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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66于飛:草屋八九間 文 / 瑢琭

    鳳玄從不喜歡看戲,尤其是這些咿咿呀呀兒女情長的,見那白面書生在上面同那女子悲悲慼戚難捨難分,他只覺得一陣不耐煩,可見寶慎看得眼圈兒發紅呆呆怔怔,顯然已經全情投入了。舒蝤梟裻

    鳳玄不由心裡暗笑,他這樣單純天真的娘子,可要看得緊緊地才好。

    第二幕開場,是小媳婦的戲碼,這小媳婦被那惡夫百般虐待,惡毒公婆跟丈夫卻步步緊逼,丈夫為了另娶,不由分說便要休了她,小媳婦百般哀求也無濟於事,面對一封休書,想不開便投井自殺了,幸好被一個好心人救起。

    鳳玄瞧著這不出意料的戲碼,便瞅趙瑜,趙瑜此刻早跟廖漣澤說完了話,不免又有些「東張西望」,偶爾望見寶慎眼紅紅地樣子,他心裡也酸酸地,就彷彿真個被人棒打鴛鴦一樣。

    可是不期然對上鳳玄一雙似笑非笑地眼,趙瑜便生生嚥一口唾沫,假作無辜地轉過頭去重新看戲。

    在這第二場將落幕的時候,從大街上傳來一陣吵嚷,而後有個衙門的差人匆匆過來,對趙瑜行禮,湊上前來低低說了句話。

    趙瑜面色一變,就看鳳玄,鳳玄見好似出了事,便問道:「怎麼?」

    趙瑜見這兒人多,還有女眷,不便高聲,就沖鳳玄一招手,兩人離開座位,到戲台一側去低低說話。

    寶慎見鳳玄離開,就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寶如也問道:「這是怎麼了,好像有什麼事兒?」

    趙忠在一邊說道:「別擔心,橫豎有老爺跟捕頭大人在,輪不到我們操心。」

    寶如道:「我姐夫真這麼大能耐?」

    趙忠道:「那是當然了,你這姐夫,可是了不得……」

    寶慎在前頭聽著她兩人對話,心裡也甜甜地,看鳳玄同趙瑜說了幾句,趙瑜站在原地,鳳玄就回來,也不坐,只俯身湊近寶慎,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子,你且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寶慎擔憂,抬手捉住他的手臂:「夫君去哪?」

    鳳玄便安撫:「放心,只是一點兒小事,你自己先安心看戲,千萬別到處亂走找我,知道嗎?」

    寶慎自然不太樂意他離開,可是也知道鳳玄是做正經事,就只好點點頭:「我聽夫君的。」

    鳳玄一笑,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按,想起身瞬間,似想到什麼。

    鳳玄頓了頓,就對寶如道:「阿如,替我照顧著你姐姐。」說這話的時候,又掃趙忠一眼。

    趙忠自然心領神會,寶如沒想到他會跟自己交代這話,反應過來後趕緊說:「好的姐夫。」

    趙忠也亂點頭:「知道知道。」

    鳳玄見他兩人齊齊答應,才站起身去了。

    只有寶慎有些懵懂:她又不是小孩,做什麼還要寶如照顧呢。

    鳳玄那一番叮囑,寶如跟趙忠在後面看的一眼不眨。

    寶如連瓜子都忘了嗑,鳳玄去後,趙忠便對寶如道:「你姐夫對你姐姐可真是好得很啊。」

    寶如張口:「那是……」

    寶慎自顧自地扭頭張望鳳玄離開的方向,一直望著鳳玄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才依依不捨地回過頭來。

    寶慎心裡仍舊不安穩,可是因有鳳玄的叮囑,這戲又開始高~潮部分了,那書生寒窗苦讀,終於高中狀元,衣錦還鄉,不料回來之後居然得知噩耗……

    寶慎看著那書生淒惶尋找意中人、悲悲慼戚的模樣,就想起當初鳳玄剛回來,兩人在雨中的情形,她全不記得鳳玄當時的異狀,只牢牢地急著當時她那慌張無措的感覺,一時心酸難忍,淚就不由自主地湧出來,趕緊抬手擦去。

    這會兒的功夫,那邊廖漣澤望向寶慎,見狀就冷冷一笑。

    她身後那兩個丫頭自懂得主子的意思,左邊那個便道:「真是豈有此理,區區一介村婦,竟敢跟我們小姐平起平坐!」

    右邊的道:「就是,瞧她穿的那樣……真正寒酸的緊,還有她那夫君,先前小姐給他好大的臉,尋常的捕頭還不得趕緊哈腰致歉,他倒好,只是大喇喇地來了個『不必介意』,他當他是誰啊?天王老子嗎?」

    「鄉民就是鄉民,懂什麼禮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還小聲,後來漸漸地就無所忌憚。

    寶慎起初還專心看戲,沒有留意,後來便聽出幾句不大對頭來,可是她一來單純,二來有些膽小,就模模糊糊地想不要同這些人起齟齬,只看了她們一眼而後仍舊看戲就是了。

    那兩個丫鬟見她不言語,顯然是怕了自己,便越發得意,何況她們的主子也沒有出言喝止,兩人便更是狐假虎威,右邊的把左邊的輕輕一撞:「你看她那手,好像還沾著泥。」

    兩人齊齊笑起來,又道:「小姐你看,好髒……」

    寶慎聽見這話,渾身一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整天忙著幹活兒,又經常在菜地忙,手自然不比她們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相比,手兒雖然軟和,但上面難免會有繭子跟一些小傷,但寶慎已經很是留心了,出門前更是細細把手臉洗過,應該是沒有泥了的。

    這時侯第二幕戲也慢慢落幕了,這兩個丫鬟說話的聲音便聽得格外清楚。

    寶慎被她們刻薄的嘴說的有些臉紅,正低頭打量自己的手。

    廖漣澤見狀,冷笑裡多了幾分譏誚。

    這周圍坐的都是些鄉紳跟他們的內眷,都知道廖漣澤乃是知府小姐,對她是敬畏有加的,此刻聽她的丫鬟如此,頓時也個個斜視寶慎,很有些要落井下石的意思。

    那兩個丫鬟笑著,廖漣澤見狀便輕描淡寫道:「休要亂說,那位是連捕頭的夫人。」

    「小姐您可真會說笑,她配稱什麼『夫人』……」

    幾個鄉紳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正在這時侯,忽然間有什麼劈頭蓋臉地打落了下來,兩個丫鬟一陣尖叫,卻見打在頭臉身上的,乃是些瓜子跟花生之類的乾果。

    與此同時,身後有個聲音叫道:「瞧你們乾淨的,敢情整天都不吃泥里長出來的東西,一個個都是喝風喝露水長大的,說的話也格外的輕飄飄地,我們沒想做什麼夫人,也不稀罕做什麼夫人,可我瞧這裡也沒有個什麼勞什子夫人!」

    說話的竟是寶如,此刻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指著廖漣澤跟她兩個丫鬟便大罵。

    寶如先頭就聽見兩個丫鬟碎嘴,本要發作,趙忠知道廖漣澤大有來頭,就讓她按捺,如今卻是忍無可忍了。

    廖漣澤一皺眉,她的丫鬟便道:「哪裡來的臭丫頭,敢這麼放肆,你不想活了嗎?」

    寶如道:「我想不想活用不著你管,這兒是樂陽縣,能拿人判人的只有我們老爺,你又是什麼爛貨,敢來這兒裝什麼青天大老爺!」

    寶慎見寶如怒了,話說的也不客氣,就趕緊起身攔她。

    這邊上廖漣澤的丫頭便也回罵:「閉嘴!就算是知縣見了我們小姐也要禮敬三分,你是什麼身份,敢這麼猖狂!」

    「我的身份可多了!」寶如分毫不怕,「我是我爹娘的閨女,我姐的妹子!你們又是什麼身份?不過我也知道,你們是沒身份的,不過是人家的一條狗罷了!」

    趙忠在旁噗嗤笑出聲來,含笑嘀咕:「說得好,狗眼看人低……」

    廖漣澤沒想到看來那麼好欺負的寶慎,竟有個這麼牙尖嘴利的妹妹,竟把自己的兩個丫鬟給罵了下去,這時侯正當歇幕的時候,前頭寂靜,似聽到有人爭吵,連後面都有人翹首相看熱鬧。

    她們罵起來,廖漣澤自然也面上無光,當下喝道:「都住口!」

    兩個丫鬟見狀,急忙跪地:「小姐,我們錯了……」

    廖漣澤道:「毫無禮數,竟跟人當眾爭執,成何體統!」

    兩個丫鬟忙認錯:「請小姐責罰。」

    廖漣澤惺惺作態,不料寶如在後面說道:「裝什麼?剛才說我們的時候怎麼不見有人說她們『毫無禮數』?這會兒看著要吃虧了才出來做好人?好人也不是這麼容易就做得成的。」

    饒是廖漣澤是個有城府的,此刻也有些動怒,便看向寶如:「這位姑娘是?」

    寶如道:「你想幹什麼?」

    寶慎見狀,將寶如一按,就對廖漣澤說道:「她是我妹妹,她年紀小,脾氣有些急躁,我替她向姑娘賠罪。」

    寶如道:「姐!」

    廖漣澤望著寶慎,見她略微屈身福了一福,乃是個賠禮的樣子,她倒是有些意外,心裡念頭轉來轉去。

    趙忠一直看到這裡,便站起來,說道:「捕頭大人是俺們縣太爺的貴賓同左右手,知府小姐也是俺們縣太爺的貴賓,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姐在上,您知書達理,必定是比一般人更明白這個道理的,有什麼不是,是縣太爺招呼不是,等縣太爺回來,讓他賠禮就是了。」

    廖漣澤自然認得趙忠,當下眉一挑,她是聰明人,知道趙忠擺明也是護著寶慎寶如的,廖漣澤掂前想後,便把心裡的怒意壓抑住了。

    只有寶如不高興,憑什麼自己姐姐還得給她們道歉?

    正在這時候,忽然聽到有個極大的聲音嚷道:「嫂子!果真是你!我說是你,姜家嫂子非說我看錯了!」

    說話間,一個極豐碩的身影極快地衝了過來,寶慎扭頭一看,原來竟是大妞。

    大妞歡天喜地的,也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拉著寶慎叫道:「嫂子你怎麼在這兒?早知道你在這,我就不用在後面踮那麼久的腳了,可累死我了!」

    說話的功夫,姜娘子也慢慢地走了過來,不過因看到這周圍非富即貴地……就有些縮手縮腳,不敢靠近。

    寶慎見大妞笑得開心,便道:「其實這裡也不算好……」

    心裡忽然又想:幸虧大妞來得遲,不然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又像是上次在那店裡一樣,可是上回是跑掉了才沒吃虧,這回卻有些不同,何況這個女子看起來來頭很大,連杜家的小姐都比不上的。

    寶如這功夫就看大妞,大妞也正看她,目光一溜卻又看向趙忠,更是驚喜交加:「是你呀!」

    趙忠見她真真自來熟,便百般不情願地說:「是我,你想怎麼著。」

    大妞說:「瞧你說的,像是我會吃人似的,看大叔你這張臉,我也咬不動啊……你們縣太爺呢?我剛才好像看到他了。」

    趙忠決定不理她,便撅起嘴來看向別的地方。

    寶如聽大妞說的有趣,就捂著嘴笑,又看趙忠的臉,看起來的確像是咬不動的樣兒。

    寶慎忍著笑,見趙忠不答,就對大妞說道:「方纔他就在這兒,有點事,就離開了。」

    她一指,大妞就興奮地看向趙瑜原先坐著的地方,見那上面有茶水又有果子,當下喜出望外:「他不在,我可以坐一會兒不?」

    廖漣澤看忽然間多了這麼一個奇葩,正在靜靜地看,聽了這句便略微吃驚。

    大妞卻是個行動派,那句話只是隨口問問,說話間便飛快地衝到趙瑜的那桌兒上去,彷彿怕有人跟她搶一般。

    趙瑜這桌子跟廖漣澤的隔得最近,廖漣澤嚇了一跳,她兩個丫鬟也目瞪口呆,卻見大妞旁若無人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力道之大讓那極結實的椅子也發出吱吱地聲響。

    廖漣澤的丫鬟見不像話,便喝道:「哪裡來的村姑,跑來這裡亂坐什麼?」

    大妞卻不像寶慎,乃是個不能惹得炮仗,眼睛一橫:「哪來的賤婢,嘴裡亂噴什麼糞?你再說一次試試看,老娘給你堵上你信不!」

    兩個丫鬟「花容失色」,被這句打擊的竟沒還手之力,結結巴巴地不知說什麼好。

    廖漣澤氣的很了,竟有些不怒反笑。

    寶慎看到這裡,便招呼還站在邊上的姜娘子:「嫂子你過來。」

    姜娘子正有些站不住要走,被寶慎一叫,只好硬著頭皮走過來,寶慎道:「嫂子,我夫君有些事兒離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你過來跟我一塊兒坐吧。」

    寶如見狀,也笑起來:「這樣好,我們偏就要在這裡坐,看看那亂咬人的能把我們怎麼樣。」

    姜娘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妞在趙瑜的椅子上坐得穩穩地,屁股把整張椅子都佔得滿滿地,還挪來蹭去十分愜意地,見姜娘子不坐,就中氣十足地叫道:「嫂子你坐啊,這戲要開始了,正演得好呢!別擋著後面的人!」

    姜娘子一聽,只好勉為其難坐了,又不好意思地沖寶慎笑。

    寶慎也對她一笑,抬眸的功夫,正對上廖漣澤的目光,寶慎坐直了,慢慢地轉過頭去,仍舊看向戲台上。

    廖漣澤看看寶慎,又看大妞兒,皺了皺眉,終於說道:「這兒是知縣大人跟貴賓們的位子,閒雜人等怎麼可以隨便坐呢?」

    姜娘子一聽,如坐針氈,寶慎將她一按,輕聲道:「反正都是空位,閒著也是閒著,不然嫂子坐我這,我坐夫君這裡……」姜娘子一聽,就不再動了。

    那邊大妞也得意洋洋道:「知縣大人就是我的夫君,我又怎麼是閒雜人等。」

    廖漣澤大驚:「你說什麼?」

    大妞道:「我不管你是誰,知縣大人喜歡的是我這樣的,你不是他喜歡的那種……」

    廖漣澤啞然,她的丫鬟又喝道:「胡說什麼!」

    大妞用力一拍桌子,便瞪她們,兩人對上大妞凶狠的目光,察覺她很不好惹,便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敢再多話。

    廖漣澤看這情形,是不能硬碰了,就算是把這幫人趕走了又能怎樣?難道眾人會叫好說知府千金趕走幾個粗野的民婦?何況還可能因此而得罪了那……

    說話間第三幕又開場了,講的是狀元爺祭奠意中人,卻同「死而復生」的小娘子相會,懲治了惡夫同惡公婆,在鑼鼓喧天的聲響中拜了天地,好人好報,惡人惡報,還有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妞同寶慎寶如等看得喜氣洋洋,大妞更是時而點評,一度唾沫橫飛……廖漣澤沒等戲演完就離開了。

    第三幕戲完了之後,寶慎看了圓滿的大結局,才覺得心滿意足,卻見鳳玄一直都沒回來,她就趕緊站起身來張望。

    誰知一轉頭,就看到在戲台旁邊,有個熟悉的人影抱著手臂站著,靜靜地竟似站了好久,見她看來,便衝她微微一笑,不是鳳玄又是誰?

    寶慎一驚,不知他怎麼竟在那裡,趕緊地從桌後轉出來向他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一場好戲~摸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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