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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詛咒(上) 文 / 深海人魚

    「蘇宜爾哈。」一進鍾粹宮,胤禛就看見一身淺碧色常服的蘇宜爾哈,她淡淡地站在那裡,清逸卓然,酷暑下彷彿一縷清風,一株清涼著露的碧蓮,令人望而生悅,心生親近。

    「皇上聖安。」蘇宜爾哈見他來了,半屈了個禮就被他扶起。「天氣這麼熱,打發個人來看看也就行了,怎麼還親自過來。」

    「安嬪肚子裡的孩子都六個月了,無端端地小產臣妾怎麼能不過來?」蘇宜爾哈淡淡地掃了眼規規矩矩站在一邊的舒穆爾答應,驚得她趕緊低下頭去。「月份越大落胎就越傷身體,臣妾擔心安嬪再有什麼意外……」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胤禛點了點頭,問慘白著臉色出來的胡太醫和賈嬪身邊兩位得用的嬤嬤史氏和成尼氏:「安嬪怎麼樣了?」

    胡太醫和兩位嬤嬤竟嚇得跪了下去:「皇上饒命!」

    「難道安嬪——」蘇宜爾哈懷疑地看著他們,難道是自己消息太不靈通了,這兩天鐘粹宮沒什麼可疑的動靜啊?

    「安嬪娘娘沒事,是、是娘娘落下的小皇子……」兩位嬤嬤吱吱唔唔地說不下去,冷汗涔涔,渾身驚顫。

    胤禛正要說什麼,蘇宜爾哈伸手拉住了他,對兩位嬤嬤道:「你們隨我來。」說著率先走進了安嬪賈氏的產房。

    「皇后娘娘,您、您看——」

    成嬤嬤戰戰兢兢地將安嬪落下的胎兒拿給蘇宜爾哈看,蘇宜爾哈摒住呼吸向那一團血肉望去,按說六個多月大的胎兒腦袋四肢都已長了出來的,可是這團血肉蘇宜爾哈怎麼看都能發現它除了兩條腿、身後還長了截尾巴,腦袋和小手也都有些畸形……

    「不過是還沒發育完全的胎兒,拿下去處理掉。」揮了揮手,蘇宜爾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賈氏,心想落了胎對她來說還是件好事,若孩子真在她肚子裡待足了月再生下來,活生生的,那時候賈氏還不活活嚇死,傳出去對領導的名聲也有損。

    還未發育完全的胎兒……

    史成兩位嬤嬤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誠心誠意地朝蘇宜爾哈叩了叩頭,這事兒若照著揭了出來,她們還有胡太醫小命難保。

    「怎麼回事?」胤禛見蘇宜爾哈白著小臉出來,黑沉冰涼的眼光射向產房,「不舒服嗎?」

    蘇宜爾哈靠向他,語如蚊蚋地道:「胎兒有些畸形。」表面卻撫著頭道:「小阿哥還未發育完全,臣妾有些嚇著……」

    胤禛臉色一變,遂對蘇培盛道:「你去看著。」

    蘇培盛立即躬身下去處理。

    「我們回長春宮。」他擔憂地看著她,以為她是嚇著了。蘇宜爾哈搖了搖頭,抬頭看他:「我們要不要去安嬪的房裡看看。」安嬪落下胎兒並非外力作用(撞擊或摔倒之類)也不是吃了相剋的食物或藥物(她早問了安嬪的貼身宮女和嬤嬤),再加上落下的胎兒明顯畸形,她心中便有了大略的揣測,具體還是要看一看才知道。

    他一怔,對上她秋水般動人的眼眸,「那就去吧。」他不在意賈氏,對於孩子沒能生下來也並未有太多的失望,在得知胎兒是個畸形時甚至慶幸他沒在賈氏肚子待足十月並生下來……

    一旦這孩子生下來,被人得知是個怪胎,他想像得出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會怎麼攻擊他,不外乎他德行不夠不足以繼承大統,天降懲罰,順便阻撓一下他推行的種種政令……

    他的不悅和膈應相對的使得他不想去管賈氏的生死,但蘇宜爾哈未曾明言的話裡讓他驚覺,這件事可能從頭到尾都是人為設計的,如果是這樣,這後宮之中,豈不是不穩?今天是賈氏還罷了,若是那幕後之人將手伸到蘇宜爾哈的長春宮……他心頭一悸,拿定主意,必要徹查到底。

    「安嬪平日就是在這間屋子裡歇息的?」蘇宜爾哈看了看,這鍾粹宮佈置得優雅華貴,金鼎之類的器皿幾乎沒有,可從正殿到這做為寢室的梢間卻處處可見溫潤的、映彩的各種玉石擺件及盆景。

    「是,這間屋子便是安嬪娘娘的臥室。」抱琴紅著眼眶,恭謹地回著話。

    胤禛看著蘇宜爾哈站在一盆一米多高,由一塊有著極漂亮的紋理紅石為盆、黑瑙做土、金銀為枝椏,翡翠雕葉,各色寶石拼雕成花果的石榴盆景前頭看了好久,還伸手在那盆上觸了觸,神色有些複雜,便問:「這個盆景是誰送的?什麼時候擺到了這裡?」問完,他就皺了下眉,這個石榴盆景還有那黃臘佛椽、羊脂白玉水月觀音等擺件是不是太過奢華富麗了?自賈氏有了身孕他便不曾到這鍾粹宮,不知這裡竟添了這許多華美之物。

    難道這盆景有什麼問題?抱琴戰戰兢兢地回道:「這些東西是娘娘有了身子後太太送進宮的,說添添些佛氣喜氣保佑娘娘和小阿哥平平安安……」

    太太?王氏?蘇宜爾哈想起《紅樓夢》中的王夫人,那就一個面慈心狠的主兒,王熙鳳再精明利害也只是她手裡的一把刀,更重要的是她貪財又短視,這些東西,只怕不是賈府原有的吧?

    「吩咐人把這東西收起來吧。()」她對胤禛說道。胤禛也不多言,拍了下手,立即有內侍進來將盆景搬走。

    回了長春宮,胤禛才問道:「那盆景有什麼問題?」

    「有一些玉石礦石並不是漂亮好看就對人體有好處的,事實上,像寶石之類的東西都會發出一種無形的磁場,它能影響人們的身體,有些剛好能調理親近它的人的身體狀況,有些卻能慢慢引發人體內的病症致人於死地,更有甚者還會帶來詛咒。嗯,這應該是西方的一些說法。」

    在現代最有名的就是名為「創世者之眼」的受詛咒的一顆黑鑽,聽說它來自印度朋迪榭裡的印度教神像「梵天」(brahma,創造之神)的眼睛,被一名僧侶摘除後流落在外,擁有過它的三名主人都相繼自殺,後來被分割成三塊。另外還有一塊就是「希望鑽石」,它更有名,蘇宜爾哈知所以知道這方面的知識還是從它開始,因為動全球的美國電影《泰坦尼克號》中有一條鑲有巨大藍色鑽石的項鏈,據說,就是令人聞風膽寒的藍色「希望之鑽」,從得到它的第一任主人起到被呈獻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及之後的每一位主人都遭受了死亡的命運。另外的一些相關說法和來源就是蘇宜爾哈在現代網絡上看到的一些恐怖小說了,物件就是玉石枕頭或雕像之類的東西,還有黑貓,哈。

    「孕婦腹中的胎兒其實是很脆弱的,它們在母親腹中十個月慢慢地生長發育,很容易受影響,這影響有來自母體的情緒、健康,也有來自外界的聲音、氣味等等刺激,像剛才那個盆景,上面的寶石礦石太多氣場太雜,特別是那個做盆和土的紅黑兩色的礦石,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不過我能感到它散發的氣息很不好……其實我也是不太懂的,不過我想,安嬪沒有被下藥又沒有被外力推撞卻是在睡夢中落掉胎兒,而胎兒又那樣,可能就是長時間受到那些珠寶玉石的輻射所致。

    當然了,有一些藥物也是能致胎兒畸形的或殘缺的,像懷孕期間吃藥太多就會受影響……」

    「那個石榴盆景不可能是賈府原有的,王氏倒底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呢?」胤禛看著擺在面前富貴綺艷無比的盆景,心底微寒,誰能想到象徵富貴受人推崇的寶石玉石之中也會藏著殺機,還是這種陰毒無比的。他伸出手,像蘇宜爾哈早先在鍾粹宮做的那樣,微閉上眼,元神探出,甫一接觸,果然感受到一股極為不好的氣場,它是暴虐的、凌亂的、陰暗中帶著絲絲邪詭,胤禛匆促地回神,方纔那霎,他好像看到一團黑黑的像霧又像蟲的東西在不斷地蠕動著,從那塊石頭裡往外擴散。

    蘇宜爾哈見他猛然睜眼,喘息大了些,關心地上前將他拉開:「你也能感受到它輻射來的不好氣息?可別親身試驗,這東西健康的人長久接觸了心態也會變得不好的。」

    「朕的《混元金身訣》已經練到第三部了,不然還真感覺不出來。」他凝著臉,寒聲道:「這東西果然邪惡無比,若真是有人懂得這些故意做出來害人……」

    蘇宜爾哈明白他未竟的話,像這些由珠玉寶石珊瑚做成的盆景內造的很多,王公大臣哪個家裡沒有一兩件啊,只是沒賈氏屋裡這盆高大華麗罷了。

    「先把這東西收起來吧。」這種盆景亮麗得刺眼,又冷冰冰地容易刮到人,擺它們還不如擺盆蘭花呢,閒著還能看它們花開花落的有些趣味。

    「來人,找個箱子將它裝起來鎖好,放到庫房裡去。」

    「庶。」

    ******

    賈元春幽幽睜開雙眼,只覺得身體沉重無比,下腹更是隱隱作痛,不由雙手撫上肚子,扁扁的,不——

    「抱琴,抱琴!」她尖喊,可聲音逸出喉嚨時卻沒什麼氣勁,飄細得就跟得了重病後初醒的人一般。

    「娘娘。」抱琴匆匆進來,見她醒了,不由撲了過去,半跪伏在榻上,喜極而泣:「您終於醒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賈元春看著這個陪著自己長大陪著自己進了雍王府,陪著自己進了宮的侍女,淚珠直滾落下來,「抱琴,他怎麼沒了,他怎麼沒了啊?」她已經三十一歲了,又沒聖寵,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希望,是她還有賈府的未來啊,怎麼千小心萬防護的還會落了胎呢?

    「娘娘!」抱琴陪著她哭,她比賈元春更明白擁有一個孩子在皇宮中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即便沒有聖寵沒有勢力雄厚的家世也能在宮中立足,不致於被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們怠慢。

    「……皇上有沒有來,有沒有查出是誰害了我腹中的小阿哥?」她紅紅的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一般,恨極。

    「娘娘,以後千萬不要再提起小阿哥。」

    「怎麼,不是阿哥麼,胡太醫的診斷不會錯的。」胡太醫的父親曾受過她祖父賈代化的恩惠,是太醫院中她最為信任的太醫。

    「……是、是小阿哥,可是,」抱琴咬了咬牙,湊到賈元春耳邊將小阿哥是個畸形兒的事小聲說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依奴婢看,這次小阿哥沒了……反倒是個好事。」

    什、什麼?!賈元春癱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虛空,嘴唇直抖,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

    怎麼會是畸形兒呢?這樣一來,皇上怎麼還會憐惜她的失子之痛,怎麼還會憐惜她,怎麼還會再碰她啊?

    「皇、皇上重視子嗣,他、他有沒有查……」她牙齒嗑嗑碰碰,絕望得話都說不下去。皇上會不會從此厭棄了她?連她落胎的原因都不願去查?

    「娘娘落胎暈厥過去後,奴才們報到了長春宮和乾清宮,是皇后先到的,問明白了娘娘的吃食沒問題,衣物薰香也沒有差錯,是娘娘睡夢中沒了孩子的……之後皇上就到了,嬤嬤們不敢隱瞞,便將小阿哥的事稟了。後來,娘娘陪著皇上在鍾粹宮正殿還有娘娘的寢室看了看,將太太進上的那盆石榴盆景搬走了……奴婢看著,似乎是那盆景有什麼不對勁兒……」抱琴抹了抹淚,將她昏迷後的事情一一描述。

    「盆景?盆景?!」那盆她最愛的意喻著多子多福的石榴盆景有問題?怎麼可能,那是她母親獻上的啊,怎麼會有問題呢?不,那盆石榴盆景不可能是賈府的,至少她小時候就不曾在家裡見過,母親是從哪裡得來的?是不是有人通過母親的手來害她?

    想到這裡賈元春拳緊了手,牙齒咬得咯咯響,那人真狠毒,這樣害她,這樣害賈府……可是會是誰呢,是最有手段心計的敦妃年氏?向來看自己不順眼的定嬪喜塔臘氏?還是,皇后?

    對了,皇后怎麼就能一眼看出那盆景有問題,自己也曾對屋子裡的東西查了又查的,怎麼就沒發現?!可是,可是皇后向來大度,她自己有四子一女傍身,根本不需嫉妒自己懷有身孕,賈府與承恩公府上更沒什麼仇怨,她有什麼理由害自己?!

    賈元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事實的真相,她只能躺在床上,祈盼著時間快快過去,出了小月去問去查,她不甘心就這麼掉落泥潭過著無人理睬的日子,只要有理由,只要有兇手,皇上就不會認為她腹中生的是妖孽,就不會冷落她……

    她不要跟以前的張氏一樣,在冷宮中活活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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