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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35第三十四章 ·父子釋然憶往昔 文 / 流年憶月

    「子玥,子玥,子玥……」

    誰,是誰在叫喚?

    迷濛混沌之中,週身一片迷霧,影影綽綽印著一個人的身影,他緩緩地伸手而去,卻觸不上任何東西。

    那個人便在不遠處,可是隱在迷霧之中,看不清摸不著,他唯一認得的唯有那個聲音,混著熟悉的味道,讓他沉醉。

    可是,他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是似親近之人,又似是疏遠之人。

    他知道,那個聲音很親切,宛如在冬日裡的暖春,為他孤寂的心帶來一片寧靜祥和,彷彿唯有在那聲音身邊,方能找到安寧。

    龍傾寒幽幽醒來,看到的便是龍末擔憂的臉,他正一張一合著雙唇,在說些什麼,似乎,在喚「子玥」?

    原來,是龍末,那個夢裡叫喚他的人。

    是了,他怎麼忘了,龍末雖是他的侍從,但多年來對待他便如親弟弟一般,極盡照料,猶記得幼時,自己還曾喚過他「哥哥」,但隨著年歲增長,身份的變化,他與龍末那份兄弟之情反倒生疏了。

    不自覺地,他幽幽喚了出口:「哥哥……」。

    龍末微微怔住了,他溫柔地撫上龍傾寒的額頭,一向冰冷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少主,你起了高熱,還是多加休息才是。」

    高熱麼?龍傾寒微微地轉動著雙眼,他的意識混沌,眼前的事物都覺得迷糊不清,他張了張唇,試圖擠出一個音,可卻發覺喉嚨如火燒一般,沙啞生疼。

    卻沒想,一向身體健康的他,接連生病,不過是挨了一陣打,便病成了這樣,這身體當真是越來越差了。

    只可惜,那個人不在,再沒有人抱著他給他端藥餵水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龍傾寒雙眼微瞇,再度昏睡過去,迷濛之中,有人走來,一隻熟悉的手覆在他的額上,給他輕拭額頭的冷汗,低聲叫喚著他的小名。

    「哥哥……」他下意識地出聲,而後沉沉地陷入沉睡。

    龍傾寒這一病,便是數日,他的娘親尚紅繡多次來看過他,餵他吃藥吃飯,他心生感激。但可惜,身子一直不好,下床行得幾步,又似要昏闕一般。

    而龍越卻是一直都沒有來看他,尚紅繡多次提醒,龍越硬是死撐著面子不肯來,每次都怒氣沖沖的丟下一句話;讓子玥好生反省,認錯後再說。

    尚紅繡一直不知父子倆的矛盾從何而來,但為了龍傾寒早日好起來,她便當做中間人,往來於兩人之間勸慰,可是依舊無果。

    她也曾問過龍傾寒究竟兩人之間是什麼矛盾,但龍傾寒卻是死咬著不說,也開口放話言說他無錯,更不會認錯。

    如此幾日下來,當真是把尚紅繡急壞了,兒子身體時好時壞,常常昏迷不醒,而作為打他的爹都不來看,她怎不焦急。

    她一惱,便跑去找龍越,將責任都推給了他,言說龍傾寒這病是心病惹的,久久不好,他這作為父親的當去開導開導才是。

    龍越聽聞不由得一歎,關於龍傾寒與鳳璇陽之事,他委實不願告訴尚紅繡,怕她擔憂太多。但現下龍傾寒性子倔,死也不肯認錯,尚紅繡又一直在他耳邊嗡嗡嗡地吵鬧,無法,他只得親自去找龍傾寒,勸說他。

    此時龍傾寒的背部方上好藥,身子還虛弱得很,龍越一進來,看到的便是赤|裸著上身的龍傾寒。

    此時的龍傾寒雙眼有些迷離,全無之前那般精神的模樣,容顏憔悴,雙唇泛白,背部滿是縱橫交錯的紅色血痕,即便已經結痂,仍顯得猙獰可怕。

    「爹?」眼看龍越進來,龍傾寒低聲一喚,那虛弱的聲音配上那瘦了不少的身子,饒是龍越再怎麼心狠,此時也不由得心頭一痛。

    畢竟是自己的兒啊,天下哪有真正狠心的父母。

    龍越深吸了口氣,強壓心頭的難受,走了過去,故作鎮定地問道:「今日可好?」

    「好多了,多謝爹關心。」龍傾寒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沒有親近,也沒有疏離。

    但這般淡然的龍傾寒卻讓龍越心生一痛,他終歸是將這個孩子推得越來越遠了。昔時,他為了栽培龍傾寒,便對他極其嚴厲,幾近苛責,使得他對自己逐漸不滿起來。

    而後龍傾寒十歲時,跟著他師父去遊蕩江湖了,幾年前方學成歸來,卻自此對他這個父親冷淡起來。說來,父子倆這般生分,龍越自己也是有責任的,但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龍傾寒好,卻沒想,造成了這樣疏遠的結果。

    龍越輕歎了一聲,走到龍傾寒的床頭坐下,歎聲道:「子玥,你可是怪為父?」

    龍傾寒的雙眸微微一亮,復又暗淡下去,「爹也是為了孩兒好,孩兒豈有責怪之理。」

    話雖說得如此客套,但其中的疏遠之情清晰可見。

    龍越伸手過去拍了拍龍傾寒的手,龍傾寒一怔,手縮了一下,又沒再動作了,放在那裡由著龍越輕拍。雖然只是微小的一動,但龍越卻是感覺到了龍傾寒的抗拒。

    他心中一痛,便鬆開手轉過身去。

    一時之間,父子倆之間沉默了下來,房間瀰漫著詭異的氣息。

    時間緩緩流逝,一個不言,一個不問。背對著龍傾寒的龍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直幽幽地望著遠方,而龍傾寒則是交疊著雙手,低垂著眸,思慮著那個紅衣男子。

    「爹,若是……」

    「子玥……」

    兩人同時開口說道,龍越聞之,忽地怔住了,龍傾寒話語裡的意思,明顯是說若是無事,便早些回去罷。這般疏離,龍越真不知如何是好。

    「爹,你說罷。孩兒聽著。」許是感受到龍越的情緒,龍傾寒先一步開口道。

    「唉,」龍越一拍大腿,長長地歎了口氣,「子玥啊子玥,緣何我們父子會到如此地步。我猶記得你幼時時最喜跟在為父身邊嬉鬧,怎地如今卻……」說到最後,龍越卻是難過得偏過了頭去。

    「爹?」龍傾寒有些不敢相信的出聲,這樣失態的龍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份疏遠從何時開始,似乎從他學武後,便開始了罷,不,似乎是……

    他幽幽地回憶,思緒飄忽到了多年前。那一年,他剛五歲,彼時的他非常調皮,常喜歡爬樹玩鬧。那一日父親的至交好友,帶著他的兒子來做客。幼時的他鮮少有同齡的玩伴,便是天劍宗裡的小弟子,也因身份之故,對他多有敬畏,不敢同他玩樂。是以這父親好友的兒子到來,使得他第一次有了伴。

    他跟著那小孩到處爬樹,逗鳥,嬉鬧。如今回想起來,那可謂是他童年時光中最為開心的時刻了。

    但那時與小孩玩鬧時,兩人跑到了膳房,那小孩意外打翻了米缸,所有的米都傾瀉了出來,這一下,可驚動了龍越。

    龍越趕來之時,他與那小孩正低垂著頭站在米缸前,龍越一怒,便喝聲道:「是誰做的!」

    豈知這時,他身邊的小孩便伸手一指,指著他的鼻子道:「是他!」

    當時的他年紀尚小,猶不知道誣陷這回事,便這麼迷迷糊糊的做了替死鬼。

    當震怒的龍越要打他掌心時,他還反抗地哭訴喊冤,豈知這讓龍越愈發震怒,猶怪他在客人面前丟臉,死不認錯。為著這件事,龍越在客人走後,將他吊起來打了足足半天,他疼得哭都哭不出了,後來還是他娘尚紅繡來救下他的。

    自那以後,他的性子便變了,變得極其冷淡,不哭也不笑,只因他最敬愛的父親不問緣由便打了他,使得他對父親的感情愈發冷淡,後來隨師父遠走後,這感情更加疏遠。

    但後來許是那小孩覺得心中有愧,便自請來照顧他謝罪,於是,便有了龍末。

    是的,那個小孩便是龍末,龍傾寒對幼時的記憶雖有些模糊,記不清那小孩的模樣,但依著龍越所說,與龍末所承認的,那小孩便是龍末,是以這些年他雖未喚過龍末一聲「哥哥」,但他依舊是很感謝龍末曾經帶給他的快樂。只是可惜,隨著年歲增長,龍末變得越發沉穩,對自己越發恭敬,他這聲哥哥卻是喚不出口了。

    從回憶中緩緩地走出來,龍傾寒淡淡地看了龍越一眼,發覺龍越當真是老了,滄桑的臉上已有了歲月的痕跡,眼角處的皺紋隱隱顯現,那記憶中高挺的背也有些微駝,原先柔順的黑髮也露出絲絲白髮。

    一瞬間,有種莫名的濕意湧上了心頭,多年來的親疏之別,這時竟忽地全消了。

    龍傾寒反握住了龍越的手,微微笑道:「爹。」無需太多的語言,只需一句輕呢的呼喚便足夠了。

    「子玥。」知曉龍傾寒心結已解,龍越激動地擁住了他。

    「爹。」龍傾寒反擁著他,垂下了雙眸。

    父子倆在釋然的一刻激動地相擁。

    良久,他們才緩緩分開,而後相視一笑。畢竟是多年的父子,有些血濃於水的感情是斷不開的。

    龍越拍了拍龍傾寒的手,便與他長談起來,說說他兒時的故事,談談他的未來。

    龍傾寒憔悴的臉上漸漸有了喜色,精神也好了很多。

    然而,在談到一個問題時,他們之間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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