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辜橫死 文 / 香溪河畔草
汴京城御河邊
一座官邸臨河而立,那高高的院牆直聳聳約莫丈許,圍牆內隱約可見紅牆青瓦樓宇,掩映在森森樹木之中,端的威嚴赫赫。
此刻夜深人靜,深秋的月光格外清幽空靈。寒風過處,寬闊的御河水面漾起慘淡的波紋。遠處黝黑的樹木深處,偶爾傳出幾聲凶狠的犬吠,使得這殘秋的夜空,突兀的透著幾分詭異淒涼。
那高聳院牆下的後角門『唧呀』一聲響,打破了這深夜的寂靜。月光下一群人自院牆內魚貫而出。仔細看時,可發現,這一行人男男女女共六人,卻有三人被反剪雙手,塞住了嘴巴。從她們水汪汪的眼睛,窈窕的身姿,可以看出這三人乃是妙齡女兒。
另外三人一男二女,男子清瘦偉岸,女子一胖一瘦。只見他們推搡著捆綁三人,登上了御河邊上一葉扁舟。那男子操漿將船划至御河深處,手起篙落,一篙一個連續打落了兩名少女,可憐兩個少女在水中僅僅撲騰兩下,便沒入河水深處,再不見一絲波紋。
剩下一名女子見了如此慘狀,立時激烈掙扎,滾落船邊,嘴裡嗚嗚嗯嗯,額頭磕在船舷上,咚咚作響。
但見那男子高高舉著篙漿,意在打落此女,卻是揮了幾揮,倒底沒忍心打在女子身上。
兩名同行的婦人急了,雙雙上前,預備推那女子下河。卻是那男子一揚手叫道:「慢!」自己走到女子身邊,彎腰拔出女子嘴裡的絲巾,聲音裡透著沉痛與悲哀:「草兒,你別怪爹爹狠心,誰叫你做下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呢?你我父女一場,你有什麼遺願,爹爹無不依從!」
女子聞言哽咽難語,撲到男子腳邊,嚶嚶哭訴:「女兒沒有,女兒冤枉!女兒從未做過那下賤之事,求爹爹查明真相,還女兒一個清白。爹爹……爹爹,求爹爹看在我死去的娘親份上,可憐可憐女兒,女兒是被奸人所害,女兒是清白的。」
聽著女兒的哭訴,男子有所動容,彎腰準備揭開女兒手上的捆綁,卻被身邊婦人攔住了:「老爺不可!她與人私奔昏睡破廟,是老爺親眼所見,何來冤枉?她這不過想要苟且偷生而行拖延之策,老爺想想我柯家門風,柯家世代書香,絕不能壞在她的身上。」
少女再次撲到男子身邊哭訴:「爹爹,女兒情願接受衙門穩婆檢驗,以證清白!爹爹,求求您,去向宋家解釋一二,女兒是清白之身,清白之身啊!」
旁邊肥胖的女子一聲嗤笑打斷少女哭訴:「清白之身?癡人說夢!宋家的親事不勞你費心,你大姐瑤玉已經頂替你出嫁了,今日已經回過門了,她們夫妻可恩愛呢,你就安心!」
慟哭的少女聞言彷彿明白了什麼,忽然怒目罵道:「是你們,原來是你們害我,你們要謀財害命,你們想鳩佔鵲巢!爹爹,是她們,啊」
少女忽然慘聲落水。原來是肥胖婦人乘其不備,一腳把那慟哭少女踢進了御河。女子落水激烈掙扎,手上已經鬆懈捆綁被她掙脫了,她在水中拚命撲騰,瞬間浮出水面,伸手抓住船舷哭求:「爹爹救我,女兒冤枉啊。」
男子下意識伸手去救,卻又被她身邊婦人抬腳狠狠一腳踩在女子抓住船舷的手上,女子吃疼復落水中。強烈的求生意識,使得少女再次拚命浮出水面,朝著男子慘聲呼救:「爹爹,救我」
卻見那婦人揚起漿篙,狠狠砸向河水中撲騰的女子,女子驚呼聲慘烈悠長,驚起岸邊枯樹上兩隻棲息喜鵲,撲稜稜飛向遠方。
河中少女心尤不甘,拚命滑動四肢,再一次浮出水面,抓住船舷,她滿頭滿臉的血水,看著異常恐怖。少女心中悲憤無比,絕望之下,少女不再祈求男子,毅然調頭朝著家中呼救:「弟弟,家福弟弟,姐姐冤枉,你救救姐」
「讓你胡說!」女子的呼救聲再次被婦人狠狠一篙打斷了,少女又一次墜入水中。
強烈的怨恨與憤怒,使女子拼盡全力力氣最後一次浮出水面,死死抓住船舷,聚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詛咒婦人:「老天睜眼,瑤草冤枉,害我命者,斷子絕孫,弟弟,姐姐冤」
話沒說完,婦人再次揮篙狠狠砸向哭泣少女,這一次,女子在漿篙重擊之下深深沒入水中,霎時失了蹤跡,她成了這御河中第三縷冤魂!
呆癡的男人此刻方才醒悟,他徹底失去了女兒。身上最後一絲未泯的良知,讓他撲到船邊驚呼出聲:「草兒,女兒」
原來,這男子正是那枉死少女親生父親,大理寺少卿柯大人。少女名喚柯瑤草,正是柯大人前妻所生長女。少女口中所呼叫之弟弟,正是她同父異母兄弟柯家福。而揮篙者是柯大人小妾扶正繼夫人,柯家福之母,柯瑤草之繼母也。肥胖婦人乃是這繼夫人之表姐,柯大人之長嫂,柯瑤草柯家福之大伯母——王氏。
卻說兩個惡毒婦人見瑤草沉水再沒聲息,心中甚是稱願,交匯一下眼神,雙雙上前攙扶起男子:「老爺(三弟)節哀順變,這樣的賤人,只當當初沒養過。」
柯大人眼見女兒滿頭鮮血溺水而死,縱恨女兒失節,卻也悲痛難忍,想罵婦人幾句,卻想起這正是自己的主意。其實他沒想女兒去死,他原想把女兒送進庵堂,讓她青燈古佛恕罪。正是眼前這兩個婦人囉囉嗦嗦,說什麼家風門風,自己才一狠心要了女兒性命。此時見她們來攙扶自己,心中忽然惱怒,用力推開兩人,沉臉划船回到岸邊,抖抖衣衫抬腳下船,不料卻瞧見御河邊,清月下一小小孩童,身子抖索得猶如狂風中的樹葉一般。
柯大人一眼認出,這正是自己八歲的獨子,一時大驚失色,一把摟起,卻見兒子口吐白沫眼翻白,行將氣絕,心中慘痛,驚叫出聲:「家福,福兒,你睜睜眼,醒醒啊?」
柯夫人瘋癲一般撲上來,搶過小小孩童摟抱在懷裡:「福兒,福兒,你怎麼啦,我的兒啊,你睜睜眼啊,我是娘啊天啊」
兩夫妻剛剛親手殺死女兒無有一滴眼淚,此刻面對獨子,哭成一團,這一連串慘烈的哭聲驚起無數燈籠,自院中魚貫而出,一時間吵吵嚷嚷:「老爺,太太,這大半夜,您們在河邊做什麼?」
「啊,少爺啊!」
「快請大夫啊!」
後續
翌日。汴京城御河邊,大理寺少卿柯大人府。
一小小棺木任然自那後院小小角門抬出來,一行人行至汴京城外,轉眼間,無名小山之上多了一座黃土堆。
隔天,汴京城中柯大人同僚得訊,柯大人獨子夜半忽得急症,沒來得及延醫治療便一命嗚呼,因為孩子幼年夭亡不吉利,不得停靈,不得埋入祖墳,夜晚嚥氣,一早便被被匆匆埋入了荒山野嶺。
柯家繼夫人獨子喪命,自此形容枯槁,再沒在京城婦人聚會露面,整日家抱著荒山上那一小小土堆嗚嗯落淚,眼神空洞喃喃自語:報應,報應啊
據聞,柯大人自此脾氣更為孤拐,連女兒女婿上門也給他打了出去。
一時闔府哀絕。
唯有那夜的肥胖婦人,柯家大太太王氏,日日跟在柯夫人身邊,幫著花紙祭奠,眼底卻藏不住的喜色,卻要假意兒摸摸眼角,故作悲哀:「妹妹,這也是他的命,與你並無母子之緣,你要自己保重,莫為他一個化生子掛心!」
心裡卻是笑翻了: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這下三房當真絕了戶了,我的金子,我的銀子,我的田產鋪子
當然,這一切,御河中那少女的冤魂不得而知,她或許還希望弟弟替她報仇呢!不想弟弟也已然枉生極樂!
嗚呼哀哉!
少女那時候喊叫弟弟救命,不過希望父親繼母發發惻隱,誰知道,彼時少女的弟弟,柯老爺獨子,不知為何到了河邊。
小小稚子,親眼目睹了父母殘殺姐姐的全部過程,他還沒有長成父母的狠戾凶殘,他嚇傻了,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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