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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碎塤篇 :第三十六章 死生契闊徒結髮(二) 文 / 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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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髮人送黑髮人,肅州蕭氏,不得不再次承受這樣的痛楚和無奈。

    蕭況、蕭采絡緊急處理好散敗的軍隊,回來參加兒子、弟弟的葬禮。

    而我,不顧所有人的勸阻,以蕭采繹妻子的身份哭靈守喪,一點不漏地參加了喪葬全部程序,直到落棺下葬,七日招魂完畢。懶

    秦夫人一直說,這樣對我的將來肯定不好。

    我望著蕭采繹落葬的方向凜冽地笑。

    將來?我還有將來麼?

    蕭采繹落葬的第二天傍晚,我趁了全府上下忙得人仰馬翻,正是懈怠的時候,換上了男裝,用帽子將只及肩膀的黑髮掩住,藏了把利刃在袖中,悄悄出了府,縱馬衝出了肅州城。

    是的,我要離開肅州。

    我要去越州,找宇文清,找我曾經的白衣。

    他欠我一個解釋,一個承諾,以及,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宇文清,白衣,欠我的,你要用血來還!

    天很熱,有時又很冷。

    冷到我渾身哆嗦時,我才意識到天在下雨,雨下得很大,鋪頭蓋臉砸下來,眼睛都睜不開,連馬兒都不安地蹬著蹄不肯受拘束。()

    烈日以及暴雨底下,我在馬上淒冷地笑,唇邊一條條傷口,是被自己牙齒咬破的痕跡。蟲

    到出發後的第四日,我渾身滾燙,便知道自己發燒了。

    計算路程,應已到了滄南一帶,等過了延陵,便是越州地界,這樣晝夜兼程,頂多三五天,也便到了。

    便是發燒,也不致三五天內便死去吧?

    便是注定要死去,我也要見到宇文清後才能死。

    又是大雨。

    我忍著喉嗓口的疼痛和頭腦的暈沉,勉強執著馬鞭,驅馬向前衝著。

    馬兒不馴地嘶叫著,走得東倒西歪。它本是蕭府中最神駿的馬匹,方才一路帶我出來,連蕭家那麼大勢力,都無法追回我。但經了這幾日折騰,它已只剩了一副骨架子。

    我用起全部力道,狠狠地抽這可憐的東西,心裡卻在祈求,祈求馬兒能平安將我帶到越州城。

    到了越州城,它就自由了,因為我將永遠不需要騎馬了。

    模糊的雨影中,我看到前面人影幢幢,不知有多少人在雨中行走。我撥著馬頭,想讓到一邊。可不知道是我眼光指揮錯了方向,還是馬兒眼花竟沒看到那麼一堆人,它居然直直撞進了那堆人影。

    喝罵聲一片,又有誰用長矛和長戟狠狠打我的馬,馬兒長嘶一聲,兩腿一軟,已跪倒在地,拚命掙扎。

    我也毫無疑問地直栽下馬來,撞到一人身上,方才落地,也不覺疼痛,從泥水中爬起來,正要去牽我那匹馬時,大雨之中,四處伸來了冷亮兵刃:「奸細,哪裡來的奸細?」

    我有氣無力道:「什麼奸細,我要趕路。」

    我依舊去牽我的馬,努力要將它從泥水裡拽出來。

    那些人看來全是士兵,見我完全無視那些刀劍,一時倒也怔住,並不敢真的刺向我。

    「出了什麼事?」後面有一人騎了馬奔向前來,喝問道。

    「仇將軍,有……有個奸細撞過來了!」

    那人側頭看著我,似在仔細辨認著什麼,好久之後,才忽然發出一聲驚叫,縱身跳下馬來,撥開士兵們的刀劍,驚呼道:「你,你是棲情公主麼?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我抹了把頭臉上的雨水汗水,努力撐起頭去看眼前這人,終於也認出,原來這人是杜茉兒的丈夫,安亦辰的部屬仇瀾,頓時笑了,道:「仇將軍麼,你來得正好,這馬不聽話,我就扔給你吧。把你的馬借我騎下。」

    我丟開了我的馬,躍上仇瀾的馬匹,逕向前衝去。

    我很為我還能躍上馬匹的體力感到欣慰,看來人快死的時候,潛力最是無限。

    身後的雨幕中,有人在驚呼:「馬,這匹馬死了!似乎是活活累死的!」

    死了好啊,死了不是種解脫麼?我在風雨中燦爛地笑。

    「天,那麼那個棲情公主……」

    棲情公主也死了,被一個叫白衣的人,活活凌遲。他們遇到的,不過是個趕路的瘋子而已。

    仇瀾的馬到底是安氏的,總不如肅州的馬馴服。奔了半個時辰,我已被它甩下去兩次了。

    第三次被它甩下馬時,我臉面向下,吃著了大雨的泥水,一陣陣的噁心直泛上來,讓我吐個不住。而那該死的馬兒,這一次居然沒有停下來,瘋狂地一路跑出去了。

    沒有了馬,我用什麼去肅州,走著去嗎?我強忍著噁心,要從泥漿裡爬出來。到底是泥漿太滑,還是我的腿太軟?我拚命在泥漿中掙扎著,只徒勞地將更多的泥漿結結實實滾在衣衫上,如同一隻垂死的泥鰍,勉強地在骯髒的泥水中擺著鰭和尾,卻始終爬不起來。

    一匹馬從我身畔疾馳而過,又濺我了滿頭滿臉的泥漿。我爬在泥水裡,用胡亂用濕透的袖子擦著眼睛。一定是有沙礫濺入眼中了,我看前面的路,都是模糊一片。

    可袖子上一樣是澄黃的泥水,眼睛給擦得又澀又痛,連耷拉下的睫毛,都在扎刺著眼瞳。

    又是一陣噁心傳來,我的身體更覺虛軟沉重,伏在泥水裡吐著酸水,無望地想著該從哪裡再去找一匹馬來。

    若是見不到宇文清,我死不瞑目。

    方才從我身畔一竄而過的馬兒在前方長嘶一聲,忽然撥轉馬頭,又往回衝來,然後在我跟前幾步的地方頓住,好久,我才聽到男子無法置信的顫音:「棲情,真的是你麼?」已從馬上躍了下來,將我從泥水裡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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