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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太后駕崩(六) 文 / 深海人魚

    德妃因著一連串的打擊使得整個人蒼老不少,她如今已是五十八歲,自經歷了時疫、十四阿哥的時疫、康熙的冷落、十四阿哥的崛起到現如今的降位,原本保養得有如三十多的容貌迅速地衰老到如今的五十左右,看起來比宜妃老了一截,再加上早年生子頗多又在時疫中身體虧損得厲害,一些年老便開始發作的腰酸、頭痛、眼花等病痛也常常光顧,身心俱創,一時間竟長臥床榻不起,倒少了伸長脖子等著奚落笑話她幾句的宜妃等人不少的樂趣。

    「額娘,眼看著爺在西北,福晉又不著緊,福怡的親事——」

    「你在這裡嗷什麼嗷?福怡才多少歲,我們滿洲的姑奶奶用不著學漢人那一套早早訂親,萬一出了什麼錯兒,豈不是白得了個晦氣名聲?」德嬪喘了口氣道,「回去好好調養一下福怡的身子要緊,我聽說她前兒個又不好了?你怎麼當額娘的?福晉,你們福晉要管著偌大一個貝子府呢,什麼都靠她要你們何用?!沒事了就跪安。」

    舒舒覺羅氏滿心地不甘地退了出去。心道,不學漢人那套早早訂親,好的人選就被搶光了,如今爺風光在外,女兒的親事又不能做主,在皇上那排著號呢,到時指到漠北漠西蒙古自己哭都無處哭去。

    額娘明明說過要替福怡求恩指到科爾沁的,如今人被搶了,好處盡讓雍親王府得了,他們怎麼辦?還說自己無用,她這個額娘不也替爺拖後腿麼,爺在西北拚死拚活,她卻好好的從一個掌權的德妃降到了嬪,說出去哪個好聽?!如今她和福晉都推脫著不願出門應酬為的哪個,還不是不想被人笑話。

    新出爐的德嬪與惠嬪整日躲在永和宮鍾粹宮不出來,外人自然少看了不少好戲,她們倆也沒去向康熙哭訴什麼的,算是想明白慈寧宮的事兒八成敗露了!惠嬪也就算了,反正她現在光棍一個,再差也不過是她自己受罪,唯一憂慮的是自己沒了妃位胤禔那兒會不會被人慢待……再者,她也明白如今只能蜇伏起來,等待時機,自己是色衰愛馳,可同樣的,皇上也有歲數了,應該比過去更念舊情。

    「永青,備紙墨,本宮要給太后抄經祈福,向皇上謝罪。」

    「是,娘娘。」

    永和宮。德嬪烏雅氏躺在榻上輾轉難以入眠。

    身體不豫是一回事,被人嘲笑是一回事,她怕的是連累十四阿哥,她那快要登上帝位的兒子,會不會因她的這一招不慎而跌落下來?她在這宮裡幾十年了,從最底層的宮女爬到成為執掌宮務的四妃之一,深深地明白,宮裡宮外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子以母貴,自己位份被貶勢必會影響到老十四的大事,只希望聚集在他身邊幫助他成就大業的不是些牆頭草罷。

    皇上有多敬愛他的嫡母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沒想到鈕祜祿氏居然能好運到沒折在這次計劃裡,太后也安然無恙,皇上沒有一怒之下殺了那些奴才,也沒遷怒雍親王。人沒往慎刑司送,她聽不到半點子消息就被處決了,不知道她的底細有沒有被皇上知曉?不過就算那些奴才真的供了出來也不過是將線索指向永和宮而已,自己不過損失些明面上的人……可是皇上那麼精明,難保被他揪住哪條蛛絲馬跡知道了自己真正的依仗,這是很有可能的,不然以自己和皇上這麼多年的情份怎麼會輕易地就降了位份?

    關鍵還在皇太后身上……

    她有些懊悔,自己似乎太過心急了些,不過,老四確實不能再留,皇上對他的恩寵太盛,絕對是老十四登位的最大障礙!這次佈局雖然有些匆促,不過方方面面自己也是算計到位的,沒能成功只能說鈕祜祿氏運氣太好,下次,自己絕對會更周密一些的。閉了閉眼,掙扎著起了身,吩咐身邊的大宮女:「備紙墨,本宮要給太后抄經祈福。」

    ——所以說,在宮裡能混出頭的,腦袋都靈活啊,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可惜這次康熙沒那麼念舊情。

    聯想自己對祖母和皇太后的感情和關係,再對比兒對自己的自私和冷酷,想到胤礽想到胤禔、胤祀再到現在的胤禎,他憤怒地將他們的所作所為全部歸罪於這些女人身上,梁不正下樑歪(他自己當然是不會的),她們對太后不敬不孝,教出來的兒子又怎麼會對自己抱著純孝之心?!

    他如今做夢有時還能感受到四十七年到四十九時被胤禔、胤礽、胤祀為主帶動著胤祉、胤禟、胤俄、胤祥他們之間的儲爭逼迫得焦頭爛額、政事束手束腳所衍生的孤獨、恐懼與透心的冰涼。

    這些年,是胤禛始終如一的孝順才讓自己心存安慰,並非所有的成年皇子眼中都只看到權勢利益的,他也有兒子對他始終秉持著純孝之心,他也有兒子把權勢當成一種責任,跟他一樣在為大清著想,一樣容忍著他的兄弟對他及他的家人動手……

    可這唯一令他深覺人品貴重的兒子,她們也容不得,時刻想著破壞……那他又何必為她們著想太多!

    康熙抿緊了唇,對傳入耳中惠、德兩嬪在為皇太后抄經祈福的消息不曾動搖半分心中冷硬。如今,一想起「弒君」「弒父」這幾個字眼,他仍心中打顫,如果其他大臣犯下大錯,他可以毫不容情地將之處死,但要是這種忤逆之事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他確實下不了手,畢竟是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親生骨肉,可是這些女人?他絕不姑息!

    十一月十一日,雙胞胎滿月。

    皇太后心心惦記,康熙乾脆下令,滿月禮在慈寧宮舉行。

    參加滿月禮的都是皇子福晉及一些宗親貴婦,她們圍著這對雙生子,眼中閃著同樣的光芒——

    孩子比一般壯實的孩子看起來略小,因天冷身上包裹得也多些,但這一點都不影響他們呈現在眾人面前的可愛程度。白玉般的小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淡淡的棕色的眉毛細密有致地舒展在翹長的睫毛上方,紅艷晶瑩、細如米珠一半略小的珠砂痣像顆璀璨的紅寶石嵌在白玉上,大大的鳳眼又黑黝晶亮得像上等的黑曜石,小小的瓊鼻隨著呼吸一張一翕,櫻花般粉嫩的小嘴向兩邊微微翹起,帶著白嫩嫩肉乎乎的雙頰,真是精緻可愛得讓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這,實在是太可愛了!!!

    除了八福晉,她至今無所出,看著雙胞胎的眼神複雜中有著掩不住的喜愛,卻沒有親近,那不是她的孩子……九福晉理解她的感受,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蘇宜爾哈的目光同樣又嫉又羨。

    這樣的孩子她有一個也滿足了,這鈕祜祿氏已經生了五個!

    「除了這顆痣,他還真長得一模一樣呢。」十六福晉郭絡羅氏跟著簡親王福晉等人圍著雙胞胎看了一會兒訝異地說道,羨慕地看了蘇宜爾哈一眼,她生了四個孩子卻只站住了兩個,長女還好些,今年正月才出生的兒子弘慎養到現在卻還瘦瘦弱弱的,就怕養不大,而這位小四嫂,懷著雙生子又早產,孩子看著卻很健康可愛。

    「最神奇的是小四嫂每次生的孩子都是嫩白如玉,與別的嬰兒紅通通皺巴巴的不同,看著就喜人。」十二福晉富察氏跟著說道,如今雍親王嫡長女指給了她四叔的四子她的堂弟傅文,兩家的聯繫更加緊密,她對蘇宜爾哈的態度自然更是親近。「小四嫂養孩子就是有一套,多虧了她的建議我的弘是才能健康長大……一想起他小時候那孱弱的模樣我的心就揪得緊緊的。」

    「十二嫂,你可得跟我說說,我的弘慎如今也弱著呢,我就怕他哪一天撐不住跟著他那兩個無緣的哥哥一起去——」郭絡羅氏忙道,眼眶都有些紅了。

    「側福晉,太后娘娘醒了,想看看孩子。」慶嬤嬤走了出來對蘇宜爾哈說道。蘇宜爾哈正跟五福晉說話,聞言朝慶嬤嬤應道:「多謝嬤嬤提醒,我這就抱孩子進去。」

    「快別哭,今天什麼日子啊,等哪天你有空了到我那兒坐坐我們再談。」

    十二福晉小心地幫著五福晉和蘇宜爾哈抱起孩子,陪著一起進了內屋,見太后正倚躺在榻上,眼睛往這邊看來,臉上滿是慈藹的笑容:「哎喲,可來了,快讓我瞧瞧我的小曾孫長得多可愛。」等不及地就伸出手來抱。

    「皇瑪嬤,您瞧,長得多俊。」五福晉將弘旻放在皇太后懷裡。「哎,看他,還皺小眉頭了?這是你烏庫瑪嬤……」五福晉伸出手指,輕點了下他的臉蛋,逗他。

    弘旻彷彿聽得懂一般,睜著烏溜溜的鳳眼直瞅著太后,小嘴咧開露出一個無齒笑容,「咭呀。」

    蘇宜爾哈懷裡的弘昊也跟著「啊呀啊呀」地叫了起來,一唱一和的,兩個人相距不遠好似在說話一般,表情也是生動無比。

    「果然生得俊!」小孩子的笑容本就純真無邪,再加上雙胞生得白嫩如玉,清俊無比,皇太后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連連歎道:「這痣也生得極巧,兄弟倆竟是一左一右的,生生將一個模子似的人給區分了出來,若不是天生的富貴福氣怎會如此。」

    「太后娘娘說的極是,小時候就這麼好看,長大了還不知道怎麼迷人呢。」十二福晉笑著湊趣道。

    「總歸是便宜了我們愛新覺羅家。」皇太后呵呵笑著,兄弟倆逗了這個逗那個,最後竟將他們擺到一起,仔細看將了片刻,除了那痣,竟找不到另可區分他倆的地方。就問蘇宜爾哈,若沒有那痣可能分辨他們倆?

    蘇宜爾哈自是能夠分清他們倆個,只是此時卻不好說出,便笑道:「一眼看到的便是臉蛋兒,也不用去細想他們還有哪些不同,若真蒙了臉,可就要脫了衣服才行了……」

    屋內的人都笑了起來,「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偏你說這麼多!等他們都大了,難道你再脫他們衣服?」偕著十三走進來的簡親王福晉聞言挑眉道。眾人一聽,笑得更大聲了,五福晉拿著帕子抹去淚花,「那我們弘旻弘昊也太可憐了!」

    蘇宜爾哈指著兩個跟著眾人一起笑個不停的無齒小娃個長歎:「等他們長大,要費心辨認的便不是我了……」語意未竟。

    眾人一怔,接著恍然大悟,暖昧的眼神亂飛,又忍不住噴笑起來,紅著臉連道:「果然不錯!」

    「……」皇太后指著蘇宜爾哈笑得說不出話來,五福晉忙給她拍著背心順氣,「您可見著了,連兒子都拿來打趣呢,這『賢淑知禮』的帽兒還是給孫媳婦兒戴罷。」

    以前皇太后曾當著宮裡的嬪妃及皇子福晉們這麼讚過蘇宜爾哈。

    皇太后又笑:「……你也是個『賢淑知禮』的!」

    眾人捂嘴又一陣抖笑。

    五福晉愣了一下方回過味來,紅著臉道:「皇瑪嬤可偏心了……」那羞窘的小女兒狀又讓皇太后一陣樂。

    說笑了一陣,見皇太后神色有些疲乏,眾人便陸續地告了退,只五福晉和蘇宜爾哈在屋裡侍候著她又睡下才離開。

    聽了慶嬤嬤陸嬤嬤幾個的稟報後,康熙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媳婦還是不錯的,能體上意,孝心也可嘉。便讓李德全挑些精緻的小玩意給弘旻弘昊送去……今兒來的人也各有賞賜,大方的程度令人吃驚。

    一個月後,仁憲皇太后於夢中崩去,康熙號慟欲絕,行割辮之禮以盡哀思。他無心飲食政事,喪事由新任命的內務府總管事胤祹辦理,而政事幾乎全由胤禛接手。不但如此,他還領著眾兄弟時時陪伴關心康熙的身體情緒,康熙見兒子們如此,心情好了許多,沒像歷史上那般哀毀過重,連病幾個月。

    八阿哥九阿哥等人見胤禛在這種事上沒避著他們自己表現,倒是對他的觀感好了許多,同時心下也有些愧,在孝道上,不管是不是做秀表現,胤禛做的確實比他們好得多。

    時有臣子迎上意,以孝康後升祔以久不宜遷動,而欲以孝惠後、孝康後神主並尊祔於廟,大學士王掞曰「陛下聖孝格天,曩時太皇太后祔廟,不以躋孝端上,今肯以孝康躋孝惠上乎?」康熙斥之,令改正,以嫡母神主加於生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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