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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兄弟君臣第二十二節 北海(二) 文 / 奧丁般虛偽

    才過得清明,風暖了起來,吹得滿地明媚,河岸兩側的野草褪了青黃,綠得油亮,慘紅的桃花落瓣凋謝,跌入顯著渾黃的流水,有幾片被風裹著,飄到了河中心,浮得片刻,便被浩浩蕩蕩的水流吞沒。()

    一隻艑船離了碼頭,順著寬闊的淇溝河道朝東駛去,小半個時辰後便出了平原轄區,艑船便是此時的一種小貨船,單帆,吃重又好操持。

    「這風舒服,讓人一身清爽。」崔啟年在船尾袒著胸腹,把掌擱在額前朝回望了望,「船也快,都瞅不見縣城影子了。」

    「你可悠閒。」李臣把前不久簡雍抱怨他的話,又扔給了啟年,他此時乘著船,帶著數個差役,要去幹件挺麻煩的事兒。

    流民蜂擁而至,郡上缺糧,按道理本該找刺史調劑些穀麥,應渡難關,但田楷大人早發兵入冀州了,按土話就是和老上司公孫瓚前後夾擊,包袁紹的餃子,治所沒人能做主,和簡雍商議了半響,覺得有糧可借的,只有北海孔融了。

    北海國是青州大國,轄十八縣,戶十五萬,地盤人口抵得上平原數倍,相國孔文舉乃聖人二十世孫,自幼便名動天下,名儒宗師般的人物,高才倨傲得緊,聲言只奉朝廷明詔,對公孫袁紹的河北大戰也是冷眼旁觀,互不相幫。

    「和清流打交道很麻煩的,」李臣苦惱,「如果帶著錢帛去買,或有刺史的令書,也許可成,現在啥都沒,空著手憑張嘴去要,難!」

    「你就不懂了,咱走南闖北什麼沒過見?」崔啟年支招,「這借東西,須得諂媚奉承,順著毛把人捋舒坦了,事就好辦,當年我少吃食,見誰家有喜慶壽事,跑過去就誇,屁股磨盤大的新娘子,就說是個能生胖小子的,病怏怏的老婆子辦壽席,那便是有陰德,肯定能添福長壽。」

    這賴傢伙整日把「咱走南闖北」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似乎認為自個那點坑蒙拐騙的經歷很了不得。

    「行行,您見識廣,到地頭便由你來操辦。」李臣沒好氣地說,不過話轉回來,啟年雖當不得大用,但人靈光肚子裡有鬼竅,跟在身邊打打下手還挺不錯。

    「在這個年代也混跡了小三年,能當成心腹使喚的,居然就這麼一個人。」他看了看崔啟年的鞋拔子臉,突然有些悲哀。

    囉嗦瑣碎的事兒暫且不談,行得數日,沿途景色雖青蔥嫣然,卻無人跡,偶爾窺見臨河的村莊,也是炊煙不再,荒廢已久,

    青州河道多,走水路快捷安全,太平年間據說來往船舶穿梭不絕,入黃河,出渤海,無數縴夫力棒依河而生,現在亂了起來,少見帆影,惟有河畔的幾個縣城處,才瞧到些許泛舟撒網的漁民。

    直至漸漸駛離淇溝河,轉了數個支流,入得北海國境內,河路才繁華起來,北海臨膠東,多是徐州、建業等處由近海航路駛來的海船,便是三層的樓船也屢見不鮮。

    只不過賊寇鬧得凶,特別是大寇管亥,光和年黃巾起義,此人是青州黃巾渠帥卜已的麾下大將,後來被官軍擊潰,卜已身亡,管亥帶著殘部逃到嶗山,佔山為王,時時侵襲北海東萊,掠城殺官,威名遠揚,如遇到大軍圍剿,朝深山中一躲,也奈何不得。

    這年月青州百姓們每逢蝗旱,官府又不體恤時,都恨恨地說,「老子也投奔管大王去!」

    時日一長,也養成了氣候,成為北海的心腹大患,所以來往商船護衛不少,幸虧管亥缺水軍船隻,如果遇到,揚起帆出了海口就安全了。

    崔啟年起初還看個新鮮,張著嘴說,「好大的船!」不過很快就閒不住了,老嚷著尋處地界靠岸停停,買些新鮮豬肉燒雞,在船上這幾日,也沒庖廚隨船,都是幾個漢子自己搗鼓的白煮魚,撒點鹽,腥得直衝鼻。

    「還是我婆娘秀玉燒的飯菜香,那個美哩。」賴漢吧嗒著嘴,苦著張老臉。

    「以前在溝村,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李臣覺得聒噪,乾脆朝飯裡倒了魚湯,一攪拌,出了甲艙,靠在船沿圍欄上,邊吃邊琢磨,等見到了小孔夫子,該如何應對。

    等崔啟年就著點醃菜,勉強扒完飯,出來透氣,見李臣還剩大半碗沒吃,「你這人哩,喜歡瞎想心思,我走南闖北,隨遇而安,到現在還不是活得自在?」

    他拍拍李臣的肩膀,瞅到岸邊有桑林,一群婆娘正在忙碌,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見,扯著喉嚨就唱:

    「河邊妹子蘭花俏咧,聽見小伙兒抖鞭梢,臉兒好似火雲燒,心癢手難撓哩。

    河邊妹子兒身腰細咧,送哥去操大艑船,荷包兒掛在哥哥腰哩,風裡雨裡樂陶陶。」

    這傢伙嗓子不錯,據他說,當初就是在田頭,唱了幾句酸調,把秀玉勾扯上的,聲音傳得遠,採桑婆娘們隱約聽到了,朝著船指指點點,惹得崔啟年嘴都笑歪了。

    正得意著,聽到有人喊,「喂,這唱的什麼?腔調怪有趣的。」是從離艑船四五米遠的一艘大樓船那傳來的詢問。

    自從入了北海河,就遠遠瞧見前頭有這艘船了,因為是海船,個大,怕撞到小舟,行得慢,所以逐漸追上。

    第三層船艙那正開著扇小窗,一個紮著雙髻的娟麗少女,正睜著黑漆漆的杏眼,朝這揮著手,雖然聲音被風吹淡了許多,但還是像鈴鐺兒叮咚似地,清脆悅耳。

    「咱幽州的野梆子。」見到有聽眾,崔啟年精神頭更旺了,大聲回答。

    「野梆子是什麼?」少女顯然沒聽過這種民間哩歌,大概是看到啟年黑瘦瘦的不像富貴人家出身,一旁的李臣端著個大海碗,正在吃湯泡麥飯,於是問,「你們是幽州來的戲班子?太好了,我正悶著呢。」

    她把髻上的釵子拔下來揚揚,「來我船上唱不,唱得好,我就把它賞給你們。能值千錢呢。」

    李臣大樂,幾乎噴飯,笑著對啟年說,「原來你還有這本事?去,把釵子賺回來。嘖嘖,一千錢的頭釵,可以換匹上好白絹。」

    賴漢倒不高興了,多少他現在也算個官身,居然被人說成是戲子,當下羞惱不已,嚷嚷道,「有你這麼說話的麼?沒家教。」

    「你……」少女愣住了,她沒想到好心好意地請人來唱戲,可憐他們寒酸辛苦,還把新買的釵子拿來當酬資,反而遭了罵,氣得一雙漂亮眸兒蒙了水霧,把頭縮了回去,沒一會,人出現到了甲板上,手裡還拖著個三十來歲的富態男人。

    「哥,就是他們欺辱我。」她指著李臣和啟年,直跺腳,恨恨地說,「看樣子就不是好人,說不準是賊人,快抓起來,待到了平壽,就報官。」

    「這婆娘,心倒歹。」崔啟年吸了口冷氣。

    被喊做兄長的男子,似乎習慣了妹子的刁鑽,他掃了眼艑船,拱手道,「吾妹失禮了,她小孩子脾性,諸位別見怪。」

    「沒事。」李臣笑著回禮。

    直到超過了樓船,還聽到那對兄妹在爭執,「要是二哥在,定會聽我的話,早帶著家兵過去了。」

    「胡鬧,你見過以精絹為腰帶的戲子麼?誤會別人在先,還不知錯。」

    「精絹怎麼啦,我糜家又不是沒。」

    船行得遠了,聲音漸漸聽不清楚,李臣摸摸自己的腰帶,這是小媳婦兒縫的,「那人倒好眼力。」他想。

    ……

    北海國的治所在平壽郡,碼頭修得頗寬廣,有小吏賬房負責收河稅貨稅,還有一大幫子力棒守著,一見船靠岸,便紛紛迎了上來,李臣交了稅,讓差役留守船上,和啟年順著青石板路,入了城。

    「你還在生悶氣?」他見賴漢耿耿於懷,「小心眼,和個十四五歲的大蘿莉計較什麼。」

    「瘰疬?」崔啟年摳摳頭皮,「我走南闖北,沒聽到過這種方言哩語呀,不過聽起來就不是好話。」他呸了口,「那個有眼無珠的死瘰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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