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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三生石畔回眸錯 章 五十八 青丘不配有月凰 文 / 漓雲

    章五十八青丘不配有月凰

    (一)

    這頭,傾瑟帶著寒生悄悄溜回了蓬萊島,逕直去了那百花盛開的百花島。

    百花島果然名副其實,傾瑟與寒生騰著祥雲站在半空中向下觀望,只能瞧得見各色各樣的花草開得分外繁盛嬌艷,確確實實是連一條小徑的空隙都沒有留出來。

    傾瑟在百花島上面盤旋了一周,一下就看見了一片粉紅色的嫣然之地,那裡一株一株的桃花正灼然綻放。粉粉嫩嫩的顏色,讓人見了十分舒坦,連心都忍不住溫軟了去。

    她手往那處地方一指,忙道:「寒生,在那裡,快下去。」於是兩人便雙雙下了祥雲,在那片桃林裡停了下來。

    落地後,傾瑟瞇著眼細細打量著這桃林,一道清風拂過夾雜著桃花應有的陣陣香甜,入目之處儘是嫣紅。然這只是一般的桃花之景,最令人驚艷的是,這裡的每一株桃樹上,就在那一簇一簇桃花開得最荼靡之處,竟還冒出了幾朵血色桃花來。這幾朵血色桃花,將整片桃林裝點得恰到好處。

    傾瑟吸了一口氣,淺淺笑著,毫不吝嗇地讚道:「這裡果然是個好地方,難怪仙家們皆說蓬萊仙島的桃花最具神韻,在本司看來也是恰恰如此。就算沒在此處落地,只是懸空而望,亦是忍不住要感歎一番的。」

    寒生看了兩眼這桃林,就未再多看兩眼,一雙眼睛儘是撂在了傾瑟身上,輕輕道:「桃花再好看,無論如何也及不得我們幽冥境的月凰好看。」

    傾瑟愣了愣,負著手側過身來,面皮上淺淺的笑意未退,瞇著眼道:「你倒是會說話。還不開始幹活?」

    寒生側頭悶悶咳了兩聲,隨即一手化出一把剪子一手化出一隻長口瓶子來,不急不緩地走進桃林深處,道:「司主且在外面等著,下官很快就剪好花枝。」

    一枝桃花。兩枝桃花。三枝桃花。

    寒生細緻地用手裡的剪子一一剪下,然後好心情地裝進長口瓶裡。這時身後冷不防一道疑惑的聲音響起:「寒生,本司讓你剪桃花,為何你淨挑開得清淡的剪?」

    寒生頓了頓,轉過身去,卻見傾瑟不知何時竟也跟著進入桃林裡來了,正倚在一株桃樹下,看著他。他便正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道:「下官是看到這些花雖開得清淡但錯落有致頗為好看,想著司主可能會喜歡。」

    傾瑟道:「本司是將這些花拿回去養桃花運的,你挑得這麼清淡哪裡養得起桃花運來。你且挑一些開得最燦爛的。」

    寒生悶了悶,道:「下官挑的都是桃花苞,現下未開,但開的時候必定十分燦爛。」

    傾瑟堅持道:「就挑最燦爛的,本司要養桃花運。把那些血色桃花也弄下來。」

    「……是。司主且先出去罷,此地枝椏繁亂,下官擔心會礙著司主。」

    傾瑟便閒閒散散地出去了,淡淡道:「那本司就在外面等你,先四處逛一逛,你弄好了來尋我就是。」

    (二)

    傾瑟一走,寒生便繼續回頭剪桃花枝。不過依舊是挑開得清淡的剪。他總不會真拿這些花枝回去給他司主養幾朵像樣的桃花罷。

    可剪著剪著,寒生突然停了下來,聽到背後的聲響繃緊了身體抿緊了唇。他手裡拿著剪子雙目一瞇,倏地猛轉身就將手裡的剪子刺了出去。

    手,連帶著那小剪子,被人握進了手裡。

    有浸著笑意的人聲道:「你們家司主囑咐過了,讓你挑開得好的桃花剪,你怎麼還挑開得冷清的剪?」

    寒生抬眼,霎時就看見一位玉立出挑的粉衣仙子站在自己面前,長髮垂順巧笑嫣然,整個人似乎都要融進這片桃林裡。美目盈兮如盼秋水,雪膚白兮若聚凝脂。

    可寒生卻絲毫不給她好顏色看,尤其是自己的手被她毫無忌憚地握在手裡,那種方才在廳堂還未消退的觸感,更加令人氣憤,便冷聲道:「這與你何干,你放手。」

    美仙子輕笑出聲,道:「小判官你怎的對我這般冷淡,莫不是我這個模樣還不夠吸引人麼?來你說說,要怎麼才能吸引你?」說著她竟伸出手指去勾寒生的下巴。

    寒生怒了,手掌蓄了仙光便毫不留情地沖美仙子劈了過去,美仙子動作輕盈矯捷,只唇畔一勾粉色衣裙飄飄忽忽就躲過了寒生那一掌,繼而落腳在他兩丈開外。

    只是忽而一落腳,美仙子已然不是美仙子,粉色衣裙褪換成了一身花裡胡哨的錦衣袍子,襯得此人身材頎長而勻稱,正彎著眉眼笑睨著寒生。

    這不是蓬萊仙主又是哪個!

    寒生面皮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來,道:「今日有幸來得蓬萊島一次,原以為仙主情操高尚,不想卻還有喜歡打扮成哪家仙子戲弄於人的嗜好。」

    仙主無謂笑道:「小判官啊,眼下可是你在本仙主的百花島上偷本仙主的桃花,怎的說得這不是的那個卻似我一般?」

    寒生聞言將方纔剪下來的桃枝全都扔在了地上,道:「既然如此,我還巴不得不要。」

    寒生忿忿離去時,蓬萊仙主掩嘴一笑,那嘴角些微上揚當真的風情萬千。他懶懶散散道:「小判官,想要桃花儘管再回來,但下回莫要再偷偷摸摸的了。你就是要這一片桃林,本仙主說不定也肯送你噢~」

    寒生悶悶道了聲:「不必,留著仙主自己慢慢欣賞罷!」

    仙主在後面拉長了聲音喊:「你們司主不是要桃花兒麼~~~你就這麼走啦~~~`」

    寒生咬咬牙,攥緊了拳頭,恨不能回去揍他一頓。

    (三)

    話說,傾瑟讓寒生在桃林裡給她剪桃枝,她出了桃林一人閒得慌,便漫無目的地在這百花島上四處閒逛了起來。

    一路花香芬芳,那麼多種花香飄進鼻子裡,說實在的香卻卻是香,可是聞得久了就緊緊是覺得香而已,連究竟是何種花香都說不出來。

    然而,傾瑟走到一處嗅到又一花香之時,腳步卻停了下來,淡淡蹙著眉頭,踟躕了下還是轉了進去。

    幽幽的令人舒心的暗香。

    沒多走幾步,一派暗紫色的光景已然呈現在了傾瑟面前。她看著一地盛開的紫色小花,面色毫無波瀾,可惜那幽香聞進鼻子裡,怎的就驀然酸澀了。

    那是一地的暗紫幽蘭。空氣裡瀰漫的淡香,儘是幽蘭的味道。

    傾瑟低著眉眼,安安靜靜地看了幾眼腳下匍匐的紫色蘭花,伸手拂了拂裙角,轉身離去。蘭花開得雖好,但她不喜蘭香。

    蘭香味道聞起來酸澀,有什麼好喜歡的。

    就在傾瑟那堪堪一轉身的瞬間,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怎的跑到這蓬萊仙島裡來了。」

    傾瑟抬起眼簾往前面一看,這才發覺原來這一片蘭地裡竟還站著個人。一襲白衣落地,身形如流線一般仿若飄渺。長長的墨發,絲絲揚起。

    唯有那雙狹長的琥珀色眸子,不辨喜怒。

    不是君玖又是誰。

    傾瑟一見他,眼底裡當即浮起兩分疏遠與寒意,只挑了挑嘴角似笑又非笑道:「君玖上神不也來了此處麼,怎麼,上神來得,本司就來不得了?」

    君玖不急不緩地走到傾瑟面前,比傾瑟高出半個頭,垂著眼簾看著她,問:「忘記今日是什麼日子了麼。」

    傾瑟揚了揚眉梢:「今日是蓬萊仙主做仙會之日,莫非還是個其他的好日子?」

    君玖抬了抬手,薄涼的指尖冷不防捏住了傾瑟的下巴,傾瑟側頭,君玖卻不給她側,愣是將她下巴托了起來,迫使傾瑟看著他,道:「今日本君在月凰林子下等著你。」

    「等著本司?」傾瑟哼笑一聲,袖擺拂過之處,乾脆決斷地打開君玖的手,「本司有答應過來麼?上神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

    君玖捉住了傾瑟的手腕,稍稍一帶便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低低道:「莫不是還在怪本君?上次當真是本君欠妥當,沒弄清事實偏袒了執畫,但也夠了,你下凡間去尋別的男子,獨獨與天帝一起去聽佛,你也不對。」

    (四)

    蘭香撲鼻,所以傾瑟才不喜這滿地的暗紫蘭花。

    她負著手隨意散漫地笑了笑,道:「本司去尋誰,與誰在一起,這可礙著上神了?嗯對了,上回聽上神派人來說,神女已被上神罰禁足青丘三百年,本司以為實在不必如此。不就是扇了本司的耳光麼,本司已然當著上神的面掌摑回去了。若是上神心疼得緊,本司權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上神將神女回歸自由。」

    君玖的面色沉了下來,道:「她敢打你,為何你不告訴我?」

    傾瑟雲淡風輕地問了一句:「那我打她的時候,你信的是我還是她呢?」

    君玖不語。

    傾瑟低著眉,神思淡淡神情淡淡。她就那般淡淡地離了君玖,亦淡淡如水一般溫溫道:「幽冥司主冷血無情手段狠厲,這些都不是傳言。只不過前一刻你對我說,若是我將自己置於險境,你定會永遠一直站在我身邊。後一刻,若是她人置本司於險境,應當如何?在你不信本司之前,本司便已經決斷了一切,無需任何憐憫和同情。」

    就在傾瑟離君玖越來越遠時,君玖隱忍著低吼:「傾瑟!」

    傾瑟頓了頓:「嗯?」

    「不是下凡找那個叫韶言的人了嗎,找到了沒有?」君玖飄忽地問。

    傾瑟仰著頭,瞇著眼睛看了看天邊,吁了口氣:「找到了,不過不重要了。」

    恰逢此時,寒生匆匆忙忙尋到了此處,一眼看見了傾瑟和君玖,滿身戒備地走到傾瑟面前,作揖:「司主。」

    傾瑟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寒生,問:「你剪的桃花呢?」

    寒生將將欲答,不想君玖忽然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重要了?」君玖一雙眼睛放在了寒生身上,不盡清寒,「我在青丘月凰林子裡等了你一天,你卻帶著他來這蓬萊仙島摘桃花,當真好情致。不妨你給本君說個明白,莫不是你移情別戀喜歡上了你這卑微的下屬了?」

    傾瑟低垂著頭,靜默了半晌,倏地冷冷清清笑了兩聲,輕佻佻地問:「韶言,你為何總能讓我心痛呢。」

    君玖眸色一閃,只見傾瑟純黑色的袖擺朝空中一揮,霎時一道強烈的紅光閃現,直直飛落往青丘的方向。

    方纔那個方向還瀰漫著的鬱鬱蔥蔥的草木之息,瞬間枯萎消散!

    一片山頭,生長了月凰樹林子。那是月凰樹在枯萎。

    踏上祥雲,黑色的衣擺翻飛青長的墨發飛揚。她一直低垂著眉,輕輕落落道:「你曾說,幽冥有月凰,絕世而無雙。除了本司的幽冥,青丘不配再生長月凰。因此,你再也無需在月凰林子裡等本司。」

    若有一日,不是她將自己置入險境而是被別人置入險境,那他會不會因不相信她而亦將她置於險境呢?

    傾瑟不知道。她想她也實在不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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