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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一:蒼京情 075 調又戈公主 文 / 惜梧

    章節名:075調又戈公主

    段天諶走出書房後,一時竟不知道要去往哪裡。經|典|書友群2577-9060或2400-612

    駐足凝望著府內連綿起伏的屋脊,亭台水榭,曲廊迴旋,不及皇宮奢華,卻極盡精緻之美。

    饒是如此,他心中依舊空泛如無物。

    自他的小妻子走後,入目之處,藍綠紫皆與黑白無異啊!

    段天諶抬步前行,也不去計較此路通往何處,待耳旁重新傳來刺耳的喧囂聲,他才皺眉抬眸,朝曲廊處筆挺站立的侍衛道:「去看看,何事如此喧嘩?」

    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到了前院的迴廊處,距離大門也有一定距離,能夠在他的地盤上把聲響鬧得如此大,不想活了不是?

    那侍衛躬身後離去,不多時又折返了回來,身旁還跟著一身紅衣張揚風騷的駱宇,看到段天諶負手立於廊下,駱宇狀若瀟灑的搖了搖手裡的扇子,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屬下參見王爺。」駱宇抖起那柄扇子,笑得花枝招展,「王爺,彼時秋高氣爽,正是出外遊玩的好時機。您應該多出去走走啊!」

    段天諶劍眉倒豎,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唇角輕勾,似笑非笑,「你很閒?」

    這目光,絕對稱不上良善!

    駱宇直覺危險,將手裡的扇子折好,背在身後緩緩退了一小步,「啟稟王爺,屬下只是擔心您會因為王妃茶飯不思面容消瘦,才會如此建議。您可以當屬下什麼都沒說。屬下剛給皇上請完平安脈,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將自己丟到床上睡他個昏天暗地!」

    那言外之意便是,我累得慌,若是您有別的心思,能否直接掐了?

    段天諶淡淡瞥了眼,伸手折斷斜曳至廊下的一片竹葉,拿在手裡掐了掐,漫不經心的問道:「父皇的病情如何了?何時能好?」

    駱宇連忙整肅了顏色,低頭斟酌起措辭來。

    察覺到他的反常,段天諶悠悠轉頭,眸子沉得很深,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緒,「病情很棘手?」

    「的確很棘手。」駱宇抿唇輕歎,沉吟著道,「屬下一直以為,皇上只是被人算計中了毒,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找尋解毒之法。可此次回京,再給皇上請脈,卻發現原先呈現出來的中毒跡象,已經尋不到絲毫痕跡,似乎……」

    「似乎什麼?」

    「似乎從一開始,屬下就診斷錯了一樣。或許,皇上根本就不是中毒呢。又或許,事情並不像屬下所想的那麼簡單。」駱宇仔細斟酌著詞句,感覺到身旁驟然降下來的氣溫,連忙低垂下頭,不敢多言。

    段天諶目光如電,只一眼,就讓他頭皮發麻,「駱宇,從一開始,都是你在負責父皇病情的診治。如今,你居然跟本王說,你診斷錯了?」

    他的聲音淡而輕,就算是飄入耳中,也不會留下太多的痕跡。

    可不知為何,駱宇卻從中感覺到了他的怒氣,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額頭抵著微涼的青石地面,大氣都不敢出,心中卻是有苦難言。

    會有這樣的結果,也著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當初給皇上診斷時,那脈象的的確確是中了毒的。可誰能想到,不過是南下了一趟,居然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安分守己的守在皇宮裡,時刻查看著病情的進展了。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段天諶一指掐斷了手中的竹葉,指甲劃過竹葉發出的尖銳聲響,驚得駱宇心尖兒抖了幾抖,頭卻是垂得更低了。

    「此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他下巴微抬,正門處喧囂漸起,襯著他此刻低沉的嗓音,竟有股說不出的壓抑。

    駱宇心中頓凜,身子也下意識緊繃,低聲回道:「回王爺的話,此事除了屬下,並無其他人知曉。今日,皇上還跟屬下說……」

    接下來的話,他似乎說得極其艱難,甚至還特意抬眸看了看段天諶,斟酌了許久。

    直到段天諶面露不耐了,他才掐著嗓子,繼續道:「王爺,今日皇上還跟屬下說,自從屬下進宮當了御醫後,皇上就不再讓其他的御醫請脈了。當時,他神情平靜,雙眼裡卻隱含一絲恍惚,彷彿是在回憶什麼久遠的事情。屬下當即惴惴不安,便想著回來詢問一下您的看法。」

    他幾乎是氣兒都不帶喘的說完那些話,待見到段天諶驟然緊繃的面部弧線時,默默的吞嚥了幾下口水,低聲道:「王爺,您說,皇上是否從一開始就明白了您與屬下的關係?如果一開始他就知道,那又怎麼會到現在想要跟屬下提起?」

    駱宇仰起頭,看著面前這個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沉穩大氣,氣場強大,無需任何動作和語言,單是靜靜站著,週身也縈繞著一股無形的安定氣息。

    這是讓他甘心臣服效力的王者!

    這個認知,讓他翻滾騰掠的心海瞬間安寧下來。

    「起來吧。」段天諶袖中的手緊了緊,並沒就此發表什麼看法,反而是好奇問道,「外面在鬧什麼?」

    駱宇怔了怔,沒從他如此快速的話題轉換中回過神來,僵直著身子起身,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忙道:「屬下剛進來時,看到了東梁國三皇子的車駕。想必是要來拜訪您的。可路管家卻說,您此前吩咐過,概不見客,雙方才爭執了起來。您看,是否需要……」

    「不需要!」段天諶冷冷打斷了他的話,隨即轉身往裡面走去,「你去告訴路管家,不得本王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除非,御駕親臨。」

    駱宇立即哭喪了臉,想到那兩個身份尊貴的人,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團疙瘩。

    ……

    諶王府正門處。

    路管家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耐著性子應付如何都不肯離去的這位主子。

    在他身後,面色冷肅的諶王府侍衛一字排開,將朱紅色的大門攔住,陣勢極大,引得不少百姓紛紛駐足觀望。

    路管家第一千零一百次抹汗。

    怎麼都沒想到,這東梁國的三皇子竟如此堅持,他好說歹說,此人硬是不放棄要見到王爺的心思,還說有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兒!

    這也太本末倒置了吧?

    若真是人命關天,第一時間要找的,應該是大夫,而不是自家王爺!

    他怎麼看,都覺得這東梁國三皇子惡意找茬呢!

    正在他愁思苦想欲要使出王妃的處事方式時,駱宇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路叔,王爺有令,讓你帶著人返回府裡。至於這裡,我來就好。」

    路管家擔憂的看著他,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朝佘煜霖拱了拱手,振臂一揮,就領著人走入了府內。

    「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饒是佘煜霖擁有多麼良好的皇室教養,此刻也忍不住指著離去的路管家等人怒斥。

    待發現對方對此根本就無動於衷,並趁機關上了諶王府的大門時,他胸腔裡壓抑著的怒火就噴薄而出,衝著張揚而笑的駱宇冷冷叱道:「駱御醫,把別國使臣拒之門外,就是你們當朝王爺的待客之道?」

    駱宇欠身致歉:「三皇子,勿要動怒。這幾日,王爺較為忙碌,恐怕沒有時間能見您。若是有什麼關於兩國友好邦交的事兒,您大可以直接遞了折子,入宮覲見我朝皇上。對不住了!」

    「你……」佘煜霖頓覺喉嚨發堵,有苦難言。

    若真是關於國事,他倒是不需要如此費心了。可偏偏是不宜傳揚的私事,縱然他想要抽身事外,卻已不能夠了。

    駱宇對這位三皇子並不是很瞭解,可也多少都清楚,能夠讓亓雲帝委以重任的人,皆該是性子沉穩之輩。

    如對方這般喜怒行於色,若不是本性外強中乾,便是真有急事了。

    急事……

    他腦海裡倏地劃過這兩個字,眉心莫名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覺頓時浮上心頭,扯了扯嘴角問道:「三皇子如此慌張,可是出了什麼事兒?雖說王爺不便理事,我這做屬下的,還是希望能夠貢獻出自己的綿薄之力的。」

    佘煜霖並不是很清楚駱宇和段天諶之間的關係。

    可之前在東梁國皇宮時,也多次見到駱宇跟隨在段天諶身旁,此刻見他能夠隨意進出諶王府,多少都猜出了些許,懸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

    他朝駱宇抱了抱拳,頗是誠懇道:「既然駱御醫有此心意,本皇子感激不盡。本皇子的七妹妹身體抱恙,著不少大夫給她問診,皆說情況不妙。不得已之下,本皇子只能來找諶王了。」

    而諶王和佘映雪的那點事兒,在東梁國皇室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他二人作為使團成員來到蒼京,處處頗受掣肘,尤其是發生了這樣隱秘的「醜事」,所用的大夫皆是從東梁國那邊帶過來的,旨在將此事低調處理。

    畢竟,女子未婚有孕,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尤其出行前亓雲帝還特意囑咐過,定要小心看好這個心思不安分的七妹妹,小打小鬧什麼的,可以不在意,卻不能讓她在蒼京做出任何有損東梁國國體的事情來。

    他暗自苦笑。

    都未婚先孕了,還有什麼是不損東梁國國體的?

    駱宇眸光一緊,心頭的不安急劇增大,勉力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後,他笑了起來,「三皇子不必擔心。映雪公主乃金枝玉葉,定不會有事兒的。剛好微臣會些醫術,不如讓微臣前去診治診治?」

    「本皇子正有此意!」佘煜霖撫掌,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便與他策馬離去。

    路管家將此事稟報上去時,段天諶正在玩弄著他的小泥人,聞言不過輕笑,只淡淡道:「隨他去吧。讓人暗中監視好東梁國的那兩個人,在這特殊時期,萬不可使其搗亂。」

    路管家連忙應是。

    一炷香後,一道明晃晃的聖旨被迎入了諶王府中,段天諶吩咐了幾句,便驅車入宮,朝聖天顏。

    ……

    顧惜若覺得,有個陌生男人光溜溜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應該很有骨氣的拿鞋底拍過去,最不濟也該拿塊石頭瘋狂砸一頓,以示此刻極度鄙夷的心情。

    可她發現了,當那個男人頂著心愛之人的臉蛋,做著無比猥瑣的事情時,第一時間要做的,已經不是砸鞋底這麼簡單。

    她彎下腰。

    當即吐了。

    而且吐得如滔滔江水兇猛澎湃!

    許是她的動靜過大,原先還在翻雲覆雨的兩人齊齊朝她看過來,雙方隔著一片小花海對望。

    顧惜若掏出帕子,胡亂擦拭了下嘴角,雙手撐在膝蓋上,以極其不雅觀的姿態,謹慎的打量著眼前這一對偷情野戰的男女。

    許是激情尚未退去的緣故,他二人的臉上還殘留著幾許紅潮。

    那女子,鵝蛋臉,眉線妖嬈,眼角微翹,內蘊曖昧暖情之光,此刻正拉攏著身上的衣裳,動作舒緩,一下一下,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顧惜若當即給這女人下了個論斷

    寂寞風騷女!

    再看那名男子,頂著段天諶的臉,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可她清楚的看到,那雙略顯女氣陰柔的眼睛裡寒冰遍佈,不見一丁點的笑意。

    她微微蹙眉,腦中似是有什麼一閃而過,欲要追尋而去,卻已不見蹤跡。

    下一瞬,她只覺倍加噁心,儘管自己十分堅定的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段天諶,可一想到此人頂著這張臉與別的女人做那種事兒,胃裡就翻滾得厲害。

    彎下腰,揪著帕子,繼續

    吐!

    那男子的臉唰一下就黑了,瞪向顧惜若的眼神裡滿是冰柱般銳利刺破血脈肌膚的冷意。

    而那寂寞風騷女則銜著濃濃的興趣看向顧惜若,撥開眼前的花束,一步三搖的站定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端著下巴審視著她,一言不發。

    此情此景,日後卻讓一度讓顧惜若以為,她這般毫無形象的嘔吐都可以成為人世間最唯美的畫面。

    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的顧惜若是沒那個心思去辨別這個女人的眼神和肢體動作的,微風拂來,將風騷女身上的脂粉香吹向她所在的方向,她急速往後退去,拿手在鼻子處扇了扇,儼然一副嫌惡的模樣。

    那女人立時白了臉。

    須臾,她忽而笑了,托著腮,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那五指上塗著的玫瑰紫描金花丹蔻,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越發襯出那張臉的嫵媚動人。

    「你是誰?為何會闖入這裡?」她挑了挑長而細的眉,聲線綿軟,教人一聽i就感覺骨頭都酥軟了下來。

    顧惜若不想去理會這個人,低頭查看了下自己的衣袖,發現沒漏掉什麼,連看都不看那兩人一眼,轉身,抬步,離開。

    那女人自然不會就這麼放她離開,「哎」了一聲,撥開阻隔在兩人之間的花束,追上去欲要阻攔住她的去路。

    身後那男子見狀,眸光驟然一緊,急忙大步上前。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走在前方的顧惜若猛地回頭,動作迅疾如貂,在那女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扣住了對方的一隻胳膊,與此同時,追上來的那名男子也扣住了那女人的另一隻胳膊。

    雙方頓成對峙之勢。

    顧惜若冷冷挑眉,看著那名男子,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眸光中一閃而逝的冷芒,黛眉微蹙,冷聲呵斥:「你放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男子笑了起來,聲音粗啞難聽,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放鬆,甚至在無人窺見的時刻,那雙眼裡快速的劃過一抹陰鷙。

    他看了眼夾在二人中間的女子,陰陽怪氣道:「公主,你說,要不要我放開呢?你要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蒼朝最囂張狂妄的諶王妃。你確定要讓我放手?」

    顧惜若心下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只一雙明亮的眸子骨碌碌打轉,直把那女子看得眉頭緊皺,心生不悅。

    她無意理會,暗自詫異著這名男子的身份。

    一眼就看出她身份的人,不是蒼京之人,便是曾經在岐城和謨城見過她。只因活到這個歲數,她所去的地方,無非就這三處。

    而那男子在看到她時,眼裡情緒隱藏得極深,乍一看去,恍若深淵寒潭,沉得很深,卻也很冷。

    那是和她有過節,甚至是有仇的人?

    她沒多言,眸光幾番變幻,最後竟重歸於平靜,卻是把男子對女子的稱呼給忽略掉了。

    那男子對此似是頗為驚訝,正欲出言挑釁,卻挨了那女子一記冷冷的警告,識趣的不再多言。

    「倒是個清麗絕塵的美人,可惜就是太暴力了。」那女子轉而回頭看顧惜若,伸手欲要撫上她的面頰,卻被她凌厲如刀的視線嚇住,訕訕然的拿開手,笑得無比妖嬈,「諶王妃是嗎?不如就跟了我吧。我保證,不出幾日,肯定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顧惜若嫌惡的看她,自動腦補出她站在青樓門口被老鴇勾搭的畫面。

    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見她不語,那女子眼裡的興致更濃,不依不撓道:「諶王妃,你長得倒是很不錯,只是這氣質太清冷了,這手段太暴力了。不如就應了我吧。我保證……」

    話音戛然而止。

    顧惜若細細的摩挲著女子的脖頸,緊接著一寸一寸往上移,一指勾起她的下巴,動作輕佻如紈褲子弟,就連那神情都是出奇的玩味。

    那女子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反調戲,忽覺氣惱不已,尖叫著道:「你把手拿開,否則我就讓你永遠都走不出這個地方。」

    顧惜若興致頗濃,涼涼道:「我現在不也是沒法離開嗎?機會難得,能多調戲一次是一次,你說呢?嗯?」

    她刻意湊到那女子的頸項旁,不停的噴吐著熱氣,不經意間瞥見脖頸處所起的雞皮疙瘩,眸光驟然一緊,斜睨上去,隱約窺見那緊繃的唇角,她忽然就笑了。

    而隨著最後一個「嗯」字出來,她勾著下巴的那隻手也順勢下移,自她領口往下,一點一點,撩開那一層單薄的衣衫,露出肌膚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她手下不停,做著最輕佻曖昧的動作,眸光卻時刻注意著那女子的神色變化,澄澈乾淨得宛若山澗溪泉。

    此刻,那女子所有的感官和理智都隨著她手指的移動而去,根本就看不到旁邊男子陰鷙晦暗的目光和顧惜若別有意味的淺笑。

    眼見身上的衣衫被那隻手一點點挑開,到了最後,竟只是象徵性的掛在雙肩上,身前青紫交錯的痕跡,悉數暴露在陽光底下,活像是**裸的誘惑,更彰顯著方纔那一場野戰的兇猛激烈。

    那男子見狀,雙眸變暗,喉結上下滾動,忽覺渾身燥熱,不自覺的鬆開了扣住女子肩膀的手。

    不想,下一刻那女子就完完全全被控制在了顧惜若的手中。

    男子暗惱,努力平復著體內的異樣,還欲走上前,卻被顧惜若厲聲喝退:「給我站住。否則,我掐死她。」

    這一刻,她的聲音無比清冷,即便是炙熱陽光都無法驅散那股無形中沁出的清冷,更別提殘存有半點方纔的輕佻和曖昧了。

    其餘兩人紛紛怔愣了下,怎麼都沒想到,顧惜若竟會變臉變得這麼快。

    顧惜若暗自冷笑。

    比做戲,她又豈能不會?

    比臉皮厚,這兩個人能比得過她?

    直覺上,她不信。

    她自認不是絕對的良善之人,尤其是身陷此種處境,尋不到出路時,更是只會尋找有利於自己的方法。

    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也看得出來,這一男一女,皆沒有武功,而且那男子似乎還對她手中的女子心懷懼意。

    想到之前見識過的陣法,她忽然多了幾個心眼兒,掐著那女子的手越發緊了幾分。

    「諶王妃,你手裡的這個人,不是你可以動的。」那男子陰險一笑,無視那女子的眼神警告,自顧自道,「這個人,可是東梁國的公主。你若是動了她,只怕從此以後諶王府就多了幾個女人了。」

    公主?

    顧惜若猛地扳過那女子的臉蛋,一點點的打量著她的眉眼,神色也由一開始的詫異轉變成此刻的嘲諷,冷笑著道:「佘映雪是你什麼人?」

    那女子訝異的抬眸看她,隨之想到了什麼,忽而妖嬈笑道:「諶王妃可真是觀察入微啊!這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關係了。不過,你都這麼問了,我自然沒有不回答的道理。我名為佘映情,和佘映雪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說著,她還得意的揚眉,妝容正濃,眉線婉轉嫵媚,尤其是那如絲媚眼,端的好風情。

    顧惜若見狀,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還真是足夠妖嬈,簡直是天生的尤物!

    不過,她對東梁國的皇室公主沒什麼印象,經佘映情這麼一說,倒是能從眉眼處窺出幾分佘映雪的相似影子。

    她低笑了聲,忽而涼涼道:「原來是東梁國的公主啊!你們姐妹還真是一樣的貨色!一個未婚先孕,一個與人野外苟合。東梁國皇室的女人的教養,可真是讓人倍覺噁心。」

    甚至提到「噁心」這個詞兒,她還特意摀住了唇,做出了一副嘔吐的模樣。

    佘映情臉色無比難看。

    雖說她自小不尊禮數行事荒誕,可從來沒被人這麼堂而皇之的貶損過。

    這才剛見過一面的諶王妃,是否也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她抿起唇,妖嬈的臉因這簡單的一個動作而發生了氣質上的改變,張嘴就要狠狠警告一番,卻聽到顧惜若在耳旁嘖嘖歎道:「嘖嘖,我說佘映情公主,你這身材,實在是不行啊!你看,這胸都下垂了,看你年紀輕輕的,這麼快就步入老年遲暮期了嗎?還有,這臀部明顯不夠翹啊,這身上的肌膚不夠光滑,摸起來手感也不怎麼樣啊!要我說,以後還是不要縱慾了,多跟佘映雪取取經吧,讓她教你幾招美容養顏的方法。」

    她一邊搖頭,一邊大歎可惜,這些尋常女子皆羞於啟齒的話,此刻卻被她極其自然的說出來,其餘兩人皆臉色漲紅起來,也不知被氣的,還是被羞的。

    眼見她還要再評論什麼,佘映情再也忍受不住,尖聲叫起來:「諶王妃,你簡直是不知羞恥!這樣的話,你居然也能說得出來!你簡直是……」

    「簡直是什麼?」顧惜若猛地湊到她眼皮子底下,眸子裡冰芒遍佈,如根根冰柱,「一開始,你不就是想要用你的妖嬈美色和出格的言行舉止來噁心我,從而把我迷惑,任你宰割嗎?」

    她眉目含笑的捲起佘映情垂落鬢邊的髮絲,薄唇輕吐,「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會做出你想像不到的。跟我比,你不覺得你還嫩了點兒嗎?」

    明明她也沒多大,可不知為何,這話從她口中說出,竟是無端有了一股毋庸置疑的氣勢。

    佘映情倏地收起臉上的笑,眸光冰冷碎裂成冰屑,直直朝著顧惜若砸過去,「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的。」

    自始至終,她都是本性演出,自認是做得完美無甚瑕疵,不成想,竟被一個僅見過一面的人給看穿,而這個人,居然還是個女人!

    她不服!

    早知道,一開始她就不該小覷了這個女人,而是直接將她掌控在手中。

    當然,到底能不能掌控,她似乎也沒考慮過。

    顧惜若卻是得意揚眉,並未言語。

    做戲的人,無論表面上表現得多麼自然,不知不覺中總會出現紕漏。在她伸手挑開佘映情的衣衫時,那緊繃的身子,雖刻意壓制卻還是略顯急促的呼吸,皆讓她看清楚了佘映情的情緒變化。

    很多時候,要制服一個比你還要無恥的人,你所需要做的,皆是比那人更無恥。

    所幸,本尊那囂張蠻橫不做作的性子練就了一張厚厚的臉皮,即便在看到眼前這活色生香的畫面時,依舊臉色正常,呼吸平穩。

    短暫的沉默後,佘映情率先忍不住開口:「諶王妃,你到底想要怎樣?」

    顧惜若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扣住肩膀的手動了動,掌心似乎還出了熱汗。

    終究是贏了!

    她深呼吸了下,抬眸看向靜立許久的男子,冷冷道:「讓他把面具拿下來,並且說出他的名字。」

    佘映情立即照做。

    可惜那男子並不配合,滿含恨意的瞪了眼顧惜若,苦口婆心的勸道:「公主,你忘記曾經答應過我的嗎?若是讓我除下這個面具,若是被人發現了,豈不是惹禍上身?後果嚴重,還請你考慮清楚啊!」

    經他這麼一提醒,佘映情也立即回過神來,磨了磨牙,不耐道:「這個要求做不到。你可以問其他的問題。」

    顧惜若擰眉,抬眸看了看那名面露得意的男子,眸光微沉,卻也沒有死纏爛打下去。

    畢竟,比起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更關心的是此刻的處境。

    四下環顧了一圈,她頓覺額頭青筋直跳,許是頭頂的太陽太過熱烈,竟有短暫的暈眩,她努力壓制住這樣異樣的感覺,冷冷動:「這裡的陣法是你布下的?」

    「是,也不是。」

    「說清楚。」

    「這片花海裡的陣法,的確是由我布下的。可是你能夠走進來,觸動的是外面的陣眼,那並非我所能掌控。」

    「送我出去!不管你用什麼辦法!」

    「啊啊啊啊!」佘映情指著她大叫,「你你你……你又暴力又清冷又囂張又霸道又毒舌,哪裡是王妃該有的樣子!虧你還是諶王妃!」

    顧惜若的耐心徹底告罄,指了指她大敞的衣裳和佈滿青紫痕跡的肌膚,鉗制著她往前走去,笑得得意張狂。

    「你我兩個,不過是,彼此彼此!」

    ……

    諶王府內。

    雲修和孟昶正坐在窗前對弈,黑白子各自盤踞一隅,卻又於下一刻互相深入對方腹地,執棋起落間,勝負已定。

    雲修溫和一笑,將那白子一顆一顆的揀起來,淡淡道:「侯爺棋藝高深,雲某佩服。」

    孟昶低頭看著棋盤,半晌後,才緩緩道:「雲公子謬讚了。孟某不過是多而了些許實戰經驗,行棋方可較為隨意自如。若論起其中的大智大慧,自是比不得雲公子。」

    「大智大慧麼?」雲修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語帶苦澀,「談不上什麼大智大慧,不過是懂得捨得之道罷了。侯爺執念太深,又頗受禮教束縛,一如行棋中出現後勁不足氣態不佳之狀,也實屬正常。」

    孟昶眸光一凝,下意識就對上雲修的視線。

    但見那眼中黑白分明,平靜無瀾恍如明鏡,折射出他內心裡的矛盾和掙扎。

    只一眼,他就移開了視線,隨即落寞一笑,道:「雲公子說得容易。要做起來,又豈是那麼容易?」

    雲修若有所悟,失笑:「侯爺所言極是。」

    兩人隔著棋盤對視,齊齊歎息了一聲。

    靜默,無聲。

    孟昶伸手將棋盤上的黑子揀起來,一顆顆放在手掌心,狀若無意道:「孟某聽說,當代鴻儒玉老先生中毒了,不知現今情況如何?」

    雲修手下的動作一頓,別有意味的看了眼孟昶,忽而笑道:「顧將軍去護國寺取回了藥材,兼之有醫術精湛的軍醫季先生坐鎮,想要解毒,應該也不難。玉老爺和玉大小姐伺候於床榻邊,倒不是我們該憂心的。只是王爺關心則亂,才囑咐我過去,以便獲得多重保證而已。」

    聞言,孟昶眸光微凝,輕笑,「真是看不出來,諶王竟肯為諶王妃做到如此地步。不過,說起來,孟某還真是羨慕諶王有滋有味的生活。有個人放在心上時刻牽掛著,未嘗不是一種榮幸?」

    雲修愕然。

    片刻後,他指著孟昶撫掌大笑,「莫不是侯爺已有意中人,才會有這番感慨?」

    「意中人麼?」孟昶幽幽輕歎,眉宇間染上了一縷不易察覺的愁緒。

    意中人是有,只是無緣求之。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凌亂而沉重的腳步聲,隱約還夾帶著急促的詢問和厲喝,窗邊兩人互相對視了下,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異常。

    諶王府的人,皆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而今出現如此不遵法紀的舉動,怕是情況不妙。

    心念轉起,雲修和孟昶齊齊起身,一致看向外面。

    但見人影晃動,呼吸聲急促,下一瞬,一身黑衣勁裝的青冥已經不管不顧的闖了進來。

    「王爺,不好了。王妃她……」

    他忽然就頓住腳步,看著靜立的兩人,懊惱的拍了拍大腿,話沒說完就已經轉身,顯然是要去找段天諶。

    「等等!」雲修出聲喊住,與此同時,孟昶閃身攔住他的去路,他心下著急,卻還是記得顧及眼前這兩人的身份,沒有硬闖出去,只一張臉上滿是焦慮不安。

    雲修上前一步,急急問道:「你不是跟隨在王妃身邊的侍衛嗎?快說,王妃怎麼了?」

    青冥心中無比焦急,此刻回答起來也很是敷衍,「雲公子,王妃不見了。屬下回來找王爺,就是為了此事的。」

    「什麼?」雲修失態驚呼,完全不復往常的淡然從容。

    不能怪他大驚小怪,而是他知道,此事一旦被段天諶知曉,恐怕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解決了。

    這個時候,他是不是該慶幸,他那個王爺表弟已經入宮了?

    相比之下,還好孟昶比較理智,溫厚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魔力,擰眉道:「諶王已經入宮,何時能夠回來,尚未可知。你不妨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我們也好早做打算和部署。」

    雲修附和著點頭。

    這兩人都這麼說了,青冥自然也沒有別的意見。再者,自家王爺也不在府裡,想要做些什麼事情,也是鞭長莫及!

    這麼一想,他也努力穩下心緒,快速講道:「事情是這樣的。當時王妃在護國寺門前學習陣法,屬下則是旁邊陪站著,不知怎的,王妃突然就萌生了想要下山走走的想法,屬下緊跟上去,卻在半路跟丟了。聚齊所有暗衛去找尋的時候,掘地三尺都找不見。不得已之下,屬下只能派人在那邊看著,而自己先回來稟報王爺。」

    「丟了?」

    孟昶和雲修齊齊擰眉,饒是平時再如何鎮定,此刻也忍不住焦躁起來。

    「可確定是怎麼丟的,何時丟的,哪裡丟的?」孟昶腦中飛快旋轉,有條不紊的理清思緒,「是憑空不見人了,還是被誰挾持了?」

    青冥拉長了臉,猶豫著不知道如何回答。

    最後實在是被逼得沒法了,才低下頭,弱弱道:「應該是憑空不見人的。原本屬下是跟在王妃後面的,可一眨眼間,就不見王妃的人影了。若說被人挾持,屬下不是很相信。畢竟,若是有人靠近,屬下定會發覺。而屬下跟過去後,並沒有發現任何王妃被擄走的跡象。」

    直到此刻,孟昶和雲修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可不比被人挾持。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突然就不見了,難不成還能從地下遁走了?

    從地下遁走……

    雲修猛地抬頭,卻也見孟昶驚訝的看向自己,四目相對,他們分別從中窺出了彼此的想法。

    「青冥,派人入宮,務必要將此事盡快稟報給你家王爺。」雲修和孟昶一同走出去,立於院中看著火紅如酒的楓葉,繼續道,「至於你,現在就帶我們去。」

    青冥見狀,心知他們有了主意,連忙跑下去吩咐,待一切準備妥當時,一行三人朝著大門走去。

    不想,半路卻遇到了行色匆匆的青擎,見到他們步履匆匆,連忙行了一禮,略帶不解道:「雲公子,南陽侯,您二位是要去往何處?若是有什麼需要,大可直接吩咐府中下人……」

    「護國寺那裡出了點事兒,我與侯爺去看看。府中的事情,就勞你多加費心了。」因著與段天諶之間的表兄弟關係,雲修在諶王府的地位也不容小覷,此刻吩咐起來,就連青擎都得敬重三分。

    青擎雖心懷疑惑,卻也不敢詢問太多,生怕阻撓了他們的事情。恭敬行了一禮後,便目送他們離去。

    ……

    一行三人策馬疾馳,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青冥所指的地方剛好就處於半山腰的分岔路處,也是顧惜若和顧打鬧殺掉刺客的地方。

    彼時,雲霧繚繞,空氣吸入肺腑之中,教人倍感心曠神怡。縷縷香火味兒自山上飄下,為這寂靜的空地平添了幾分若有似無的神聖氣息。

    雲修繞著那塊空地轉了轉,尋了許久,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如何?」孟昶走到他身側,四下環顧了一圈,輕聲問。

    雲修搖搖頭,眉峰緊鎖,「一無所獲。依我看,此次是真的遇到高手了。」

    若真如青冥所說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那麼憑空不見了,此處十有**是被人布下了陣法。

    最重要的是,他研習陣法多年,此刻竟尋不到絲毫破綻,不可謂不棘手!

    兩人四處逡巡著,忽聽身後青冥大喝「什麼人」,連忙轉身看去,卻見左手邊的岔路處有人影晃動,待青冥將人揪出來時,在場的人皆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蘇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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