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時空風暴！亂流空間！！！」
無人敢向前！尊者和天空武士們突然發現自己再也不能操控空間之力，也不能再浮空而起，但無邊的恐懼如海嘯襲來，所有人都重重摔在地上，但他們迅速爬起以最原始的方式向遠方狂奔。
遠方，天使狂舞，空間亂流是蕭風最狠的攻擊，是他同歸於盡的方式。這一步走出，他必死！所以蕭風笑，他手中再次發力，裂口擴大數倍，吸力驟強，來不及跑遠的數十人慘叫著落了空間亂流時，剎那慘聲如沸！
蕭風就站在空間裂隙處，衣服早已扯得支離破碎，冰焰也一股股的被吸入，血肉更是一片片從骨頭上被扯下。數米高，兩米寬的空間裂隙波及之處，世界變為死地，高聳入雲的群山，一望無際的森林，看不到的城市和綠野。一切都被扯動，瘋狂向這裡集中！
四翼天使升上高空，之前重傷的那名天使也掙扎著飛起，教皇終於脫去聖袍開始組建封印大陣。在教皇起身的那一刻，蕭風竟是發現他身後有著多達三對的翅膀！！！
但這無所謂了，撕扯的力量越來越強，下方的人拚命逃離，卻離空間裂隙越來越近了。蕭風笑聲尖厲如刀，這世界，這空間，甚至連時間都因空間裂隙一分分牽動。每一寸世界陷入空間亂流，隨即就化成虛無。
不時有天空武士被吸入空間亂流，有的瞬間被吞噬，有的則不知要痛苦嘶吼多少歲月。大地一點點被撕扯，向這裡集中，然後消失。突然，一道不起眼的閃光吸引了蕭風注意，那是神格！
蕭風遙空一指，神格流星一樣飛過來。可在快要到達突然裂隙時，一股大力逆流而動，神格突然尖嘯一聲，拚命逃離亂流空間。神格荒不擇路下向教皇一方跑去，正與三位天使組建封印的教皇突然眉心射出一道聖芒，將神格罩在其中。
此時蕭風身體之中數道黑線盤旋不休，雙臂雙腿盡皆復原，只是那手卻是墨黑之色。蕭風遙空一指，神格周圍的空間水紋陣陣，一團漆黑如墨的能量憑空湧現，將神格一口吞下。教皇受其牽動臉上現出一抹墨色，吐出一大口漆黑的血。
再次將神格握在手中，蕭風不覺蒼涼，五百二十七年前的失敗又現於世。只是這次失去的，是他最不能失去的，而且是所有。神格粗糙冰寒，已是陷入沉寂，這裡面，是科德赫夢的寄托。
同時，這也是他的夢，八歲那年的夢裡他發現自己的不尋常，科德赫所做的，只是將他推入夢境。夢中，他傾我，忘我，尋我，與有緣人相知同時，極盡世間瑰麗之事。只是當他拿到神格，夢與現實便發生衝突，混亂中他醒了過來，神格依然在手。
空間亂流的撕扯力漸漸小了，天空之上天使羽翼的聖芒黯淡了，傷重的那名天使早已墜落，不知生死。但他們的封印陣法漸漸起了作用，空間裂隙不再擴大，用不了多久就會瀕於消失，而蕭風已經感覺到了陣陣滯澀的束縛。
時間被空間亂流扯動，眨眼黃昏，於黃昏夢醒，沉默無言。蕭風抓過神格，說：「我注定不能成功，但我不敗！」
說罷，他踏入了亂流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