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安能平恩怨長醉只為不識君 017 意外 文 / 凌波
017意外
白韶卿想了想道:「我在楚國確實還有些瑣事要辦,眼前只等家父的冤情平反後,才能著手去做。」
楚夙正要發問,卻聽院外腳步聲匆匆忙忙一路進來,一個青衣少年飛快地跑到面前道:「爺,有人求醫來了。」
楚夙皺眉道:「沒見這裡有客麼?」
那少年急道:「是上次來過的那幾人,火急火燎的,從車上抬下的那個人顯見只有出的沒進的氣了!」
楚夙還要再說,白韶卿已經說:「你去吧,我自己走走便好。」
楚夙只得點頭,跟著那少年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看她,道:「你走慢些,我喚人來給你帶路。」見她答應了,這才匆匆離去。
白韶卿看他們走遠,便轉身依舊朝著小徑走入,不多時便來到一處分岔口,眼前小路三分,各向假山、池塘和一叢密密地青竹後延伸,她隨步踏上通往竹林後的小路,穿梭在陣陣竹香之間,觸鼻皆是淡淡涼意,而她的心,卻是冷的更為徹骨。
雖然眼前看似終於父仇得報,可在她的心底深處,又何嘗能因此便得以透氣舒展。血淚地往事,要是單以齊雲開之死便能償還,那她這些年所受的孤苦漂零,放眼世上恍恍然地只餘她一人的孤獨,父母兄弟天人兩隔,這種種傷痛,又要怎樣才能平復?
因而,是竭力地不去想吧,竭力放下,勸慰自己,待此事結束,一定要尋得小六他們,從此再不管恩怨情仇,在一起平安的過下去,也就是了。
從此唯有將對父母弟弟的愧疚深深埋起。是女兒無用,走到此步,做到這裡,再也無力向前了。
心裡似有東西在剮,眼前的景象亦漸漸模糊,週遭寂靜之極,她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地蹲下身去,雙手團抱住自己,將頭埋在膝間,哽咽聲斷斷續續,合著竹葉的輕擺聲,在林中低回。
而她亦不敢揚聲,只是低聲嗚咽,心神恍惚時,卻忽然有一個聲音自高而下,又離她極近,輕輕的有些遲疑地說:「你在哭麼?」
這並非楚夙的聲音,白韶卿赫然抬頭,抬眼卻碰上一雙鳳目。
這眼睛,只見一次,便終身難忘。
漆黑地瞳孔,斂著微波,眼角微微地甩將上去,便如同筆墨一頓即刻後揚收起,筆端落下的痕跡,偏是極為瀟灑地。斜挑入兩鬃,鳳眼蓄春水。
而這眼睛,白韶卿竟認得。再沒想到,竟會在此遇到他。
念頭一轉,頓時滿腹疑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她抬頭注視自己,這人眼中的柔情更是滿溢,竟伸手朝她臉上「怎麼哭了?有人欺侮你麼?」言語中全不似他本來應有的氣質,竟讓白韶卿愣的忘記躲避,任由他手在自己臉頰上輕輕擦拭幾下,抹去了淚痕。
「別哭了,我給你好吃的。你這麼瘦,定是別人不給你吃,是麼?」
白韶卿抬頭望著他,他的眼神真摯,且充滿童真,與他的年紀絕不相付的童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眼前這人,果真是他嗎?
滿腹狐疑地她逐暫時忘卻了自身的煩惱,迎面站起,將他上下打量。眼前這人穿著一身月白長袍,和當時初見的只是款式不同,純綿的白色,袖口袍邊卷有暗光地細紋,質地軟而妥貼,卻再也尋不到半點王者之氣,此刻的他赫然只是個少年公子的樣子,而自他的眼神中,白韶卿更是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他也正偏頭打量她,那專注而奇特的模樣,讓她心裡犯冷「你……你叫什麼?」她問。
他眼神一黯,似在回想,然想了片刻,不得要理,只搖頭。
「你怎麼在這裡?」她又問。他依然神色不變,只是將頭搖的更猛烈了些。
白韶卿呆呆注視著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可以問的,可以辨別他身份的話來,只是心裡的冷並未消除,反而更沉了。他的樣子實在是不像假裝,可是,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白韶卿回頭四望,伸手向他道:「跟我來好麼?」他定定看她,忽然一笑,將手放在她手心。
白韶卿握著他手,心裡卻不是滋味,急著找楚夙問個究竟,慌忙拉著他順自己走來的原路返回,走到岔路口時,就看到一個丫環正在翹首等待,見她上前,頓時笑了:「姑娘原來在這裡,奴婢趕過來尋不到你,正著急呢。」說著看到了她身後的人,一怔,道:「姑娘識得他?」
白韶卿定一定神,答道:「不認得,剛剛在前面碰到,他是你們這的人麼?」
那丫環笑道:「不是的,他是病人。」
「病人?」白韶卿心中再沉:「是什麼病?」
丫環搖頭道:「爺不說我們也不好問,只知道他像是壞了腦子,來這裡月餘了,跟個孩子似的,什麼也不知道,連天天見的人都不認識。這會兒倒是肯跟著姑娘走,真是奇怪,平日裡他怕生人的。」
白韶卿手心出汗,回頭看他,他完全沒留神她們的對話,只是專注地看著她,見她轉頭,竟伸手去碰她的下巴,手指觸到那疤痕上,白韶卿正看著他出神,沒來由地全身一顫,他立刻收回手來,神情竟緊張起來「疼麼?很疼麼?」
白韶卿搖了搖頭,心裡更加亂了,慌忙問:「你們家老爺在哪?帶我去見他好麼?」
丫環忙應了前面帶路,一路上頻頻回頭,像是對他肯這樣安靜跟在身上頻感好奇,三人穿林拂柳的走了一會,出到一個院中,隱隱聽到些人聲,再走一回,便見眼前一間大屋,正有不少青衣下人不是托著盆子血水便是捧著紗布進進出出,看起來很是忙碌。
看到此景,白韶卿忙止了步,又阻止那丫環要去稟報,只讓她帶自己回住的院子,並轉告楚夙事畢後再來尋自己。丫環應聲去了。
白韶卿拉著他在屋裡坐定,他自從進屋時,便東張西望,滿是好奇的四下打量,轉過臉來,見白韶卿始終看著自己,薄唇一動,道:「你認得我麼?」
白韶卿一愣,還未回答,他又道:「他們說每人都有名字,可我卻沒有,他們說我忘記了,我明明是沒有,哪有人會忘記自己名字的……」說起來一臉不滿,又道:「只有一個哥哥待我好,說會幫我想起來,今天卻沒見到他……他天天來看我的。」說著話,見白韶卿眉頭微皺,又伸手去摸她的下巴,自己也皺了眉「疼麼?一定很疼吧。」
白韶卿呆呆看著他,他眼中的清明和當時見到時的完全不同,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心越來越重,他卻是被她的神色嚇到似地,急急地道:「你不要著急,你也不知道我叫什麼麼?想不起來就算了,不要著急啊。」
她不想說,不想開口,可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極輕極輕地道:「月重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