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百二十九章 慘烈 文 / 木又門
攻擊，攻擊，攻擊……
每一個站上城牆的武者很快什麼都已經無法去想，攻擊成為他們腦海裡唯一運轉的旋律。
黑暗獸潮已經徹底瘋狂。
瘋狂後它們的攻擊簡直沉重得令驕陽王朝每一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遠攻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沒有停歇時刻。
城牆之下邁過湖水屏障的獸潮，帶給城牆更大威脅，不僅城牆有開裂危險，城牆上的人更是有性命之憂。
天空的黑暗飛禽，不理會一隻隻元素之箭的掃射，它們紛紛如不知疲倦一般的轟炸機，從上而下發出一次次殺傷力驚人的戰技，這種戰技如果僥倖未被下方武者攔截到，一落到地面，不僅會將金屬架徹底炸毀，就連帶著條條深溝的地面也會被擊出一個巨大深坑，凡是在巨坑範圍內的無辜者，幾近全部死無全屍。
整個驕陽王朝的武者沒有一個可以得到片刻休息，他們，全部不得不高速運轉起來，在城牆上的武者盡量擊殺敵人與保護城牆，而在城牆下的武者卻如同救火隊員一般，不僅得隨時準備登上城牆補上受重傷或死亡同伴的空位，還得在任何地方出現漏洞時，第一時刻前去救援。
一隊隊人馬不停在帝都街道上疾速狂奔。
至於眾神，百餘名眾神有一大半已經全部出動，他們雖然數量不少，可也僅僅就百餘人，哪怕是神，百餘人要負責保護偌大帝都那麼多平民的安全，絕對也是超負荷運轉。
呼！呼！呼！
孟小虎的呼吸再度變得急促，不管再強，連續十個時辰持續每隔十分鐘就發出一個戰技，將附近城下對城牆造成極大威脅的黑袍人給斬碎斬散，鐵打身體也有幾分吃不消。
金眸中浮現上淡淡苦色。
腳下的金屬架子，已經被濃稠鮮血給徹底覆蓋，很滑，可這種時刻根本沒有人有空隙，幫他們這些站在高處的武者用水將架子稍微清理一下。
站得高看得遠。
他可以清晰看到，巨大湖泊上遠處余火已經徹底散盡，可是湖水依舊漆黑，無它，湖水是被大量死在這場持續了十個時辰攻防戰中的黑暗獸類與黑袍人黑血染黑。
而靠近城牆一圈的湖水，則是顏色刺眼的鮮紅色。
紅色來源於驕陽王朝武者，擊亡那麼多黑暗獸潮，武者們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們自己的鮮血與生命，曾經作為城牆上端排雨口的個個小洞，不斷有鮮紅液體從裡面緩緩彙集成股的流出，直接染紅了城牆邊緣二十餘米的水域。
心中充滿憤怒與嗜血殺意。
可惜現在他已經無法通過任何語言宣洩這種情緒，因為嗓子早就嘶啞。
虎嘯猛然一斬。
十一個燃燒著青焰的潔白虎頭破鋒而出，轟隆，超過百米範圍內，幾乎已經靠近城牆只有十米的黑色獸潮，被硬生生集體轟出一個長約千餘米的空缺。
又一次暫時解決了燃眉之急。
收刀，趁著短暫時間休息幾分鐘。
天色在這個時候已經逐漸變暗，很快，夜色不以人意志為轉移，再度籠罩上了整個帝都。
與以往不同的是，黑夜不僅沒讓黑暗獸潮的攻擊放緩，相反，它們的攻擊開始變得更瘋狂，而在黑夜中，人類武者的視線卻因此受到阻礙。
饒是如此，也沒有一個武者退縮。
既然天時弱了一點，那麼就用人和來補上。
一個無人入眠的夜晚，就連孩子，也默默流著淚，聽著不絕於耳的轟鳴聲，在深深土溝裡蜷縮顫抖了一夜。
漫長的一夜。
當清晨再度降臨，大部分平民爬出深坑，原本以為早就乾涸的眼淚瞬間爬滿他們滿是污漬的臉。
慘烈！
他們從未見識過如此慘烈的一幕。
到處都可以看到濃煙升騰，近處，還能看到一些地點還未熄滅的餘燼。
帝都唯一剩下的標誌性建築，那一座高高石塔，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只能看到一堆堆碎裂石塊。
到處都是鮮紅刺眼的一灘灘血漬。
還有一些平民，被自發組成的求助平民從土坑裡抬出或挖出，重傷者眾，他們身上不斷湧出鮮紅的血，有些已經死亡，被崩塌的土活埋至死，這些死者凝固在臉上的猙獰表情，說明他們在死前有多麼痛苦。
不過，更讓這些無辜平民淚流不止的是，他們分明看清城牆下方，有一堆堆死亡武者被整齊擺放在骯髒地面。
走近。
這些武者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有些還保持著嘴角一抹淡淡的驕傲微笑，可與他們死前的平靜與驕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的遺體簡直慘到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有的身上一大塊肌肉都被硬生生撕走，只留下邊緣觸目驚心的野獸齒痕。
有的沒了胳膊。
有的缺了腿。
有的腸破肚爛。
最慘的人雙臂同時被硬生生撕掉。
更為讓人落淚的是，這些死亡武者戰士一個個身體上的傷口都密密麻麻到無法數清，可以說，連一寸完好皮膚都沒有剩下。
沒有人懷疑，這些武者都是戰死，而且是極其光榮的戰死！
吳遇長時間站在其中一堆遺體旁邊，蒼老的眼紅如血，良久，他一聲哽咽下令：「讓離這些勇士最近的平民們幫助將他們火化了吧，如此混亂，或許很難給每一個勇士找到家人，但老夫相信，現在這座城裡第個人都是他們的家人，因為，他們用最寶貴的生命給了還活著所有人第二次生命，如果有可能，記下他們每一個的名字。」
命令下達後，城內很多地方開始燃燒起火焰。
每一個平民都自發去執行這個任務。
沒有採用一起焚燒的方式，不顧繁瑣，這些平民細心的將這些戰士遺體分開一具具單獨焚燒。
當火焰騰起，這些勇者的遺體逐漸消失在火焰中時，他們沉默地站得筆直靜靜等候，表情肅穆，嘴裡喃喃輕聲反覆念叨著送走最親近家人時才會說的悼詞。
一遍又一遍，每一個被火化的武者都有同樣待遇，沒人因為疲憊而在這個環節少說一個字。
即使是默念，很快送行的平民們嗓子也快速嘶啞，眼淚停住，眼眶紅腫。
當又一個白天流逝，夜晚降臨，這些送至火化的武者遺體不但沒有減少，數量反而比清晨時刻更多，沒有一個火化者說累，他們如標槍一般站得筆直，依舊一絲不苟完成每一個步驟。
只是在火光中，那些迷茫痛苦的眼神越來越堅毅明亮。
「不管再黑暗，再痛苦，我們一定堅守住心底最後一份光明，這光明就是你們，而且永遠不會黯淡或消失！」
這一句話，在每一個武者身體徹底焚燒為灰燼前，由平民們自動補充。
他們已經接收到了王室新下達的命令，這個命令曾經一度令他們迷茫與不解，但此刻他們釋然了，而且徹底接受並決定堅定執行。
痛苦或許會令人沉淪。
但有的時候，極度痛苦會讓人徹底脫胎換骨，浴火重生。
在充滿絕望氣息的帝都裡，這一個個死去卻滿臉平靜或微笑的武者，讓數以萬計曾經懦弱的平民們重生了。
火化遺體的火焰，一直都沒有熄滅過。
絕望隨著時間推移變為悲壯與平靜。
哪怕眼睜睜看著唯一屏障，城牆，其上的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後，也是如此。
入夜，吳遇緩緩走上城牆，面對擦身而過的戰技攻擊也毫不躲避，就如同幸運之神眷顧，這些戰技居然都沒正中擊上不躲不閃的他。
雙手，緊緊抱著一隻黑色陶罐。
「孟大人，請您來一下！」
走到城牆上方，望著已經徹底變形金屬架上的孟小虎身影，吳遇一聲嘶啞低吼。
一怔，孟小虎疲憊跳下。
臉色蒼白，面對連續兩天不停不休的黑暗獸潮瘋狂攻擊，這兩天，他休息的時間沒超過三個時辰，疲憊如影隨行。
看著吳遇手裡的陶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沒有多問一個字。
實在是沒力氣說話。
吳遇平靜微笑，雙手將陶罐遞向孟小虎，平靜一字一頓道：「孟大人，這傢伙是我的老夥計，一起在神殿生活了幾十年，今天下午的時候他走了，滿身是傷，卻是笑著離開的，他的老骨頭現在已經變為一捧灰，我知道他嘴上不說，可這一段日子以來，原本他最崇拜的神邸已經悄然變成了你，這一點他從未親口說過但行為上也從未掩飾過，或許帝都淪陷已經無法阻止，但這些死去勇士的骨灰，我們商議了，絕不希望他們落到黑暗獸潮手裡，所以我們決定，將他們灑入這帝都城外的湖泊，這樣誰也無法再打擾他們死後的英魂，而且，將英魂安置在帝都之外的湖泊，我相信他們一定也願意，如此，永生永世他們都會看著這塊用盡一切保衛過的家園，靜靜等候著光明重新回歸這裡的那一天，孟大人，老夫懇請你親手送我這老夥計最後一程，您願意嗎？」
伸出沾滿黑血的雙手，孟小虎莊嚴回應：「無比榮幸！」
小心接過黑罐。
重新躍上金屬架，不理會黑暗獸潮的攻擊，兩手將黑罐舉高過頂，用力向城牆之外一擲，同時嘴裡發出一聲嘶啞狂吼：「一路走好，最忠誠的同伴，魂去來兮！」
無數個滿是血的武者，莊嚴重複孟小虎的一樣動作，將同伴遞到手裡的同樣黑罐，擲向夜色中的湖泊。
砰，砰，砰，碎裂之聲此起彼伏。濃濃骨灰如霧一般瞬間籠罩整個帝都城牆外圍。「魂去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