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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74 201314 文 / 瑢琭

    天藍去醫院探望郭正宏的時候,病房裡只有連景致和卓穎姿。()

    啟垣兄妹兩個這幾天白天都忙著公司裡的事,只有晚上才過來陪父親。一陪,就是一整晚。

    來的時候路過水果店,她停了車想要下去買點水果,可是一隻腳佔地很快就縮回去了。

    如今老人家這樣的狀況,啟垣也說了,喝口湯也困難得很,其他的那些就更不能下嚥。

    於是她就這樣去了。她想著,哪怕是握著他的手跟他說會兒話,他也該是高興的汊。

    兩人結婚後還沒來得及跟他回一趟家就出了這檔子事,第一次以啟垣妻子的身份面對卓穎姿,她有些不知所措。所幸,也就是跟著叫一聲阿姨。

    連景致給她拉了根凳子讓她坐過去離得老爺子近一些,她還叫郭伯父,連景致不滿的嚷,「還不改口有人會生氣的。」

    天藍笑了,頓了頓,她清清楚楚的在郭正宏耳邊叫了一聲,「爸爸。」她看見,氧氣罩下方的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輕輕抽動了一下,牽動起唇角,她的手,便被他握得用力了些朕。

    他示意給他揭下面罩,卓穎姿在一旁站著皺眉,說不行。天藍看著他,俯下身比剛才更貼近他的臉,「爸,您要說什麼慢慢來,不著急。」

    「啟垣……」

    力不從心的,像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喊出這麼個名字,天藍的手被他死死扣著,她一邊撫慰他,小聲的說,「爸,啟垣還有一會兒才來呢,他很忙。」

    他有些神志不清,胡亂的說著,「啟垣……恨我……」

    天藍眼睛開始發熱,她搖頭,「不,爸爸,啟垣不會再怪您,更不會怨恨您,他無時無刻都在牽掛著您,您不要想太多了。」

    卓穎姿摀住眼,轉身背對他們。連景致上前攬住她的身子,不知道低聲說著些什麼,她抿著唇搖頭,仰了臉深深吸氣。

    「我做錯了……錯得離譜……啟垣和啟雲要怪我……老來……無人送終……」

    「爸您別說了。」

    天藍鼻子一酸就沒忍住落了淚,那一滴溫熱的液體滴答落在氧氣罩上,一會兒便暈開了。她反手拉住郭正宏,「我母親說的,就算是為了我和啟垣,她也不要再恨了,為了我和啟垣,她什麼都不計較了。所以爸爸,您一定要撐下去,我們都在等著您。」

    「芷晴……」

    「爸爸您說什麼?」

    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天藍得貼在他臉上才聽得到。

    「她說得對……我就是野心太大……就是把……名利地位看得太重……我沒有資格說……真心……」

    「老郭你不要再說了。」

    卓穎姿哭著轉過身來,抑制不住滿心的酸澀,往前幾步,撲在了他的身上,「你不要再說了,我求求你,就當我求你……」

    天藍捂著臉哭得肩膀顫抖,連景致一手撫著一個,來不及安慰誰。

    「天藍……」

    「我在,爸爸我在。」

    「啟垣……是好孩子……」

    「我知道,爸爸您累了,不要說了,我都明白的。」

    「啟垣……是我的兒子……」

    「爸……」

    「從他一出生……我就對不起他……以後……你要好好對待他……好好對他……」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天藍被那枯瘦如柴的一隻手緊緊捏住,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般,在他說了最後一句話之後,他緩緩的鬆了手,「只要看見啟垣和啟雲都幸福了,我就再無掛念。」

    之後他又陷入久久的沉睡,天藍行醫多年,壽命殆盡前的徵兆她看得分明。

    他還在等,在等他的子女,等他們來守著他到最後。恐怕,真是時日不多了。

    郭正宏離開那天,北京放了晴。

    垂危之際他抓著一雙子女的手還在笑,說是,「看來老天爺還是要收我,我看見那天邊開了一扇門。」

    啟雲和她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啟垣強忍著沒讓自己失態,倒是他母親,來看這個前夫的時候卻哭紅了雙眼。

    郭正宏一口氣下不去,睜大著眼睛像是還在有所期待。

    姜欣然說,「老郭你就放心去吧,你看你該有的都有的,該在你身邊的也都在,還有什麼是讓你放不下的?」

    他的手,死死掐著啟垣的手,啟垣瞭然,只對他說,「爸,對不起,我還是沒能讓他來看您最後一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手緩緩垂了下去。耳邊哭聲喊聲隨即而來,他未能瞑目,啟垣長長呼氣,抬手,將他的眼皮抹了下去。

    天藍也是難過得不行,她撐著沒讓自己哭出來,手摟著啟垣的腰,像是能為他帶去一些力量似的。啟垣反過身來淺淺的望著她笑,說,「我沒事。」

    這三個字反而讓她控制不住了,背過身去緊緊捂著嘴巴。

    啟垣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沉著冷靜的叫了醫生來,宣佈死亡的時候,啟雲和她母親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啟垣和連景致兩個人差點都拉不住……

    從一開始,病房外就站著一個人。

    原以為裡面的哭天喊地會帶給他快感,可真當那個人死了,快感沒有,心裡卻反而沉重到難以呼吸。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老早就盼著他死,如今,不僅沒有預期的大快人心,而這幾天,他隱隱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錯覺。那種感覺,好像,是害怕。

    郭正宏閉上眼那一刻,他,也靠在冰冷的牆上緩緩閉了眼。沉沉呼吸,久久不能平靜——

    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那筆死神還要冷漠的聲音在對他說,「滿意了?你要的結果得到了,你開心了?」

    他猛地睜眼,卻看見那涼薄的背影在離他越來越遠。他知道,只是要去為那個人準備後事了。

    葬禮很簡單。

    向來都是如此,越有地位的人往往紅白喜事越低調。

    也有不請自來的人。

    畢竟兩家人有幾十年的交情,出於禮貌,下葬那天王永琛代表喬家過來予以慰問。

    一副墨鏡遮了郭啟垣半張臉,他的臉,再見到王永琛那一刻比這幾天任何時候都要陰冷。

    他沒吭聲,天藍和卓穎姿對王永琛說了謝謝,啟雲咬牙啟齒的,說不歡迎他們。王永琛深深鞠了躬之後轉身離開。

    天藍追過去解釋說啟雲情緒不好,郭啟垣看著她對他態度親暱,咬緊牙關轉開了臉。

    晚上回去,他黑衣服黑領帶一扔就開始發脾氣。

    問他要不要喝水,他說不喝。

    問他晚餐吃什麼,他說不吃。

    問他要不然一會兒叫外賣行不行,他說,要吃你自己吃。

    天藍火了,袖子一挽就習慣性擰他耳朵,「我哪兒惹你了?你神經病啊,一回來就跟我發火!」

    他掀開她的手,淡淡道,「你沒惹我,我只是看不慣我爸葬禮的時候你還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她猛的一震,半晌,瞇著眼看他,小聲的,從容不迫的說,「剛才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說一次?」

    他起身要上樓,不屑的看她一眼,「抱歉,不想重複。」

    天藍氣得肺都要炸了,聽著他上樓的腳步聲,提醒自己,鎮定,鎮定,他情緒不好,要理解……於是她催眠自己,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轉身去了廚房。

    晚餐是意大利面,一人一份,很難吃。

    她自己也是難以下嚥,郭啟垣吃了一口就將盤子推到桌子中間,說不想吃了。

    她理虧,過去坐在他腿上討好他,下巴蹭他下巴,「要不,出去吃好的吧,我請你。」

    剛才在樓上就反省了自己,這會兒見她態度良好,他清了下嗓子,說,「那什麼,之前莫名其妙發火,我道歉。」

    天藍拉他站起來,朝客廳裡走,拿了兩個人的外套和她自己的包,「好吧,我接受,所以還是你請客吃晚餐。」

    其實你不是莫名其妙發火吧……

    他可算是給了個笑臉,抓了車鑰匙拎在手裡,天藍推著他出門,哪怕心裡再嫌棄他是小肚雞腸的醋罈子也沒有表露出來。

    上了車,天藍系安全帶。突然一道聲音傳進耳朵,「改天,抽個時間去登記。」

    她點頭,「好啊。」

    「一月四號吧。」

    「……」

    天藍茫然的望著他,卻見他唇角一彎,啟動車子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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