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豈因逢亂世長歌怎奈曲無名 010 托付 文 / 凌波
010托付
白牆青瓦的大宅,果然透著富貴氣派,可是衣裳襤褸的白韶卿站在大堂裡卻沒有一絲窘迫不安,眼睛直瞪著面前的胖婦人,聲音清朗「我不要錢,我要見小六。()」
「唉呀,已經去叫啦。」那婦人掩著鼻子,皺眉看她「你幹嗎不洗洗臉,我看你袖口露出的手腕倒蠻白淨的,叫化子不會連水都找不著吧。」
「叫化子洗的再乾淨,還不一樣是叫化子。」
「真是個怪脾氣。」那婦人倒也不生氣,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卻又覺得有些移不開視線「要不然你也來我家吧,你們姐妹倆也好有個照應。」
「我家兄弟姐妹六個,莫非夫人全收了?」
「這……」婦人一愣,搖頭卻歎「年紀小小,怪不容易的。」正說著話,那邊一個僕人帶著小六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了身青布衣,頭梳雙髻,洗乾淨的小臉倒是清秀可人。
白韶卿上前一步想伸手拉她,可看她身上的衣服,只能忍了,低聲道:「才一轉眼功夫,你怎麼跑這兒來啦?」
「青青,我……」小六的眼頓時紅了,眼淚噗噗直落。
白韶卿看這情形已經猜到了幾分,想到她小小年紀,心裡不忍,只得道:「你果真是自願留下來的嗎?」
「夫人……每回我到她門口……她總讓人送東西給我吃,今兒也是……我穿的又少……冷……」白韶卿咬牙止住湧到眼眶的淚水,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沒事,只要你覺著好就成。我看這夫人慈悲良善,不會虧待你的。」
那婦人聽她這麼說倒是歡喜,忙道:「我家老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每年光佈施的粥就得好幾擔白米呢。」
白韶卿靜靜打量小六片刻,這才拉著她跪在婦人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小六是我的親妹子,若不是不想讓她跟著受苦,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在這裡,我知道夫人是個大好人,今日就將妹子托付了。」
婦人笑容滿面,眼光示意,一邊僕人提著小錢袋上前,白韶卿卻道:「可我有一個條件,夫人若同意了,妹子留下,我們家五個兄弟還會日日燒高香保佑夫人全家福壽安康。若是夫人不同意,我再苦再累也要帶妹子離開。」
「哦?那是什麼,說來聽聽?」婦人倒沒見過這麼能說話的乞丐,暗自稀罕,連先前掩鼻子的手都放下了。
「妹子我是不賣的,這銀子分文不要,賣身契卻也不收,讓小六在夫人這裡,不過為了混口飽飯。她懂事能幹,也會學著做事貼補,夫人權當多個丫頭使喚,將來我一定會來接妹子的。」
在場眾人都是一愣,身邊那僕人先不答應,喝道:「哪有這樣的事!小叫化異想天開。」
白韶卿拉起小六道:「姐姐不能賣你,把好衣服還給她。」小六眼淚滴答,可看了她的眼神,卻也不敢不依,哭著就去解衣領上的盤扣。
那婦人歎氣道:「罷了罷了,這樣有心性的叫化子,我也是頭一回見到,就依你的,不過咱們可得說好了,年滿十五你來接她,一要錢銀兩清。她才這麼點大,養到能幹活還不知得哪天呢,糧食錢可要算清。」白韶卿點頭應是,她又道:「二呢,只等一年,十五一過,她就算是我劉家的人了,到時要嫁要賣,可由不得你。」
白韶卿想了想,也點頭答應,卻道:「既然這樣,請夫人拿紙筆,我們立個字據吧。」
僕人心想活到這麼大還真是開了眼了,竟然有這樣的叫化子,氣的大叫:「你小子別順桿子爬,夫人好說話,也不是任由你一個小叫化要怎樣就怎樣的。」
白韶卿理也不理,只是看著那婦人,這回那婦人也是為難,正皺著眉頭,道:「這事……」卻聽此時堂後有人說話:「這事倒有趣,便依了她吧。」話音一落,便見堂後走出幾個男子,當先一人留著山羊鬍,眉目倒也慈祥,只是瞧他的神情,方纔的話倒不是他說的,而是他此刻正朝著鞠躬讓道的一個中年男子所言。
那男子一把黑色短鬚,方正的國字臉上,雙目炯炯有神,和他的視線相觸,立刻便有威嚴之感,因而他雖看著白韶卿,她卻只抬頭看了一眼,便轉開了頭去。
那婦人見到他們,慌忙起身讓座,急道:「這樣的小事,倒打擾到爺了。」山羊鬍揮手道:「爺說了話,你沒聽見?快拿紙筆去呀。」僕人忙不迭的跑了下去。山羊鬍又是讓座又是上茶,卻始終不敢坐下,夫婦二人都在一旁站著,瞧模樣還有些戰戰兢兢。
國字臉倒是施然入座,他身後跟著兩個男子都是筆直站在他身後,三人一定,頓時便覺氣勢非凡,小六早已嚇的直發抖,拉著白韶卿的衣角躲在她身後,白韶卿雖覺眼前這三人必定不是一般人,卻也沒多在意,只是看著堂外,等那僕人回來。國字臉將她的神情看到眼裡,眼中倒流露出了一絲好奇。
僕人很快就拿來了紙筆,白韶卿看眾人都不動,就自行上前,將紙鋪在地上,提筆將方纔和婦人所說的意思綜合寫下,寫完細看一遍,這才站起。那僕人稀罕的不行,頓時也將小瞧她的心思收了幾分,拿起紙張到他家老爺面前,山羊鬍看了一眼,略為驚訝地瞟了眼白韶卿,又將那字據捧到了國字臉面前。
國字臉眼神一頓,像是有若有所思,卻沒有說話,山羊鬍看了看他的臉色,便道:「想不到你個小叫化子還能寫這一手好字。」
白韶卿答:「老爺看這字據上可還妥當?」
山羊鬍看那國字臉微微點頭,忙道:「就依你說的吧,本老爺樂善好施,也就是看著你愛護妹妹的一片心意,若是換了別人,是萬萬不行的。」說著提筆在字據上寫了名姓,他也是全因那重要人物才這般遷就一個小叫化,要是放了平時,這麼個小丫頭,只怕早就打罵出去了,哪裡還會答應做這樣的手續。
白韶卿待他寫完接過一看,本想提筆寫名,轉念一想,卻對小六道:「你不會寫字,就按個手印吧,」小六猶豫怕痛,有些遲疑,白韶卿便先咬了自己食指,在那上面重重按下一個血印,小六這才依著做了。白韶卿將字據收好,再度帶著小六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又對小六細細叮囑了一番,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