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朝花待夕拾 第717章 既生瑜，何生亮？ 文 / 雨水半盒
楊軒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這算是落下了一件事沒通知陸霆朗，所以從楊振天的病房裡出來之後，就急匆匆的奔去太平間了——
然而等他找到了太平間，卻又不被允許進去。
原因很簡單，他找的人不在。
楊軒急眼了，問道：「那他一個坐輪椅的，還能去哪兒啊？我剛才路過他的病房了，也沒看見人啊！」
太平間的工作人員不耐煩的揮揮手，道：「你等著，我幫你打電話問一下照顧病人的護士。」
結果問了一圈，那邊的護士也說不知道去哪兒了，還抱怨病人脾氣不好，出了太平間就把她罵走了。
這下楊軒真急了——陸霆朗傷還沒好一丁點呢，人就給丟了？
這讓他怎麼交代？
於是趕緊發動各方力量，在醫院裡開展了地毯式搜查。
而事實上，在這個晨光初露的早晨，陸霆朗從太平間出來之後，就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要到必須馬上去做的事情，哪怕自己身體撐不住，也要過去。
也許是天意，老爺子恰好也被鍾意安排在軍區醫院療養了，所以陸霆朗打完電話，得知了爺爺的病房號以後，就擺脫了煩人的護士，逕自跑去找老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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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進門，他坐在輪椅上就聽到老爺子的大嗓門在訓人了。
「怎麼回事？我那件的確良的襯衫吶？啊？怎麼又找不見了呀！要死了要死了，明天就要去越南了，我還想穿著這件衣裳，好好拍張相片呢！」
陸霆朗聽了之後，略微有些心酸。
的確良的襯衫，大概是爺爺年輕時候的那個年代，男人們統一的心頭寶了。
老爺子情況越來越不好，偏偏今天想跟他說正事，他卻又糊塗了。
略微吞嚥了幾下口水，他清了清嗓子，才敲了敲門，得到應答以後，才推開門，推著自己的輪椅進去。
老爺子還處於糊塗的狀態，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陸霆朗，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壓根認不出這人是誰了。
陸霆朗忍著心頭苦，低低地喊了一聲：「爺爺，我來看您了。我是霆朗。陸霆朗。」
老爺子愣神了半天，好像還是沒反應過來陸霆朗在說什麼——甚至可以說，老爺子壓根沒注意到陸霆朗這個人，壓根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他拉著照顧自己的護工，還是不停地嘮叨著：「你快去幫我找到那件襯衫，我馬上要出國了，我得拍張合影回來呀！我就要穿那件衣裳拍合影，背景還要有洋文的，我得顯擺顯擺，老子也是出過國的人了！」
老爺子一轉頭，又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把黑色的玩具槍，拿袖口不停地擦拭槍身，嘴裡嘟囔著：「媽的，越南這麼個燒餅大的地方，小鬼子也敢來挑事兒！看老子這次好好鍛煉鍛煉筋骨，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寶刀未老』！」
陸霆朗這下鬧清楚了，老爺子這是穿越到了中/越/戰/爭的年代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試著喚了一聲：「爺爺，您還認識我是誰嗎？」
老爺子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傷員就好好歇著去，別想著來我跟前求情，我就能放你歸隊！該滾哪兒躺著，就滾哪兒躺著去！別在老子眼前礙事兒！」
陸霆朗心頭又湧起一陣苦澀，想起來自己剛剛看到的躺著的老人，一時間忍不住脫口而出：「爺爺，魏澤成已經在太平間躺著了！他說讓我親自來跟您說一聲，您能聽懂嗎？」
老爺子的手果然停下了。
三秒鐘過後，「啪嗒」一聲，老爺子手裡的玩具槍掉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一分鐘過後，老爺子的手，顫巍巍的撫上了自己剛收拾好的箱子，喃喃自語的說道：「魏澤成？那個王八犢子死了？不可能！」
老爺子伸手摸著病床上潔白的被單，忽然露出一絲驚喜的笑，揪著床單說道：「看，我這不是找到白襯衫了？哎呀，我就說要穿著這件衣裳，來跟魏澤成比一比的！媽的，上次見這犢子的照片，都跑去新加坡了！背景裡的東西，一排排全是洋文，老子一個都不認識，可是讓他給比下去了！這次好不容易出國了，老子也要拍幾張，殺殺他的威風！」
老人家把被單揪出來，團成一團就塞進了箱子裡，想了想之後，不禁又罵道：「老子早就看出來這王八犢子沒安好心了！黨和國家培養他這麼久，他稍微有點出息了，竟然就跑去換國籍了！啊呸！假洋鬼子！以後老子跟他勢不兩立，不信整不死他！」
陸霆朗聽著老爺子不分時序的胡言亂語，忍不住和老人計較道：「他出國，還不是因為您把他擠兌的在國內呆不下去了？」
老爺子頓時氣得跳腳了，吹鬍子瞪眼的說道：「我擠兌他？放屁！當年要不是老子護著他殺人的事情，他早就被槍斃八百回了！馬團長那麼照顧他，他就為了陞官那麼屁大點事兒，給有海鮮過敏的團長吃龍蝦，吃的團長都吐血了！那地方連個醫院都找不到，老子眼睜睜看著恩人斷氣的！這事兒要不是我捂著，他能活到現在？」
原來這就是恩怨起始點。
陸霆朗回想起魏澤成這個人，回想起他們最初產生的交集，這才意識到，魏澤成所謂的影響他魏家仕途發達的黑歷史，大概指的就是這件事了。
而魏澤成之所以和陸建風恩怨糾纏了這麼多年，大概也是因為最深處的秘密被好兄弟知道了，而且好兄弟還以此要挾自己，更甚至在背後陰自己，所以才放棄了正途，乾脆去國外混黑起家了。
兩人如今都是耄耋之年了，孰是孰非說不清楚，但生死已然分明了。陸霆朗覺得眼睛發酸，再次哽咽出聲：「爺爺，我說的是真的。魏澤成他……真的先走一步了。您不信的話，可以跟我去太平間看看他！」老爺子堅決搖頭，拒絕他：「不可能！我記得他前天才來看過我！他說我現在是老糊塗了，活不了幾天了，他肯定比我活得久！媽的，老子當時氣壞了，還跟他打賭了，說誰先死了，就通知兒孫去給對方報個信！哼，我倆死了，就是下了地獄，也要繼續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