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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節 條件(一) 文 / 奧丁般虛偽

    糜竺端盞梅子湯,呷飲了一口,潤潤嗓子,發胖的身軀半躺在軟榻上,有美婢乖巧地跪地,將他的腿捧在胸前,細心替主人修剪著指甲和腳底板的繭殼。

    「別剪得太老,說不準還得去趟彭城,免得到時腳底露了嫩肉,不好趕遠路。」他囑咐,然後望向親弟,略有些埋怨,「你卻是不會說話,來者是客,又是為兄的舊識,便是不滿,也得好生款待,否則顯得咱糜家小氣。」

    身為徐州別駕從事史,公事繁重,家族產業也得親歷親為地打理,他這熱天道很是東奔西走地幾番,此時剛回朐縣,才稍歇口氣,弟弟糜芳就心急火燎地尋上門來,直嚷,「大兄,那平原的李家小子已來了小半月。」

    待聽二弟說了通話,糜竺不露聲色,沒表明意見,問道,「子方,爹對李功曹態度如何?」

    「不冷不熱,倒是小妹整日和李小子黏在一起,今天又拖著他到海邊玩兒,哼,女兒家外向,對我都沒這麼親熱。****」糜芳氣憤地說,語氣有些彆扭,這是人之常情,當哥的初見寵溺的妹子有了心上人,多少都有點不痛快,像是被搶走了什麼心愛之物。

    「但爹還是將他安置在自個別院。」糜竺歎氣,「若是不中意,他老人家早趕人了。」

    「我就不覺李小子哪裡好,論武,還不及我;論文。也少見他有什麼精妙之語。就是張嘴油滑,哄得妹子神魂顛倒地。」

    「若是那李佐之生在春秋戰國,也算一縱橫之徒,你是沒見到,當初在北海,三言兩語就堵得孔相國窘迫。==」糜竺搖搖頭,「我回徐州後,細想其人。不好說,瞅著輕薄孟浪,卻又有幾分特立獨行之感。」

    「哥啊,咱尋你是想對策地,不是聽你點評人物的,總之,我就是看不順眼,萬萬不能將小妹嫁他。」

    「你先下去。」糜竺縮回腿,揮手遣退了婢女。苦笑道,「對策?若爹不滿意,事就好辦。可要是爹點了頭,當晚輩的還能毋不敬?」

    他心裡亮堂,爹是怕自個拿小妹做了那聯姻道具,唉,咱當兄長的,真能禍害親妹妹不成?都不是為了這個家。

    不是他糜竺心氣有多高,換了太平盛世,自己還樂意安安穩穩地在東海老家過好日子。^^^^

    如果李臣是個有根基的的世家子弟。又真心誠意地對待妹子,二話不說,他就把小妹嫁過去,那日在平原,劉家老太太說得也對,互相扶植嘛。

    可那李佐之的基業實在是太薄弱了,上無宗族蔭澤。下沒家人輔助。便是功曹一職,也是因為運道好。做了劉國相的義弟,否則一介白身,別說官,小吏都當不上。

    爹地想法沒錯,他是為女兒謀幸福,可說句不中聽的話,眼光實在短淺了,真以為糜家穩若磐石,這年月亂啊,他家瞅著富貴,也不過是在一州一國裡拔點尖的豪強,別看在州牧大人面前還說得上話,但放眼天下,還不是求家業安穩的螻蟻一隻。\\\\\\

    自己也沒錯,身為一家之主,宗祠族人的安康,不比什麼都重要?豈不見,朝夕間,家破族滅的例子數都數不過來。

    妹夫必須得是志在天下的英雄人物,才能保得住他老糜家的傳承,才真能讓小妹無憂無慮地活著。

    貞妹也不長進,學什麼不好,偏學那相如公和卓文君,一見傾心,約定終身?等到家貧人賤時,還談什麼幸福!

    糜竺費力地穿上靴子,人胖,腰彎得氣喘,攀著几案半天站不起來,弟弟見狀忙上前攙扶住兄長。

    「哥身子還是虛了,少時沒打熬好體魄,才過中年,就胖成這樣。^^^^」糜竺擺擺頭,一使勁自個爬起來,拍拍二弟的肩膀,「亂世得掌兵,哥是不成,你弓馬嫻熟,倒是能有作為。」

    「大兄……」糜芳眼睛有點濕潤,他和小貞兒都比糜竺小許多,對這為家族嘔心瀝血地兄長既親又敬。

    「別動不動就將喜怒哀樂露在臉上,不夠穩重,日後若入了仕途,如何當一方父母?」糜竺訓斥,然後背手在室內走了好幾圈。

    「我東海糜氏,幾代豪族,嫁女總得風光不成?」良久,他展眉笑道。

    「哥的意思是?」

    「李功曹真想娶小妹,那便得答應三個條件。」糜竺輕敲著案面,「一則,得有千金聘禮,咱家雖不缺錢貨,但不要彩禮,倒像是小妹倒貼過去,弱了身份,往後會被夫家輕視;二則,爹疼愛小妹,必不想她遠嫁,夫婿須得將家安在徐州;三則,有功名在身,也不用高官顯祿,至少是一郡之長,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談什麼有志向的英雄男兒?」

    這三條拋出去了,句句為妹子著想,糜太爺也不好反對地,否則不成了亂點鴛鴦的瞎老漢。==

    糜芳這才明白,撫案大笑道,「是想讓李家小子知難而退?」

    千金雖貴,但若是那李臣的兄長劉玄德公傾力相助,倒不成問題,這只是幌子,難就難在後兩條,他乃平原官吏,如何能安家於徐州?就算真捨了兄長,孤身入徐求仕,門閥森嚴,白身之人哪怕再有才學,能當上郡守,快也得一二十年,慢,那便終身無望。\\\\\\

    糜家兄弟倒沒想到,就算不提,李臣也真沒這個心思。

    並非人人都是蘿莉控啊,姐控人妻控還是很有市場的。

    這不怪他們,畢竟兩家人地條件相差甚遠。換個正常漢子。難免會有攀富門地念想。

    又商議了一陣子,糜竺便說,「備車,這事不能拖,免得爹橫生波折,咱們先去尋小妹和李佐之。」

    今日海邊頗有些濕風,驅散了燥熱,乘著舟船沿著海岸飄上陣子。真是舒坦。

    釣魚得心定神閒,糜丫頭很快就沒了耐性,扔了魚竿,托腮坐李臣旁,賞著風景,聽著故事。^^^^

    「……那王生躡手躡腳走到窗口窺看,見一獰鬼,臉是綠色,牙齒如鋸。在榻上鋪了張人皮,正持筆描繪!」這是聊齋裡的《畫皮》,話說恐怖故事。大姑娘小嫂子們的既是愛聽,又是害怕。

    糜貞堵著耳,面無血色,但就是捨不得打斷,一雙手緊緊扯著甘梅地衣襟。

    「別怕,東家故意嚇人哩。」甘梅的臉蛋也是慘白,聲音有點顫,安慰著小姐。

    「才不怕呢。」丫頭嘴裡這麼說。人又使勁朝她身上縮了縮。

    兩個姑娘先前還鬥雞似地要打架哩,現如今倒相安無事了,這也是甘梅刻意討好的緣故。^^^^

    糜貞終究小孩子心性,不記仇,見她服了軟,又乖乖巧巧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兩人年齡只差三歲。正說得上話,無形中親熱勁就上來了。

    特別是甘梅給她講以往在村子裡的農家哩事。下套子捕田鼠逮麻雀啦,怎麼採桑養蠶呀,對莊稼人而言太普通了,都算不上談資,不過富家小姐可沒接觸過這事,聽得津津有味,倒省了幾分去糾纏狐兒臉地功夫。

    糜貞就是這脾氣,對親近的人格外優待,不但換了上房給她家住,前天夜裡,還偷偷跑過去,朝甘梅手裡塞了個玉吊墜,說,「吶,我打了你,算賠禮唄,別記掛在心。」

    「不用不用,那天是我發癔,幸虧小姐寬宏。\\\\\\」甘梅急得直擺手。

    「都給你了,難道還能收回?」糜貞笑,又打量著她,「寶兒姐好俊俏,過幾天,尋個裁縫來,給你置身衣裳。」

    到第二天,甘梅一早就找到李臣,把吊墜地事講了,侷促地問該怎麼辦。

    「就收下吧,多少是心意。」李臣說,私下挺滿意地,人不怕不懂事,就煩不聽教,看來這甘家閨女還值得調教。

    念頭一起,逐她出門的想法也淡了。

    「啊呀,東家講得駭人。」季蘭剛從艙房來,聽了半截,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手裡地食盒弄翻。

    甘梅定了定神,輕吐了口氣,起身接過食盒,又在船頭鋪好竹蓆,將碗碟放好,細心地蘸上調料,喚著糜貞,「先別說了,東家、小姐,快吃魚,我娘刮的魚膾可薄了。」

    李臣接過去,夾了幾片,細嚼著,連連誇道,「刀工真不賴,入口既化。」

    見他吃得香甜,糜丫頭也嘗了片,「味是挺鮮,不過我蠻煩太腥的生食。」

    「噢,那給小姐熱個蝦湯?」甘梅連忙說,「都出來半日了,總得用點膳食,別累著了身子。」

    「寶兒姐別忙乎了,來吃點,待聽完故事再說。」

    「小姐你的身子要緊。」甘梅搖頭,對季蘭說,「娘,你且歇歇,我去煮湯。」

    廚間爐台地炭火正明亮,她洗乾淨手,從甕子中舀了清水,又在案板上切好海菜和蝦肉。

    「真氣派呢,這玉能換十斗糧,哪是咱這賤命用得起的。」甘梅摸了摸束於腰間的環珮,紅潤地唇泛起絲漣漪。

    她揭開蓋,抿嘴,瞧神情想朝湯裡吐唾沫,又停了下來,拿指甲狠狠掐著自個,疼得一激靈。

    「太下作了,又沒啥子用,吃了我口水,難道會生病不成?」姑娘在心中說,「命可以賤,身子可以賤,但心氣不能賤,否則,就不會有出息。」

    水開了,熱氣騰騰,印在水面上臉的倒影,隨著沸騰的泡兒,變得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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